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隔岸》听且行

5、补习

　　周末去叶浔家蹭饭的时候，左焕把门卫大爷这事当做笑话讲给叶爷爷和常阿姨。
　　饭桌上的两人都笑得合不拢嘴，而叶浔握着筷子黑着脸，如果眼神是刀，那左焕已经死无全尸了。

　　忍无可忍之下，叶浔终于微笑着开口了：“爷爷，你不问问他是怎么封了个那什么武状元？”

　　左焕顿时笑意全无，碗里的排骨也不香了，心里暗骂着叶浔人面兽心、心思歹毒，玩笑也开不起。

　　“哎对，这怎么来的？”常阿姨依旧笑着问。
　　“进学校就......”叶浔状似无意地开口。

　　“进学校就参加了足球校队，一战出名的。”左焕连忙接话。
　　让叶浔开口，那他还能有活路？

　　听到这句颠倒黑白的发言，叶浔微微蹙眉，满脸问号地看向左焕，仿佛在说：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

　　一顿饭下来，左焕吃的心惊胆战，生怕叶浔一个心情不爽再脱口而出点他的打架实录言论，便也不敢再拿学校的事儿来打趣了。

　　虽然左焕并不是靠着足球队一战成名的，但他确实一进学校就入了校队。

　　但他这一进校队，武荣就跟着担惊受怕，校队里的有多一半都是体育生，这左焕又是个爱挑事儿的，一个不对付可不得又闹出乱子来，他这个班主任可经不起刚开学的二次伤害了。

　　不过这次，左焕倒是没在这方面让武荣受二次伤害。
　　但没过多久，左焕也用实力证明了，伤害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开学第一个月的月考结束，高一年级组全体老师加班加点，两天就把第一次月考的成绩统计出来了，叶浔不出意外地再一次远远甩开第二名，稳居第一。

　　三中的高一不分文理，一共十八个班，由中考成绩的从高到低来分，而后三个班基本上齐聚了各种塞钱进来的。

　　像左焕这种挨着分数线险中又险挤进来十五班的，多半都是文科拉分，三中冲着优异理科成绩会酌情收进来。
　　所以在高二的文理分班后，凭借理科成绩从十几班直接跻身理科前五班也不在少数。

　　目前高一教学楼有四层，每层有五个班，最高的一层是剩下的三个班和高一年级组老师的办公室。
　　楼下立着一个公告栏，上面除了正常的学校通知、消防知识以及规章制度之外，那就是每次考完试都会贴上一张榜，而榜上只会有年级每次考试成绩前一百名的名字和分数。

　　左焕趴在三楼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被堵的水泄不通的公告栏。
　　不光是他，二三四楼的楼道几乎站满了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脑袋往下看。
　　可是很少有人会真的下楼挤进去看看有没有自己的名字，因为大家都清楚，这百名榜是给一楼那五个班用来竞争的。

　　余光一瞥，左焕便瞧见一身白色运动服叶浔从操场的方向往教学楼走来。
　　叶浔手里还领着一瓶水，应该是刚上完体育课，他一边走一边认真地听旁边并排走着的同学讲话。

　　突然，叶浔就眉眼弯了，嘴角上扬，脸上露出一个明朗又简单的笑容。
　　接着他抬起手里的水瓶砸了一下旁边男生的肩膀，似乎听到了什么十分有趣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这一瞬间，左焕忽然想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

　　“叶神仙！”

　　他看到叶浔抬起头，准确地寻找到声音的来源，看向了自己，而刚才那样的笑容在这一眼后却消失殆尽了。
　　叶浔立在楼下没有回话，保持着抬头的姿势，仿佛等他说下去，礼貌又遥远。

　　那人虽然没有什么不耐烦的表情和动作，但是左焕觉得，如果只有他们两个在场，他也许不会站在那里等自己说话，而是转身就走掉。

　　左焕忽然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开口叫他，他刚刚只是在想，认识这么久，叶浔最自然的笑好像只存于没有他的画面里，于是他就开口喊了叶浔，强行把自己挤入画面里。

　　“那个......帮忙看看榜上有没有我。”左焕随便扯了个话题。
　　“没有。”叶浔目不转睛。说完后便走进了一班的教室，从头到尾没有看那张榜一眼。

　　左焕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完了，叶浔刚才肯定觉得他的脑子应该是被门夹了。
　　而这么觉得的人显然不会只有叶神仙一个。

　　“我去，左大侠你抽风了？”
　　“你是搞拳脚的，别瞎掺和。”
　　“哈哈哈，武状元也想上榜了。”
　　“焕哥没事吧，大白天怎么开始做梦了。”
　　“你们没看叶神仙连榜都没看一眼吗？”

　　左焕此言一出，在楼道上围着打闹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纷纷上来挖苦，逗上一两句乐乐。

