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侦探社的入职考验[综漫]》霜台君

29、假想与墙壁后的女儿

　　樋口一叶大感诧异：自己平时只是Mafia底下的小干部，能和森鸥外说上话的机会屈指可数，没想到对方居然乍听电话就认出了自己的声音，这让她颇有种受宠若惊感。

　　金色头发，身材瘦长，恋慕芥川屡战屡败且从不气馁……电话那头的森鸥外在脑袋里回忆着樋口一叶的主要特点。如果被樋口本人得知森鸥外是这样看待自己的，那么她一定会吐出三口老血，然后收拾行李箱连夜跑路。

　　“有什么要紧事么？”森鸥外重复了一遍，他把话筒夹在肩头，开始翻看一本讲解针织毛衣花样的杂志。

　　“是！我和芥川前辈刚刚脱离了彭格列的追击！”樋口一叶终于整理好了情绪，大声汇报着自己的冒险经历。由于情绪紧张，她的说话声都比平时高了一截，好在列车上的人都对她毫不感兴趣，没人在乎一个神经质的金发日本女人对着话筒咆哮些啥。

　　森鸥外把话筒拿得离耳朵远了一些，耐心听着樋口一叶的汇报。

　　“你是说彭格列原本有机会截住你们，但最后只是给你们来了个警告就轻易放过你们了？”他皱着眉头总结道，同时向屋子里的广津柳浪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递来铅笔和便利贴。森鸥外扯下一张橘红色贴纸摁在冰箱门上，右手开始随意地在上面涂涂画画。

　　鉴于他们不久前才从一辆行将解体的汽车上飞跃进了古董蒸汽火车，樋口一叶完全不觉得自己逃得很“轻易”。

　　“彭格列家族也有自己的异能者，我们在之前见到了某种能随时隐藏或显露身形的异能，它的效果可能是以使用者为中心，覆盖半径两米内的区域。”樋口一叶逐渐冷静了下来，而当情绪稳定时，她的观察与归纳能力也逐渐在大脑中活络起来。

　　作为一个毫无异能的Mafia成员，樋口一叶就是在观察那些超能力者的犯规能力并寻找其漏洞的间隙里幸存下来的。

　　“对方的异能者可能擅长制造幻象，而且我们发现人虎的吼声可以阻挠幻象。对了！侦探社的人虎被我们救出来了！”她终于搜刮出了一点值得夸耀的工作内容。

　　“原来如此。对了，你说那个尝试拦截你们的男人看上去像个日本人？”

　　“没错！”

　　森鸥外点点头，他已经知道彭格列家族在意大利又被称作日本家族，因为成员并不全是纯血统意大利人而饱受老牌家族的鄙视与排挤。如果帮派里有几个日裔还可以假设为移民的后代，但如果连家族守护者这样的核心成员都是日本人……

　　樋口一叶嚷嚷的声音太响，连溜到厨房偷冰箱里的点心吃的乱步都听到了。年轻的侦探先生站在原地好奇地听了一会，然后从桌上又撕下一张橄榄绿色的便利贴，在上面画了个很难看的猫头鹰。

　　“那么彭格列家族的来历就很值得玩味了。” 森鸥外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他也好奇乱步对樋口一叶的话作何反应。

　　对于港口Mafia来说彭格列家族是不折不扣的舶来品，或许也是他们记忆被篡改后凭空冒出来的组织。但即便这些人远在大陆的另一端，他们家族里仍有着数量可观的日本成员，这是否能透露出某位“空想者”的思维特征？

　　江户川乱步显得很是无聊，以至于他又开始在猫头鹰的爪子下画起了田鼠。

　　第一只田鼠：篡改港口Mafia成员记忆的异能者本身思考方式就具有日本背景。

　　第二只田鼠：篡改港口Mafia成员记忆的异能者是从日本攫取了素材并捏造出了虚构的记忆。

　　第三只田鼠：篡改港口Mafia成员记忆的异能者，他的能力并非“创造”现实，而是“搬运”现实。

　　挑战棋局的思维快感在江户川乱步的脑中跃动，他低头看着被扔到桌上的那本针织毛衣主题杂志。杂志插图里半成品的针织物旁放着纠结成团的毛线堆，但那些造型立体纵横交错的东西如果按正确的位置一截一截地拉扯，最后能够还原成笔直的一条线。

