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隔岸》听且行

4、检讨

　　左焕这才美滋滋地关了电脑，看着天色还早，提上了球鞋和足球，也不管身上还有伤，打算去最近的球场活动活动。

　　刚出门走了几步就看见隔壁小院里石桌边，叶浔那厮正在跟叶爷爷下象棋。

　　想起上次的排骨，左焕心里一阵酸。
　　他手撑住铁栏杆，两三下跃了进去，蹿到叶爷爷跟前。

　　“爷爷，吃他的将。”虽然他什么也看不懂，但并不影响他瞎指挥。
　　“嘿臭小子，别扰乱我思绪，快进屋去，让阿姨把红烧排骨给你热一热。”
　　“我等会去吃，爷爷先杀他马。”左焕显然不懂什么叫观棋不语真君子。

　　叶浔被这人吵的头有些疼，放下挪出一步的兵，头也没抬，冷不丁地开口道：“你那检讨写完了？”
　　“什么？”叶爷爷一听，顿时抬起头，“检讨？”

　　“不是......什么跟什么，没有检讨，爷爷你听错了，他说的是那件套，我那个床上卡通三件套他很喜欢，他问我洗没洗完，他想要来着。”左焕搓了搓在身后的手，瞪了叶浔一眼。

　　“那让他跟你睡过去，拿来换去也麻烦。”几句话之间，爷爷的炮已经威胁到叶浔的将了，“下棋要专心，小浔。”

　　“爷爷！”
　　“什么！”

　　两人同时惊呼，叶爷爷已经开始收起石桌上的棋盘。

　　左焕眼见叶浔要开口说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急忙冲过去，当即捂住了他的嘴。
　　然后对爷爷讪讪一笑：“行行，叶浔他不好意思说，我这就请他去我家玩，拉近拉近我们兄弟感情。”

　　说完，左焕球也不踢了，立马威逼利诱加连拖带拽地把叶浔从隔壁弄进了自己家客厅里。

　　进门后叶浔就挣脱开来，张口就是一句：“你有病是不是？”

　　“你安好心了？爷爷知道不就相当于我妈知道了，你能别多嘴吗？”左焕都快被他气笑了。
　　“你求人就这态度？”
　　左焕：“......”

　　叶浔看着这从小就爱欺负人的挑事精有火不能发的表情，心里畅快地挑了挑眉，打算转身回自己家。
　　然而下一秒却被人拽住了胳膊。

　　“算我欠你个人情！行了吧。”左焕低声说。
　　“一个人情？”叶浔转过身来，露出疑惑。
　　“俩俩俩，行了吧”真斤斤计较。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叶浔仿佛也是过够了无波无澜的日子，突发奇想地想给这个“发小”添点堵。
　　叶浔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我今晚睡哪？”

　　“我房间。”
　　“我不睡猪圈。”
　　“我说你......真是事儿逼。”
　　“行！”叶浔立马转身往门外走。

　　左焕连忙冲过去又把人拽了回来，一脸老子欠你的表情：“那你想睡哪？”
　　“你家没客房吗？”
　　“有，不过堆满了杂物，也没床。”

　　叶浔思索了片刻，用眼睛指了指一楼的房间。
　　“我妈房间门锁着，钥匙在她那儿，现在，要么就是客厅的沙发要么就是猪圈。”左焕摊开手。

　　“客厅。”叶浔毫不犹豫。
　　“没多余被子，也别想我睡客厅。”左焕说。

　　叶浔一脸“那你还说个屁”的表情站在原地盯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一句，好像左焕要是不开口说，叶浔就能一直这么站下去。

　　左焕等了十几秒后，再次无奈地开口道：“那就委屈神仙大人今夜先在猪圈凑合凑合？”

　　果然他话还没说完，叶浔就直直地越过他往楼上走去，然后准确无误找到了门上贴有C罗海报的房间打开门。
　　对着还在客厅的左焕十分自然地吩咐道：“给我拿一套睡衣，还有牙刷毛巾杯子。”