　　“去去去，散了散了，我刚那是逗他玩，冲榜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儿。”左焕摆了摆手，回应着满楼道的调侃。

　　“行了大侠，你就别做梦冲榜了，地中海限你一分钟内冲去他的办公室。”班里的一个男生刚从楼上气喘吁吁地跑下来。

　　这急促的语气，看来不是什么好事儿。

　　左焕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也确实没干什么坏事儿，便从容不迫地往楼上走去。

　　当武荣把多处空白的试卷和排名甩在左焕面前，随后叹了一口气：“明天叫家长来一趟学校吧。”

　　左焕走出办公室后，武荣摸了摸自己没剩几根毛的脑袋十分悲戚。
　　原来这兔崽子的二次伤害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左焕最终没有请来商曼，原因是商曼一听他没有打架，而是因为成绩问题要去学校的时候，便觉得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于是她给叶爷爷打了电话，询问能不能代自己去见见左焕的老师。

　　武荣本来是想借着成绩的问题，顺带也向家长反映一下左焕之前的打架行为，但是当这个老人坐在自己对面的时候，武荣还是于心不忍。

　　“左焕爷爷，这次请您来，主要还是左焕的成绩问题，孩子考进来的时候虽然是擦着分数线，但是理科成绩优越，这一个月下来我也发现左焕是很聪明的，只是这试卷上的成绩明显已经跟他考进来的成绩不相符，如果连续两次下降，我们只能把他往后面的班调了。”武荣到底是使用了老师们都会说的官方用语，听起来也委婉些。

　　“麻烦老师了，我回去好好说说他。”叶爷爷说。

　　“一定要跟孩子好好沟通，最好给他找个家教老师补习，这卷子上面的基础题，老师上课都讲过，但他一道也没写。”

　　叶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家教补习......家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

　　晚上商曼仍然没有回来，也没有打电话来问，左焕的一日三餐基本都是在叶家解决的。
　　而平常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左焕总是会说个不停。

　　今天他却一言不发了，不知道地中海都跟爷爷说了什么，他可不敢贸然开口。
　　而最闹腾的一闭嘴，饭桌上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终于，叶爷爷首先打破了这份寂静：“今天我去见了你们的老师。”
　　“爷爷......”
　　“说你成绩太差，需要好好努力。”叶爷爷加了一块红烧排骨放进了左焕碗里，继续说道，“老师说最好给你找个补习老师。”

　　叶爷爷说完，又加了一块鱼放进叶浔碗里。
　　顿时，两人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同时看向了叶爷爷。

　　“小浔啊，你成绩好，就要多帮帮阿焕。”叶爷爷露出慈祥的微笑。

　　叶浔有两三秒钟没有说话，左焕觉得他应该是在思考拒绝的理由，但他看到叶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关于功课补习这件事，既然叶爷爷都开了口，这两位虽然没有直接抗议，但是暗地里给对方添堵是必然少不了的。

　　周末，叶浔在爷爷的催促之下，只好拿上了书和题敲响了隔壁的门。

　　上次在教学楼前被叶浔无视的左焕，这次当然给自己的小补习老师准备了一份“大礼”。

　　左焕打开大门就蹿上了楼进入房间关上了门，叶浔疑惑地看了看周围，不知道这家伙在搞什么幺蛾子。
　　他跟着上了楼走到左焕的房间门口站定，转动门把手推开，但人却没有直接踏进去，而是抬头看了看。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左焕靠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叶浔这一系列小心防备的动作。

　　叶浔没有说话，这才打算抬腿走进去，刚踏进房间的地板，突然脚下一滑......

　　某个靠在桌前的小人正在一脸奸计得逞地看着他笑。

　　叶浔仰面摔在了地上，此时左焕已经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叶浔迅速爬了起来看见桌上放着的半瓶透明洗手液，一时气结：“你幼不幼稚？”

　　“上次让你帮我看榜，你看都没看就走了什么意思啊。”左焕忍住笑。
　　“你在没在上边，自己心里没点数？”叶浔怒意明显。
　　“那我什么样儿你心里也没数？”说完，左焕拿起洗手液又开始笑，“刚应该给你录下来发贴吧上去，标题是神仙也有走路摔跤的时候，哈哈哈......啊！”

　　伴随着左焕的一声惊呼，叶浔的腿已经踢上了左焕的膝弯，左焕没站稳向前扑去，还不忘顺着拉一把叶浔，两人又同时倒在了满是洗手液的地板上。

　　洗手液的薰衣草香味萦绕在两人的周围，淡淡的香气却平复不了他们想把对方灭口的怒气。

　　这第一次的补习就以一场站都站不起来的小规模战争结束。

　　叶浔回到家的时候，常阿姨笑着跟他说：“阿焕家的沐浴露还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