　　乱步手里捏着一枚紫罗兰色的便利贴纸，他没有把它跟其它贴纸摆到一处，而是将其贴到了旁边的墙面上。

　　第四只田鼠，最肥最大的田鼠：对于彭格列而言，港口Mafia才是入侵他们世界的不速之客。

　　“森先生，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乱步左手拿着画有猫头鹰的便签，右手摁住田鼠贴纸，在彼此垂直的墙面上将两枚贴纸缓缓向墙壁拐角挪动着。

　　“平行世界，或者说原本不相干的两个世界。”两堵墙上的便利贴彼此靠近，猫头鹰展开翅膀，伸出利爪探向地面上逃窜的那只肥胖田鼠，“让两个世界交汇到一处，让两个世界的人共处一堂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呢？”

　　随着他的话语，两枚便利贴终于挨到了一处。

　　森鸥外的神色一凛，迅速领会了乱步想表达的意思。

　　“是个有验证价值的假设，问题在于，如何验证？”

　　“这种事情以后总会有办法的嘛！”

　　乱步叉着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先前推理雷达一直失效让他整个人仿佛都发了霉。此刻干涸的推理之泉终于得到了一滴水的滋润，让他暗自高兴不已。

　　“非常感谢，樋口君，提供了宝贵的情报，接下来请继续加油吧。”

　　森鸥外等了五秒钟，确认对方没有话说便单方面挂断了电话。用这种黑心企业激励刚入职员工的粗糙话术对待下属，不得不说森首领在组织运营方面跟其他帮派完全是两幅画风。

　　“虽然嘴上是那样说的，可你心里好像不太高兴嘛。”乱步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好奇地对森鸥外问道。

　　“名侦探会解不开这种简单的谜题吗？”

　　森鸥外扬起嘴角，用笑容逃避了乱步的诘问。他朝广津柳浪比了个手势，“继续观望”。

　　抛下这句话，森鸥外便快步走出了厨房。

　　安全屋的过道被修得很窄，一方面是因为屋子面积有限，当年修建时森鸥外希望能给房间留出尽可能多的空间，另一方面他没考虑到有朝一日屋子里会住进这么多人。他走上楼梯，打了个弯儿绕到二楼，接连走过两个房间的门口。

　　半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他已经绕过了四堵墙，现在他站在自己的卧室外，准确说是被牟礼魔利给占走了的卧室。

　　森鸥外轻轻咳嗽一声，揪了揪领口，在门上敲了两下。

　　屋里没有传来回应，他顿时不耐烦了，伸手去拧门把时他发现门并未反锁，门一推即开。

　　他的爱丽丝还抱着膝盖背对大门坐在床上，像是冲着窗外风景在发呆。他以前的爱丽丝，现在的来路不明的女儿魔利。

　　数小时未见，房间里的装潢又让魔利翻新了一遍。早晨还是华丽的欧式公主风大床，现在变成一张平坦干瘪的褐色床垫，上面缠绕着藤蔓，铺着落叶和野花的花瓣。如果不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森鸥外差点要以为自己不慎走到了野外还迷路了。

　　牟礼魔利后知后觉地转过头来看着她，随着她的动作，蒙在房间上的迷幻风景消失了，屋子变回了原来朴实、廉价且陈旧的风格。只是不管呆在哪种背景下，牟礼魔利的存在都不会让人觉得违和，她就好像是个为森鸥外订制的家之一角。走到哪里，令人安心的家的氛围就聚拢在哪里。

　　“父亲大人。”在私底下她是不惮于这么叫他的。

　　这一次森鸥外没有急着澄清自己单身、清白、恪守男德的正经人身份，他屏住呼吸走到魔利面前。女孩仰起头直视他的双眼，小脸蛋上露出了毫不设防的笑容。这个笑容是名侦探江户川乱步搞不懂的东西——或许他再过几年自然而然地就懂了。

　　“嗯。”

　　声音很轻，但还是能听见森鸥外切切实实地答应了。

　　他蹲下来平视着自己无端出现的女儿，藏在好几堵墙壁后的女儿。森鸥外的手指触碰到了她的脸颊，她也没闪躲。

　　难以置信。

　　自己在德国留学时用小兔子做过实验，那种毛茸茸，细小的温暖感觉至今还停留在他的掌心久久不散，简直让人不忍为了几篇论文或期末学分去伤害这么可爱的动物。如今同样可爱的小动物蹲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森鸥外无法忽视江户川乱步刚才的假设。