　　左焕一脸黑线地站在楼下，半晌后换上标准的狗腿式笑脸回应道：“嗻，这就给神仙大人准备。”

　　他怎么觉得在自己的底盘儿，反而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左焕一边拿东西一边想着回来后遇见叶浔的一系列事情，皱起了眉又勾了下嘴角。

　　让他过来睡他就过来睡？
　　不过也对，反正他现在也打不过叶浔，这人倒真摆出了一副大爷样儿，使唤起他来了。

　　左焕现在属实没搞懂这人在想什么，仿佛刚刚认识他似的。
　　变了变了，简直跟小时候的白面馒头一点都不像！

　　晚上，左焕趴在桌子前奋笔疾书地抄着庄泽发过来的五千字电子版检讨，而叶浔靠在床上研究他那满屋子的球星海报。

　　过了一会终于抄完了检讨，左焕转过头就看到叶浔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朝着叶浔的脸比划着挥了几下拳头，便蹑手蹑脚地从另一边爬上了床，轻轻地扯过叶浔身上的一角被子盖上。

　　不一会儿，左焕的呼吸就逐渐平稳，但刚刚还在闭眼睡熟的叶浔睁开了眼睛。

　　轻轻叫了旁边人两声，见他没反应，便掀开被子，从床上轻手轻脚的下来。

　　看着左焕刚刚抄完放在桌上的检讨，然后叶浔拿起了修正带和笔......

　　左焕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叶浔已经走了，左焕一看表，妈呀，昨天忘了定闹钟。

　　叶浔这小子也不叫自己，要赶不上了，他抓起桌子上的书，卷起检讨，一股脑地塞进书包里就冲出了门。

　　开学典礼在大礼堂举行，路上的大多都是不认识路的新生，左焕眼疾手快地挡住一个女生问道：“同学打扰一下，请问看到武老师了吗？”

　　“你猜？”女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显然应该是认出了他，随即微微一笑。

　　放平时，左焕可能会笑着跟女孩子胡扯两句，可是他现在心急如焚，根本没有兴致扯别的，刚准备转身走，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郑娅，我买了豆浆和牛奶，你喝哪一个？”

　　左焕转过头，像看到亲人一样飞奔到楚玉跟前问道：“楚玉，你早上见到武老师了吗？”
　　“刚听到过路的说，武老师也在找你，现在应该是在教务处等你。你......十五班啊。”

　　“帅吧，我先走了，改天请你喝豆浆。”左焕说完，就向教务处飞奔而去。

　　楚玉显然有些懵：“帅……”

　　刚到门口，就听到武荣的声音传来：“这个左焕，马上典礼就要开始了，人还没到！”

　　“报告！”

　　“进来。”

　　“老师，我早上拉肚子，在厕所来着。”左焕捂着肚子走了进去。
　　“行了，到了就行，我带你去后场，叶浔演讲完，下一个就是你，你们有个鲜明的对比，让你在全体同学面前丢这个脸，你才知道长记性。”武荣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进入三中的第一个大型活动，开学典礼终于开始了。
　　先是校长和副校长讲话，再是年级主任讲话，然后是学生代表叶浔演讲。

　　左焕在后场等的都快睡着了，直到武荣走过来拍了拍他，他才清醒过来，摸了摸塞在口袋里的检讨书。

　　“希望大家能在未来的学习中拼尽全力，也祝愿每个人都能在生活中得偿所愿！我的演讲完毕。”叶浔弯下腰，然后带着得体的微笑离开讲台。
　　走之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左焕一眼。

　　左焕漫不经心地瞄了他一眼，心想他的得偿所愿就是叶浔这假模假样的孙子倒大霉。

　　主持人说完后，武荣就在全体师生面前通报批评了左焕、李闯、张杭，接下来轮到他第一个上台念检讨了。

　　“大家好，我是高一（十五）班的左焕，由于报名当天看到同校同学被欺凌，冲动之下跟李闯、张杭发生冲突并且动手打架，造成了不良影响。所以我要做此检讨，我脑子不太好，精神上也有点问题，我......”念到这里，左焕突然觉得不对，赶紧停了下来。

