《未完成的结局》白露三盘

52、不期而遇

　　自从上次那条微信消息之后，林晖又消失了整整一天。李卓说他没有去上课也没有回宿舍，他知道我们肯定会跟他聊韩纪元的事情，所以选择避而不见。
　　而距离韩纪元留下的三天期限也越来越近了。
　　期考也越来越近，不上课的时候我们四个人都窝在宿舍里复习，但显然大家都各怀心事。在宝儿十分钟内连叹了三口气之后，婷婷终于忍不住说道：“别唉声叹气啦，越听越没劲儿。”
　　宝儿拿起手机刷了刷又烦躁地放下手机，忍不住抱怨道：“发三个消息都不回，就故意的。”
　　我猜想宝儿说的应该是韩纪元，因为他也跟林晖一样不上课不回消息不接电话直接消失一整天，唯一的区别是我们知道他住哪，而林晖是直接住哪都没人晓得。
　　宝儿叹气道：“就想不通他们俩家人能有多大矛盾……”
　　脑中忽然灵光乍现，我意识到韩纪元无意间其实透露了林晖妈妈下榻的酒店。他说过：去旋转餐厅吃的自助餐，据说能看全市最漂亮的夜景。这两个条件结合起来，只有市中心的维景花园大酒店。
　　反正心里乱糟糟的也没法静心复习，我觉得过去瞧瞧。
　　婷婷见我穿上外套准备出门就上前来问：“你又要去哪呢？”
　　“我出去找个人，很快就回来。”
　　婷婷好奇地追问：“找谁啊？又是那个延秀年吗？”
　　我边否认边往外走：“不是不是……是别人。我真的很快就回来！”
　　婷婷冲着我的背影喊道：“手机别关机！”
　　“好的好的！”我冲他摆摆手，飞快地跑了。
　　到酒店门口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这一趟过于草率了。
　　我既没见过林晖的妈妈，也没见过韩纪元的爸爸，虽然知道林晖妈妈的名字，但酒店前台也不可能把入住客人的信息透露给我，所以我根本找不到他们。如果林晖长得像妈妈，韩纪元长得像爸爸，或许我能从他们的长相上识别出来。可是我又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出酒店。再说让我找到又能怎样？证明我的猜测没有错？我还要留在这里碰运气吗？
　　而我的运气是真的好，林晖也确实长得很像他妈妈。
　　她从酒店大堂外走出来的时候，我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一模一样的脸型，八成相似的五官。本来就已经足够高挑的身材再加上高跟筒靴，人群中显得分外瞩目。她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有说有笑的，那个男人理得十分整齐的平头半数已经花白，但脸上身上却没有丝毫老年人的老态，身姿挺拔，精神矍铄，步伐平稳矫健。他肯定是韩纪元的爸爸，虽然不如林晖和他妈妈那么像，但隐约还是能看出些许相似的。
　　我呆住了，就那么站在酒店门口，直勾勾地望着他们俩。
　　她走到酒店门前的时候才注意到我，大概是发觉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所以侧过头来疑惑地瞧了我一眼，但并没有多在意就回头继续跟韩纪元的爸爸说话，笑得十分灿烂。
　　随后他们两人坐上了门口的出租车就这样走了。
　　直到他们的车子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都还是愣愣地在原地呆站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深深叹了口气，随后感觉到胸腔那种憋闷又开始了。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频繁，而且越来越容易疲倦。我不太清楚是不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实在是太累了。
　　酒店门口并没有座椅，我累得懒得重新找地方，干脆就原地蹲下。
　　她看起来真的很开心。我想起那时候林晖说起她妈妈的事情，虽然没有说得很详细，但还能感受得出来当时她过得并不开心。为了幸福，所以愿意走出这错误的一步吗？她是真的觉得林晖会拖累她吗？她会不会偶尔也会想起林晖呢？她过得这么开心，应该不会吧……
　　“你怎么了？”
　　有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本能地抬起头。
　　那个人就站在我身边，背对着所有的光线，所以我的眼里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但回过神的那一瞬间，我就认出了这个声音。
　　——是林晖。
　　我触电般猛地站起身，动作突然得似乎还将他惊了下。而我自己起身得太快，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摇摇晃晃地根本无法站稳，还好林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慢慢缓过劲来，我才发现自己是靠在林晖怀里的，一只手还拽着他的大衣外套，慌忙退开到安全距离。
　　林晖没有阻拦，只是顺手抓住了我的胳膊，说了句：“小心点。”
