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隔岸》听且行

6、魔鬼

　　期中考试在十一月初即将来临，这也是第一次的调班考试，三中会在每学期的期中和期末两次考试成绩出来后进行调班，全年级上下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备考中。

　　商曼也终于在工作闲暇时想起了左焕的成绩问题，难得回了趟家，但却没见到自家的熊孩子，便去隔壁向叶爷爷询问了情况。

　　仍然把成绩不当回事儿的熊孩子左焕不是跟叶浔作对，就是在操场上踢球。

　　一群穿着球衣奔跑在球场上的热血少年人们，是不可能想起今天还有多少作业没有做。

　　“回传，回传，再带容易丢。”

　　“卧槽，这他妈是人，焕哥你这穿裆过人也太羞辱了。”

　　“防住他！”

　　“站位别散......”

　　“帅！进了！”

　　左焕带球没有听指挥回传，而是直接从左路穿裆过掉对方的左边后卫来到禁区左前，在两人的围堵之下又是一脚踩单车虚晃过人后传中。
　　已经在禁区十号临门一脚抽射球进了，左焕立马跑上前庆祝，那位进球的十号已经被叠罗汉压在了最下面。

　　“兄弟牛逼啊，怎么是你！唐......”十号身上的队友一个个的跳开，左焕走过来拉起他，却再一次呆住了。

　　这人是无处不在的吗？

　　“唐宇扬，是我。你过人挺利落的。”唐宇扬站起身。
　　左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唐宇扬迅速朝自己的位置跑去。

　　很快，终场哨声响起，这一场训练赛以二比零落幕。
　　左焕从箱子里拿出两瓶矿泉水走向坐在草地上正在收东西的唐宇扬。

　　“又见面了。”左焕把水扔了过去。
　　“上次对不住，你要是气不过想打我，我不会还手。”唐宇扬接过水。
　　“我想知道为什么帮他们？”左焕看着他。
　　唐宇扬沉默了几秒，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一笔交易而已。”

　　左焕没有再问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情，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没有立场问到底，况且他们也并不熟。

　　“行了，我当时打了你一拳，算扯平。”左焕拍了拍唐宇扬的肩膀，“不过，年级轻轻学什么古惑仔。”

　　唐宇扬被他的调侃逗得哭笑不得，他转过头，看着这个在阳光下张扬肆意的少年，忽然有些羡慕。

　　“焕哥，叶神仙找你。”班里一个男生跑过来。
　　“走了，小糖人。”说完左焕扬起外套搭在肩上，往操场外走去。
　　唐宇扬：“......”

　　“别介意，这哥就喜欢给人起外号，我是小钥匙......”男生拿出自己的一把钥匙串。
　　唐宇扬再次：“……”

　　左焕刚走出操场就看见叶浔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手机还拿着一本小书在看，应该是单词书或者公式本。

　　看叶浔正看的出神，他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在他身后站定，猛地剁了一下脚。
　　叶浔的身形轻微震了一下，手上的小书“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叶神仙你有手抖症吗？”
　　左焕顿时笑地上气不接下气，然后便看见叶浔捡起书转过身来，眼神冰冷，带有杀气。

　　随后他见叶浔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理人也没说话，转身朝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啧，还挺在乎形象。”左焕直起腰看着叶浔大步离开走路带风的背影自言自语，然后跟了上去。

　　“哎，我买了两个甜筒，你吃巧克力还是草莓的？”左焕跟在后面喋喋不休。
　　惹完人总是要哄的，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叶浔果然转了过来，然后从他手里取走了巧克力的，左焕轻笑了一下正想再开口调侃两句。

　　但叶浔刚接住甜筒的手一抖，甜筒上的棕色的冰淇淋朝他的胸口飞了过来，白色的球衣瞬间像是溅上了泥，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甜腻腻的味道。

　　“没拿稳，抱歉了。”叶浔摇了摇手里剩下的脆皮筒，顺手扔进垃圾箱。
　　“叶浔！”左焕扯着被弄脏衣服。

　　“这儿呢。”叶浔双手抱在胸前，“商阿姨昨天来了，跟我说让我期中考前监督你。”
　　叶浔好整以暇地看着左焕手忙脚乱的脱掉身上的球衣。

　　左焕三两下脱下被污染的白色球衣，从书包里取出被揉成一团的校服抖开，披在身上拉上了拉链，然后再把胳膊从两个袖子中伸出来。

　　“你？能教我什么？”左焕哼了一声，十分不屑。
　　“教你做人。”叶浔有些得意。

　　左焕真是给气笑了，把手里的脏球衣扔向叶浔：“咱俩谁不是人。”
　　“行了，考不好就等着被调班，你想让商阿姨去学校？”叶浔抬手接下左焕的球衣。

　　他还真不想。
　　左焕没有再搭话，因为不知怎么，他觉得叶浔这说教的语气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无奈的羡慕。