　　但是校领导的脸色已经不对了，台下已经开始全体哄笑。

　　楚玉一脸疑惑地看着台上的左焕喃喃自语：“再帅也不能骂自己啊。”
　　“咳！”
　　她急忙轻轻拍着身边被豆浆呛到的郑娅。

　　左焕定下神看了看检讨，自己昨天写的全被修正带拉掉了，覆盖在上面的显然不是自己的字。
　　而这张检讨下面的话居然全是各种骂他的话。

　　左焕扫了一眼结尾处，居然还不要脸的写着一句：我以后一定像叶浔同学学习，以他为榜样和目标。

　　......叶浔！真他妈有你的，改老子的检讨。

　　此刻骑虎难下的左焕，脑子飞速地转动着，检讨势必不能念下去了。
　　让他现场编五千字不出差错的正规检讨根本是天方夜谈，只有最后一种办法了。

　　他将手中的纸一揉塞进裤兜里，从架子上拿下话筒，准备自由发挥。

　　虽然他文科真的很拉跨，但胡扯相当一流。

　　“大家别笑，检讨出了点问题。但一挑二这个事儿是惩恶扬善，保护了三中珍贵的女生资源，要是再来一次，我会选择……下手更重点，你们说......”

　　“说的什么玩意儿，把他话筒关了，快点！”校领导连忙向后台的操控室喊道。

　　“太嚣张了！”
　　“这哥们儿可真狂。”
　　“哎哎，校长脸都绿了。”
　　“说得好！”

　　然而底下的一众学生已经群情激奋，响起了打雷式的鼓掌声。
　　有人喊“好！”，有人喊“牛逼！”，有更大胆的直接吹起了口哨。

　　左焕显然还没有胡扯完毕，但是话筒已经没声了。
　　他看见地中海三两步冲上了台，气势汹汹地冲他而来。

　　武荣巴不得赶紧把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拉下去，这小兔崽子可真是丢尽了自己的老脸。

　　“哎哎哎，我还没检讨完......”
　　“等你检讨完，我就该收拾东西回家喝西北风了。”武荣又是一巴掌呼上左焕的后脑勺。

　　后面另外两位的检讨，心有余悸的校领导们怕他们有样学样，最终还是没有再让上台了。

　　所以今年的开学典礼，只留下了两个浓墨重彩的代表学生，成绩一骑绝尘的叶浔和打架还狂的没边儿的左焕，深刻诠释了校领导想要的正反面效果。
　　而三中也开始流传着一句迷信的言论：文供叶神仙，武拜左大侠。

　　“保佑我孙子考个好成绩。”叶浔看着门卫大爷面朝他双手合十，嘴里还念念有词，在心里将左焕鞭笞了千八百遍。
　　但没走几步，又遇到了一个魔怔的：“叶神仙，这份早餐给你，保佑我下次前进三个班。”

　　这人把早餐塞进叶浔手里就想跑，但被眼疾手快的叶浔拉住了胳膊：“同学，封建迷信要不得。”
　　男生愣了愣没说话，似乎没搞懂叶浔这句话的意思。
　　叶浔抿了抿唇，直白地说：“这早餐是谁让你来给我的？”

　　男生瞬间抬起头，不愧是非人类学霸，两三下就把他看穿了：“哈哈，叶神仙你真的厉害啊，但是我不能说，我答应别人了。”
　　“好吧，替我谢谢那个人。”叶浔倒没有强人所难。
　　他站在楼下没有动，看着男生爬上了三楼走进了十五班。

　　是左焕。
　　看来是想借着这股谣言的东风，悄悄还了那所谓的人情。

　　三年没见，挑事儿精都转性了？
　　叶浔搓了搓提着塑料袋的手指轻轻笑了下，转身进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