　　我的心脏突突地狂跳，仿佛就像跳出胸膛，看着林晖的脸也忘了要把被他抓着的胳膊抽回来，声音有些微颤抖：“你……你怎么在这？”。
　　林晖轻描淡写地回答：“随便走走，正好走到这。”
　　我下意识地往酒店大门口瞧了一眼，心想这么巧吗？这么大的城市他随便走走就刚好走到了这里？难道是母子之间特有的缘分吗？他什么走到这里的？刚刚看到他妈妈走出去的情景了吗？
　　林晖顺着我的视线也往酒店大门瞟了一眼，然后视线就又转回来停在了我脸上。
　　我愣愣地看着林晖至少有小半分钟，然后才慢半拍地回想起来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还吵架来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怎么在这？”林晖表现得比我沉着大气许多，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丝毫尴尬的感觉，就像之前吵架的事儿不存在一样。
　　我觉得自己这样的表现在他的对比下显得有些任性小气了。不过理直气壮地说过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吗？刚刚震惊的心情已经慢慢平复，我笑了笑回答：“我也是随便走走。”
　　随后我们俩都没有找到新的话题，沉默让气氛开始变得尴尬。
　　这种情况让我有些纠结。韩纪元要求林晖三天内道歉，而林晖刻意的回避让大家根本没有机会劝说，但现在我竟然好巧不巧地撞见他，是不是不应该错过这个机会？可是劝说林晖应该是郑瑶珍的事情，我好像并没有身份和立场做这件事。
　　就在我纠结是去是留的时候，林晖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问得很直接：“韩纪元跟你说的，他们住在这里吗？’
　　我花了几秒钟时间才反应过来，这里的“他们”指的是谁。我想了想，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现状，只得模棱两可地回答：“呃……算……算是吧。你……你也知道他们在这里？”
　　林晖轻轻应了声嗯。
　　所以他并不是随便走走碰巧经过这里，他是专程来这里的。
　　林晖沉默片刻后又补了句：“我外婆告诉我的。”
　　我轻轻应了声哦。
　　然后我们俩人又没有话题了。
　　我觉得事到如今也不必勉强，这也不是第一次无话可说。毕竟无话可说也比争锋相对强。
　　就在我准备要走的时候，林晖又突然开口了。他说：“谢晓枫不是第三者。”
　　听到这话，我抬头看向林晖。
　　“他们是离婚以后才认识的。”林晖望着我的眼睛，好像怕我不相信他似的，很认真地解释说，“虽然她不跟我们俩联系，但她是外公外婆的女儿，所以她的事情，外公外婆都知道，我们当然也听说过。我不知道韩纪元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我没骗你。谢晓枫她绝对不是第三者。”
　　我呆呆地看着林晖，此刻再回想韩纪元当时说的话，才发现他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谢晓枫是第三者的这样的话，他的原话好像是……他哪有什么原话？一直都是我延伸解读会错了意，才得出这么离谱的结论！意识到这么重大的错误，我立即诚恳地解释并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韩纪元他没有说过任何第三者之类的话，他什么都没有说，是我自己理解错了。你不要怪他，真的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林晖对我的反应很意外，嘴角紧抿眉头微皱，看起来有点生气和……受伤。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件更严重的事情。
　　林晖动手打韩纪元的前一天，就是我跟他说谢晓枫是第三者的那一天，第二天他就把韩纪元给打了……这不会是巧合吧？林晖那天之所以那么生气，态度那么差应该就是因为我跟他说了这件事。林晖一定以为这是韩纪元说的，所以就把他打了……所以这件事并不是没来由的，我是始作俑者啊！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一阵内疚与心慌，小心翼翼地确认：“你们……打架是因为……因为我吗？”
　　林晖愣了下，然后垂下眼欲言又止的表情显然是个肯定的回答。
　　真的是因为我！真的是因为我！我脑中就像炸了个惊雷，懊恼地真想抽自己两耳刮子。我到底是闯了多大的祸！我急忙解释：“这件事情真的不怪韩纪元，他真的什么都没说，都是我的问题。真的很对不起！”
　　林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他都这样了，你还替他说话？”
　　我急忙说：“我不是替他说话！这件事情真的跟他没关系！我不知道会造成你们这么大的误会。”
　　林晖轻轻地叹了口气，垂下眼没有再说话。
