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楚人歌》那就喵一声吧

3、和亲

　　楚历七月初七，宜嫁娶，宜远行。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乐央公主远嫁和亲的日子了。

　　北秦果然如梁桓猜测的那样同意了南楚的和亲，并许下了十年不动干戈的诺言。

　　但他们对什么“南楚第一美人”不感兴趣，而是又要走了被白家父子夺回的边境三城之地。

　　新皇认为那三城地处蛮荒，没什么用，便欣然接受了。大手一挥，将那三座城作为陪嫁，一起送给了北秦。

　　朝中有些老臣冒死去拦，说是寸土不让，结果被他给杖杀了，朝中就再也无人敢言了。

　　嫁长公主求和这事，楚宴不觉得屈辱，反而怕自己办得不够风光，那些北秦的使臣不满意反悔了。于是他派最放心的人梁桓亲自张罗。

　　梁桓也没让他失望，一场委曲求全的和亲公主远嫁，愣是铺起了十里红妆，全城结彩。气派程度不亚于当年柳皇后的封后大典。

　　北秦的接亲队伍七月初六才摇摇晃晃地姗姗来迟，领头的老使者连接风宴都没去，把楚京的大小妓馆翻了遍，非说什么小公子丢了，闹得一宿满城风雨。

　　处在漩涡中心的楚昭昭却出奇地平静，她像是一尊雕像一般任宫女嬷嬷雕饰打磨成她们想要的样子，便蒙上了盖头静静地坐在床边等。

　　从她得知自己要被送去和亲开始，她心中的一颗巨石反而落下了。她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了，白家的每一个人，都只有被榨干每一滴血后，才会被南楚无情抛弃。

　　“你们都退下吧。”门外忽然传来了梁桓的声音。

　　“这……公主即将出阁您……”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看着脸色快速离开了，只有一个小丫头居然跪下来支支吾吾地想拦他。

　　“滚。”梁桓俯下身，身材颀长的他还是将小丫头笼在了阴影里。

　　“是……”小丫头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但还是边跌跌撞撞地跑，边扭头看了一眼端坐床边的楚昭昭。

　　梁桓抬脚便要往屋内走，可刚走到门槛前，就被楚昭昭喝住了。

　　“梁相止步。”她冷若冰霜的声音忽然响起，声音不大，却十分慑人。

　　“昭昭……”梁桓竟真的站住了，张了张嘴似是有无数的话涌上喉头，却最终只唤了声她的名字。

　　“梁相虽权势滔天，但本宫尚未出嫁，你还得尊称本宫一声殿下。”

　　“昭昭，我有些后悔了……”梁桓不顾她的呵斥还是走到了她面前。

　　她立刻就闻到了他身上飘来一股浓烈的酒味，“梁相醉了，不该如此失礼。”

　　“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他的语气忽然有些疯狂，一把掀开了她的盖头。

　　此时的她头戴凤冠，身披霞帔，雍容华贵的精致嫁衣丝毫不能盖过她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绝美容颜。

　　娇滴滴如牡丹将开未开，清绝绝如芙蕖带露欲滴。

　　果然，连楚昭昭这样风华明艳的女子，穿上嫁衣，也会变得娇媚柔婉。

　　梁桓梦见过无数次她穿上嫁衣的模样，却都没有现在的她这样美得让他连呼吸都停滞了。

　　“昭昭……”他两手捏住楚昭昭的肩膀，慢慢地俯下身靠近她。

　　他瞪圆了眼睛，贪婪地注视着她。兴许是今日操劳，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让他那双俊美清雅的脸，看上去多了几分轻微疯狂。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将脸一寸一寸地凑近楚昭昭，满眼都是她那张涂着精美口脂的粉唇。它看上去那般柔软可口，让他移不开眼，只想一亲芳泽。

　　“啪！”楚昭昭凝聚了内力的一巴掌狠狠地掴在了梁桓脸上，一巴掌竟然将毫无防备的梁桓拍到了门口。

　　“哼。”楚昭昭冷哼一声，捡起一旁的盖头给自己盖上，嘲讽道，“梁相请自重，我可是你亲选的北秦靖王妃。”

　　“我怎么会让你嫁给那个纨绔草包的！”梁桓狼狈地站起身，有些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听我说，我会安排抬你出宫的轿子在宫门处停留一盏茶的功夫，你拉开轿底的机关，下面我挖了暗室，你且速速走下去，自会有人再上去替你出嫁！”梁桓一把抓住楚昭昭的手，压低了声音说道。

　　见楚昭昭没有反应，梁桓一拳锤在她的床沿上:“昭昭，我知道你怨恨我，可我有我的苦衷。我求你听我的一回好吗？让南楚再无长公主，做我的妻子好吗？”

　　“梁相的苦衷？哈哈哈哈……”楚昭昭笑出了声，她掏掏耳朵无奈道，“本宫最近耳朵不好，它里面住着整个白家，日日夜夜地哭嚎喊冤，闹腾地紧。怕是听不见什么梁相的苦衷了。”