　　“走吧，别只把你那破笔记扔给我抄了。”左焕扯了下嘴角。
　　“年级第一的笔记你还嫌弃。”叶浔轻轻挑眉。
　　“哟！你在我跟前怎么不谦虚了。”
　　“话多。”
　　“这就是你拿冰淇淋砸我的理由？”
　　“......”叶浔斜睨了他一眼没搭话。

　　“我要在爷爷面前参你一本。”左焕瞬间加速向前跑去。
　　“你给我站住，把你这脏球衣自己拿着。”叶浔追了上去。
　　“找爷爷告状去咯！”
　　“站住！”

　　一阵秋风吹过，这条长街上落满了两侧枫树的枯叶，夕阳撒在两个正在追逐的少年身上，少年有用不完的精力，他们就像是这巷子里起伏的风，永不停歇。

　　晚上，常阿姨给在房间做题的两人端上了一盘水果，嘱咐他们早早休息后就离开了。

　　“不早了，那我回去了？”左焕顺势说道，一边准备收拾自己的东西，还不忘从盘子里捏一块苹果塞进嘴里。

　　叶浔一手按住左焕即将要拿起来塞进书包的书本：“才十点。”
　　“大哥，十点还不晚。”
　　“这份英语卷子做个八十分你就可以走了。”叶浔从自己那一沓里抽出一张卷子。
　　“英语？八十？”左焕张大嘴。

　　三中自己内部出的卷子一向比其他学校难度要高点，左焕想起上次月考自己英语好像是五十多分，还没够着及格线。

　　左焕翻了翻这张卷子，理直气壮扔在了一旁：“今天补的是政史地！”
　　“接下来就到英语了。”
　　“哎你......”

　　“我看过你月考的所有理科的卷子，容易得分的基础题你都没写，只做了每个大题后几个有难度的，正确率还行。如果是高二分理科班，只算理科分数，你应该能在二或者三班，但现在，最多到二楼。”叶浔打断他，拿出左焕的月考试卷边翻边说。

　　听到叶浔说了这么一长串，左焕饶有兴致地爬在桌上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故意没写会的题？”
　　叶浔放下卷子，看着左焕的眼睛认真地说：“没点儿本事，怎么进三中。”

　　“那高二我怎么就不能跟你一个班了？”左焕有点不服气，放下书包重新坐下来，从叶浔手里抽走自己的月考试卷。

　　“你英语能及格吗？”
　　左焕：“......”

　　“高一的试卷满分都是一百，但我们班最差的英语在89，他也仅仅是英语这一科差点。”叶浔轻描淡写。
　　“卷子给我。”左焕看了叶浔两秒，拿过刚才那份英语卷子。

　　叶浔看着左焕拿着笔闷头对付字母的样子，不易察觉地勾起了嘴角，这挑事儿精还真是一点激将法都吃不了。

　　左焕晚上回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半了，加上今天放学前还踢了场球，他已经困到快睁不开眼了，但还是拿起刚从地中海手里讨回来的手机给庄泽发了个消息。

　　C焕：【明天帮我带包子豆浆，要豆沙馅儿的。】

　　发完后，左焕将手机扔在旁边，踢掉拖鞋拉上被子就进入了梦乡。
　　过了一会而，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少林寺泽：【大哥，你还记得咱们已经不在一个学校了吗？】

　　第二天，左焕还在做刷英语题的噩梦，一阵急促的门铃响了起来。

　　叮铃——叮铃——

　　左焕翻了个身，用枕头捂住脑袋打算装作听不见，果然门外的铃声得不到回应就消失了。
　　但是迷迷糊糊的左焕这次听见了更加近距离的声音。

　　他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还不起。”
　　“还早......”左焕瓮声瓮气的声音从枕头底下传出来，“你怎么有我家钥匙。”

　　“问爷爷要的。”叶浔走近，一把掀开被子，然后扯开左焕盖在头上的枕头，拽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
　　“哎靠，别扯我。”左焕挣扎着坐起身来看了看闹钟，才刚过六点！

　　叶浔直起身来，瞥了一眼神色倦怠的左焕：“上早自习。”
　　“七点都没到，阎王爷索命都没这么急的。”
　　“我骑车带你。”叶浔拾起地上的书包塞进左焕怀里，然后走出了房间。

　　还没彻底睡醒的左焕呆呆地坐在床上，这人是魔鬼吗？

　　他从大门走出来的时候，叶浔骑着车就在门口。

　　叶浔一只脚踩在自行车的脚踏板上，一只脚撑在地上，一双穿着浅蓝牛仔裤的长腿非常吸睛，额前的碎发也被周围的微风吹动，头顶上落了一片枯黄的小叶子。
　　他手里仍然拿着一本小书在看，静谧的像嵌在一幅画里。

　　叶浔察觉到这人待在原地没有走近，便抬起头催促。
　　“还不快点。”

　　这一声将左焕出走的神志拉回了身体里，他跑上前跨坐上自行车的后座。

　　前面的人从车头上取下挂着的豆浆和包子递了过来，左焕愣了一瞬间，接过来问道：“给我的？”

　　“给狗的。”

　　“......”张大爷的狗好像不吃豆沙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