　　我也惭愧地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眼前的难题。
　　林晖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变得很柔软，听起来仿佛像是恳求般地说：“你是不是……”
　　我的心就像被这样柔软的语气轻轻地捏了下，心跳不由地漏了一拍，愣愣地抬起头看向他。我以前总是忽略林晖的好看，只在很偶尔的几次瞬间才发现他好看得让人心动。上一次是他在宿舍楼前的树下迎着路灯的侧影；这一次就在这里，他微微皱着眉头看我的样子。
　　可是他刚起话头就被我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连带着打断了我那片刻的悸动。猛然惊醒过来的我慌乱地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伸手想要去外套口袋拿手机，然后发现他还抓着我的手臂。我往回抽了抽手臂，可他还是抓着不放；我终于又抬起头看向他，只见他微抿着嘴角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就像要等着手机铃声停止了再继续说他的话。
　　可手机铃声就是契而不舍地响着。
　　我小声地提醒他：“我有电话。”
　　他若有似无地叹口气，松开了手。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还差点因为没拿稳而掉地上——屏幕上显示着一串手机号码。但这串数字我太有印象了，前天我还差点以为是江世廷的。我抬头瞧了林晖一眼，看见他也正瞧着我的手机屏幕，微皱着眉头显然也认出了这串数字。现在怎么办？我有点后悔，刚刚就应该任由这个电话响到挂断。内心无奈地叹口气，手指还是按了接通健。
　　郑瑶珍得声音听起来透着担忧：“姚真……你见过韩纪元吗？”
　　我如实回答：“今天没见过。”
　　郑瑶珍沉默了会儿又说：“其实我今天没有联系上林晖。韩纪元希望林晖能在三天内就跟他道歉，现在这样我真的很担心会来不及。我听到他们说如果系里老师真的要处分林晖的话，可能会影响他毕业的。我真的很担心……你知道林晖在哪里吗？”
　　我脑子里的思绪太多，如今也正是一团乱麻的途径，并没有多少精力能处理郑瑶珍对林晖的情绪。我抬起头看了林晖一眼，就顺着郑瑶珍的话回答：“你不用担心，林晖他……”
　　林晖突然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机从耳朵旁挪开，轻声地说了句：“不要告诉她。”
　　刚说到一半的话也被他这个动作而打住了。我错愕地看着林晖，甚至有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郑瑶珍见我没有继续往下说，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追问道：“林晖他怎么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后悔自己鬼使神差地跑到酒店又莫名其妙地搅和进林晖和郑瑶珍的关系中。我有些不爽地压低声音对林晖说：“你在担心你……”
　　电话那头的郑瑶珍沉默片刻，在我还没有回答之前就问道：“……你在外面啊？”
　　这个问题我能诚实回答：“嗯……是的。”
　　郑瑶珍爽快地挂断了电话：“那……先不打扰你了。”
　　我有些生气地看向林晖，刚好开口说话的时候，换做林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而林晖却执着地抓着我的手腕不肯松手，一点都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我边试着抽回手边提醒他：“你有电话。”
　　林晖这才松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我瞧见了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瑶珍。
　　瑶珍——姚真——下意识地默念出这两个字，我感觉到胸腔里憋出了一股怒气，适时地提醒我曾经犯过许多傻，但今后不能再犯傻。
　　林晖挂断了电话，但此刻我已经转头走了。他有些着急地喊了句：“姚真——”
　　我愤然转身的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又响起，不用看我都知道是郑瑶珍。他毫不犹豫地挂断了。此情此景之下我明米给你知道他喊的是我的名字，但我就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别人。这一点让我让我更加的气愤。
　　“请你处理好自己的感情问题，不要牵扯上我！”
　　冷风刮进嗓子里有点疼，我又感受到那种胸腔内的憋闷感，紧接着便是隐隐不绝的头疼。我紧要牙关转身往前走，用力地喘了两口气，却不小心呛得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