　　“镇北侯功高盖主，就算我不参与，陛下也会拔除白家的！我起码还能保住你啊！”梁桓压抑着声音低吼道。

　　“说得真好听。”楚昭昭语气忽然阴冷下来，一把捏住梁桓的喉咙，“为我？你为的是你的权力。”

　　她是真的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将他掐死，可是她不能。他死了她就得死，她得活着，活着才能给白家翻案。念及此，她一把甩开了他，不再言语。

　　“诶呀我的梁相啊！奴才可算找着您了！大典即将开始，就差您没到场了！”殿外忽然传来大太监尖细的声音，话音刚落，一众的太监宫女就已经到了院子里。

　　梁桓整了整衣冠，像是无事发生一般迎了上去。

　　“陛下让本官主持和亲礼仪的大小事务，自然是要来看一下公主的打扮是否妥帖的。”他说着一甩袖子，不动声色。

　　“诶呀，梁相办事处处妥帖，我等惭愧啊。”老太监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练声称是。

　　一行人簇拥着梁桓离开了，被梁桓喝退的一众太监宫女才敢回到屋内继续为楚昭昭打点起来。

　　“你叫什么？”楚昭昭忽然指了一下站在墙角端首饰盒的小丫头。

　　“我？”小丫头就是刚刚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拦梁相那妮子。

　　“嗯。你叫什么？”楚昭昭难得的语气柔软了些。

　　“奴婢叫小桃。”小丫头怯生生地跪下，还抬头偷瞄楚昭昭。

　　“小桃以后跟着我，我准你贴身服侍。”这一屋子的陪嫁奴婢，只有她一个顺眼的。

　　“吉时已到，乐央公主进殿。”门外的太监扯起尖细的嗓音。

　　楚昭昭在小桃和老嬷嬷的搀扶下上了步辇，被太监们抬着，穿过后宫，走向了国宴大殿。

　　这一路，都是红绸铺地，鲜花夹道。楚昭昭冷笑，送公主送城池的国耻，倒被他们办得真像什么大喜事一样。也亏得外公和舅舅不在了，不然非得气得把他们活劈了。

　　步辇停下，楚昭昭已然到了宴会现场。

　　文武百官、宗室大族都在，露天的宴会场熙熙攘攘坐满了人，屈辱的和亲竟比外公的庆功宴还热闹几十倍。

　　她那个昏庸无道的皇帝哥哥坐在高位上喜形于色，她曾经的未婚夫坐在右侧首席，风光无限。

　　坐在左侧的则是穿着黑色官服的北秦使臣。老使者坐在首席紧张地直擦汗，眼神似是有意无意地一直往身边的年轻使臣身上瞟。

　　要说这宴会上最惹眼的人，一定是那个北秦来的小使者。

　　他长得着实是太好看了。

　　不同于梁桓这种面如冠玉，风度儒雅的美男子。这小使者长得是明唇皓齿，面容精致得不输女子。可他的气质又不显得半分女气，有的只是遮不住的张扬邪肆，随心洒脱。

　　宴会上的世家女子，都绞着手帕偷偷瞧他，暗中和梁桓比较着，似是闺中幻想之人，大有移情别恋之意。

　　此时，那小使者见楚昭昭到了，竟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探着头，一脸好奇地远远打量起了她。

　　这可急坏了老使臣，擦着汗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才把他按回了座位上。

　　待楚昭昭慢慢地走到会场中央站定，太监尖细的声音又叫了起来:

　　“仪式开始！”

　　众人都停下了筷子，注视着坐在高位上的新皇和盛装打扮的楚昭昭。

　　“梁爱卿，还是你来主持吧。”楚宴挥了挥袖子，朝梁桓点了点头。

　　梁桓站起身来，开始宣读祝词。

　　什么感召天地祖宗，什么祈求国泰民安，什么祈愿公主恩爱平顺，什么祝愿两国修好的屁话，在大才子梁桓的笔下都被写出花了。

　　“哈哈哈哈哈……”没等他念完，楚昭昭忽然放声大笑，笑得是花枝招展，捧腹扶额。

　　“大胆！”楚宴气得指着楚昭昭让她闭嘴，“此等场合，你笑什么？你疯了吗？”

　　“我没疯。”楚昭昭忽然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盖头，一脸嘲讽地看向楚宴，“是你们疯了，南楚都疯了。”

　　她本就生得极其好看，今天的盛装之下，更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就像是一朵盛放在会场中央的血色蔷薇，娇艳欲滴却又锋芒毕露。

　　“请长公主大局为重，莫损了我南楚颜面。”梁桓面色阴沉却又不好发作，他捡起盖头，又要给她盖上。

　　“哈哈哈哈哈……”楚昭昭又笑了，“原来南楚是要颜面的啊？我当南楚不在乎国耻，不在乎族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