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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诀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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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忽然上前一步,直视梁桓,反问道:
“敢问梁相,割地赔公主之时,南楚的脸面何在?”
“敢问梁相,战胜求和之时,南楚的脸面何在?”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像利刃一般,撕开了南楚的遮羞布,满朝文武,静若寒蝉。
“放肆!你住嘴!来人,把这个疯婆子给朕拖下去!”楚宴站起身来,冲到了楚昭昭面前想捂住她的嘴。
御林军很快将会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就等楚宴一声令下,要抓捕楚昭昭。
“皇上不可,北秦使者还在呢,你让我劝劝她。”梁桓拦住了楚宴。楚宴虽说生气,但还是选择相信梁桓。
梁桓上前一步,似要和她说些什么,可未等他开口,楚昭昭便足尖点地,退到了会场中央。
她忽然拔下了自己的金钗,那金钗不知何时被她磨得锋利如刀匕,在阳光下反射着森森寒芒。
“你要做什么!不要犯傻!”梁桓的眼睛都瞪圆了,声音颤抖地喊道。
楚昭昭歪着头,看了看身边惊愕的百官,浅浅一笑,抓起自己的一簇长发,忽然挥动金钗,将它齐肩割断。
“结发为亲,断发断情。曾经誓言,自散风中。”她笑着,满脸嘲讽地斜睨了一眼梁桓,将把那簇断发抛撒而出。
突然起风了,那风将她华贵的嫁衣吹得咧咧作响。原本阳光明媚的天气,也阴沉了下来。
梁桓的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愣在了原地。
接着,她眼神决绝地看向坐在高位上的楚宴。轻甩衣袖,割下一片衣袍,也抛进风中,任凭那越来越大的风,将它吹远。
“手足之情,割袍断义。”
天色愈发阴沉了,七月的天气竟忽然有些转凉了。
最后,楚昭昭将金钗抵住了自己的手腕,对着天空笑得戚然,忽然抬手,隔开了皮肉,顿时鲜血滴落。
“身体肌肤,受之父母,父母已故,血还故土。”
“太医呢!快叫太医!”梁桓疯了一般朝着身旁的太监嘶吼,接着就要朝楚昭昭冲过去。
“放心,你们死之前,我还不会死的。”楚昭昭也迎着梁桓走回了回去,二人擦肩而过之时,她巧妙地避开了他,径直往前走了去。
她自己拾起了落在地上的盖头又给自己盖上了,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愣着干嘛!给她治伤啊!”梁桓见一旁的太医抱着药箱抖成了筛子,将一腔怒火全发在了他头上。
“是是是……”太医连声称是,跪在地上给楚昭昭包扎起了伤口。
楚宴眼神阴冷,充满杀气地盯着楚昭昭,却一句话也没说。整个会场更是静得出奇,百官宗室连大气也不敢喘。
“咦?下雪了?”北秦那个小使臣忽然出声打破了寂静,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一般,站起身来伸出手摊开了手掌。
一片晶莹的雪花摇摇晃晃地落在了他的手心,又立刻在手心的温度下,融成了一滴水。
“嘘嘘嘘!我的小祖宗诶,您快坐下!”老使臣一手捂着心脏,一手使劲拽他的衣袍,想让他坐下。一张老脸拧巴成一团,脸上五颜六色,难看地像个调色盘。
“七月飞雪,窦娥冤?”小使臣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转而一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袍,无奈的抱怨道,“沈大人,您别拽了,再拽下官的裤子就要掉了!”
“臣不敢!”老使臣像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其他人经过那小使臣那么一提醒,都发现了这诡异的情况:居然真的下雪了。
七月正是南楚的盛夏,怎么会下雪呢?
宴会上开始有了窃窃私语的声音,群臣交头接耳,都讨论着天降异相,讨论着楚昭昭刚才的所作所为,但没有一个人敢提白家,没有一个人敢提镇北侯。
“在我们那里有种说法,六月飞雪,是因为上苍想为有大冤情的人洗雪。”小使臣坐了回去,仰着头看向这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
“我们南楚可没有这种说法。”梁桓接过话,也掸了掸衣袍上的雪花,坐回了座位。他神色阴郁,眼睛片刻也没有离开楚昭昭。
“呵,苍天若真是有眼,降一场雪有什么用?既洗不了冤屈,也盖不住罪恶。”楚昭昭转身看了一眼那小使臣,似是在和他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
“若老天当真有眼,就应该降一场雷,把那些阴谋陷害的小人都活劈了。”楚昭昭补充道。
“噗!”那小使臣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吓得那老使臣又是拍背又是递水,倒真像是在伺候小祖宗。
“话虽有理,但公主对老天爷的要求,似是有些过高了。”他缓过劲来,笑眯眯地望向楚昭昭,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亮晶晶的,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都给我闭嘴!”楚宴呼啦一下把案上的东西都扫在了地上,抱着脑袋咆哮道。
“梁桓!”他按着太阳穴走下来,来到梁桓身边,“朕把和亲的事情都交给你了,你这是要给朕搞砸吗?”