　　如果小学生侦探的话里有三成真实，这孩子或许真是自己留在另一个世界，此前从未谋面的血缘亲人。思及此处，一种不可名状的惶恐突然涌上森鸥外的心头。

　　他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不是块当父亲的料。

　　“我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罢了。”他违心地解释道，同时往后退了一步，“我们在这里不会呆很久，不过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可以直接告诉我，我看情况能不能给你弄来。”

　　在说什么鬼东西，森鸥外自己也搞不懂，他的话里完全没有逻辑性可言。魔利仍然一副开心的模样，仿佛父亲愿意承认自己的存在就是件天大的喜事。

　　血液冲涌着耳膜，森鸥外丢人地倒退出了房间，第一次正式与“女儿”的接触以失败告终。

　　“啊，原来首领在这！”

　　熟悉的声音把森鸥外拉回现实，原来是中原中也回来了。

　　中也还没来得及换掉出门前换的那身家政工人行头，森鸥外瞟了一眼，上面没有沾染任何污渍或血迹。通常来说这是个好兆头。

　　“这么快就回来了，想必收获颇丰？”

　　“没错。”中也志得意满地砸了一下拳头，“我和大姐头直接把人给带回来了！”

　　绑架一个特务科的人可能算不得什么好主意，森鸥外在心中腹诽，不过有尾崎红叶在，谅事情不会发展得太离谱。思绪两转三转间，他已经把关于女儿和家庭的烦恼暂时抛诸脑后，再次扮演起称职的Mafia首领来。

　　“带我去看看罢。”

　　中也用力点点头，跑在前面为首领引路。森鸥外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其实心里也有点好奇坂口安吾是怎么被掳到这里来的，红叶对他用了什么刑罚，身上少了什么零件没有？

　　结果看到一个四肢健全的安吾，森鸥外觉得自己的恶趣味完全没有得到满足。

　　“森首领，久违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久吧。”

　　在其它部下面前森鸥外大大咧咧地点出了自己和坂口安吾还保持着接触。熟悉两人作风的中也等人对此并没有表现出惊讶诧异，大家心里都认同一个准则：坂口安吾是个烂人，但森鸥外也是个烂人，烂人和烂人之间总是有许多共同语言的，所谓臭味相投是也。

　　野心家的会面让江户川乱步感到生理性的不适，他借口着要吃零食，啪嗒啪嗒地开溜了，留下Mafia和前Mafia成员坐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听说你现在赋闲在家，有没有兴趣到我这里来，我正好有份很适合你的工作。”

　　一上来就开门见山的森鸥外采取的是直球攻势，他跟坂口安吾相熟到足以让双方都觉得恶心的程度，实在没兴趣再来那套故友寒暄。

　　“恐怕没有那么适合我吧？”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抹寒光，“我想，你这份工作应该是为太宰留的才对，我只是你的替补选择。”

　　“怎么会是那样呢，坂口君在我看来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森鸥外摊了摊手掌，没错，你猜的没错，正是那样。

　　“如你所知，港口Mafia正在和一个来自意大利的异能组织开展，而且目前的战损比相当不尽如人意，我现在简直连猫的手都想借。”二流人士也有二流人士的发挥空间，“我们现在正缺一个战时参谋，众所周知，所有Mafia家族都得有一个战时参谋。”

　　他的话语里溢满讽刺，显然被一个同以日本人为主的所谓老牌Mafia帮派看不起，这让森鸥外内心介怀不已。

　　坂口安吾仍然用缄默回应着森鸥外的邀请，过了一会他缓缓开口道。

　　“在谈那些事情前，能告诉我你们对太宰治的情况究竟了解多少吗？”

　　仿佛早就预料到他有此一问，森鸥外托出了太宰治交给他的那台播放器以及视频光盘。这是安吾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实物，他甚至都不需要播放视频里的内容，仅仅触碰光盘和机器就足以让他提炼出凝聚在上面的记忆。

　　坂口安吾抑制住内心激动，向那枚光盘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