“皇上息怒,保重龙体。”梁桓起身安抚道。
“沈大人,我们这边的仪式已然结束,您可以带公主启程了。”梁桓对着老使者拱了拱手,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那我们……”老使臣站起身的同时,偷偷瞄了一眼一旁笑眯眯地玩雪的小使臣,轻咳了一声。
“走吧漂亮公主,我猜我们王爷已经等不及要和你成亲了呢!”小使臣笑眯眯地站起来,不着痕迹地瞪了老使臣一眼。
接着,他抬起手,然后用宽大的衣袖盖住手背,用眼神示意楚昭昭将手放上他的手背。
“不可啊!”老使臣也腾地站起来,急得手舞足蹈,“您……你怎么可以以奴仆之姿去搀她呀!”
“什么奴仆之姿,这是绅士之礼。”小使臣眉头微皱,看向老使臣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愠怒。,可手头的动作却并没有收回。
不仅如此,他竟然还对着楚昭昭微微弯腰,身材高挑的他以这种方式,让他的目光与她齐平以表示尊重。
透过盖头的红纱,楚昭昭对这个俊美张扬的小使者所做的一切都十分不解。尤其是他落在她身上的那炽热的目光,他那双亮闪闪的眼睛就像两汪幽深的潭,似是要将她溺入其中一般。
见她没有动作,他又晃了晃手,再次示意她把手放上去。
楚昭昭叹了口气,她总觉得他刚才的模样,像极了舅舅之前养的那只猎犬。那大狗每次摇尾乞食,便是那种眼神,似乎只要被拒绝,就会伤透它的心一般,让人不忍。
她试探着将手轻轻搭在了他覆着衣袖的手背上,却见那小使臣在看着她的手指微微发愣。
再一细看,这九尺男儿居然耳垂微红。楚昭昭是习武的,明显能感到这小使者呼吸也不稳了,不只是紧张还是怎么的。
“第一次娶老婆,有点紧张。嘿嘿嘿。”小使者尴尬地朝着楚昭昭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脸更红了。
他口里说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倒是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起来 。
“这不合礼数。”梁桓将二人拦了下来,语气阴沉,袖中的手捏紧了拳头,指甲嵌入了肉中也浑然不觉。
他已经猜到了,眼前的弱冠少年哪是什么随行使臣,哪有主使全程看随行使臣的脸色行事的。这人容貌出众,气质张扬高贵,一看便是皇室中人。
纵观整个北秦皇室,年龄相似的只可能是一个人,那便是楚昭昭要嫁的那个靖王,秦子非。
“南楚皇上,你们这位大人似是不想让我们带公主走。”秦子非停了下来,似是有些苦恼地歪头朝楚宴告状。
“梁相这是何意?要毁坏两国联姻不成?”沈大人眼观鼻鼻观心,也跟着冷着脸质问。
“梁桓你给朕让开,什么礼不礼的!”楚宴气得拍案而起,“公主已经嫁给北秦了,他们想如何便如何。”
“梁相,后会有期。”楚昭昭轻轻拨开了梁桓,与他擦肩而过。路过他身边时,她又小声补充道,“活着,等我回来亲手杀你。”
梁桓就这样看着一身鲜红嫁衣的楚昭昭,在秦子非的搀扶下渐渐朝着会场外面走去。他不自觉地跟了上去,一路将她送到了宫门口。
他还没死心,哪怕她方才说了最决绝的话。
楚昭昭在秦子非的搀扶下,停在了梁桓专门为她准备的花轿前。
与其说是花轿,倒不如说是马车。那两匹白马膘肥体壮,似是受过专门的训练,昂首挺胸,人来不惊。而那马车被装饰得更是华丽铺张,四面都用最昂贵的锦缎包裹着的,长长的丝绸帷幔更是从车顶铺到了地面上。
楚昭昭冷哼一声,她自然知道,这看似夸张的装饰,实际上是梁桓为了掩人耳目,方便“助她出逃”准备的。
“公主舍不得家?那便再看一眼吧。”秦子非见她在马车前停下发愣,以为她对这皇城故土还心有不舍。
“舍不得的人都死了,这冷墙冷瓦,有何不舍的?”楚昭昭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皇宫,远远地看见梁桓一脸希冀地在看她。
他居然还盼着她去做他的笼中雀。
可笑。
作者有话要说: 自行捉虫施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