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隔岸》听且行

45、麻烦

　　这几个人大概真的没有被人邀请去过生日聚会，虽然是楚玉叮咛了别买东西，但他们的手上也真的空空如也。
　　只有从来我行我素的左焕提了一个必不可少的生日蛋糕，毕竟他跟叶浔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也不知道需要买什么。

　　“这什么破名字？”
　　左公子出门挑三拣四，他在站门口看向挂在楼顶侧面那个有一人高的霓虹灯牌，上面印着不断闪烁的三个大字——“爱迪声”。
　　这热度属实蹭的有点远了。

　　“进去吧，别看了。”叶浔从他手里接过蛋糕，“已经来迟了。”
　　“走咯。”左焕抬脚往里走去。
　　“哎。”叶浔想起什么似的顿了一下，拽着左焕的胳膊又把人拉了回来，“等会别喝酒。”
　　左焕看着他，默默耷拉下嘴角，露出一个可怜的眼神。
　　“少喝点。”叶浔无奈妥协。

　　左焕一时眼睛放光，环绕四周看了看来来往往并不多的人，飞速地在叶浔脸上亲了一下。
　　这下都不用喝酒，有人已经上脸了。

　　两人走进包厢，里面热热闹闹的坐了不少人。楚玉平时在班里不太吭声，但总是和和气气，积攒了不少的好人缘，所以今天她一说，凑巧也刚刚考完试，大家也都来捧个场。
　　桌上摆着各式各样贴着拉花的盒子和包装袋，看来除了他们几个真信了别买东西的话，其他人还是很客气的。

　　胡一轩已经抱着话筒开始撕心裂肺地吼着《浮夸》，左焕属实没想到这位出了校门居然是走这路线的，当即石化在了包厢门口。

　　“生日快乐。”叶浔把蛋糕递给走过来的楚玉，简单说了句祝福。
　　“对，年年开心，越来越漂亮。”左焕也跟着油嘴滑舌了两句。

　　楚玉看着叶浔，她刚刚抿了两口啤酒，这会儿有点上头，脸上出现了红晕，有点迷糊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看这样子，旧情未了啊，应该是有话要说。
　　左焕心里不知道是对叶浔太过放心，还是此刻看着眼眸带水的楚玉有些心软，他就这么走开了，留在这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叶浔的手渐渐握紧，这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就这么心大，把他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扔给一个女生。

　　“能聊聊吗？”楚玉开口了。
　　“上次已经说清楚了。”叶浔对已经明了的事情没有什么一说再说的耐心，除了对象是左焕。
　　楚玉不断地绞着手指，心有不甘似的没有离开：“那你上次说有喜欢的人，就是......”
　　“出去说吧。”叶浔打断她。

　　虽然包厢里胡一轩制造的噪音已经够大了，但显然这里耳朵太多了，叶浔还是怕被有心人听去了，他自己倒无所谓，只是想着左焕现在可能并不希望别人知道。

　　刚刚心胸宽广、撒手就走的左焕，这会儿看见叶浔带着楚玉走出了包厢，等了好一会儿俩人也没有回来，心里忽然不是滋味起来。

　　“想什么呢？”庄泽开了两瓶啤酒坐了过来。
　　“这果粒橙真难喝。”左焕放下手里的杯子，感觉残留在嘴里的味道都泛了酸。
　　“不会是过期的吧？”庄泽一脸疑惑地拿起杯子尝了口，“这不挺好，哪难喝了？”
　　左焕盯着这个呆瓜，愤愤地说：“有点酸。”

　　神特么有点酸。
　　反正庄泽是一点没理解这位祖宗又犯什么病，只见左焕拿过他手里的啤酒闷头干了半瓶。
　　“我去，喝慢点。”庄泽睁大了眼睛，“你这是理综卷子没写完？”

　　叶浔刚推开包厢门就看到了这一幕，左焕拿着酒瓶子猛灌自己，庄泽在一旁劝也劝不住。
　　不知道谁刚刚在这边坐着，桌子上已经摆着好几个空瓶子，这会儿落进叶浔眼里，他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

　　“刚刚怎么说的。”叶浔两三步上前抢过左焕手里的酒。
　　左焕喝酒不上脸，在灯光下甚至有些面色发白，他抬头看清了来人，顿时又觉得自己那些上上下下的心思未免太小心眼儿了。

　　左焕没有接话，叶浔脸色依旧不太好，这个角落的气氛就僵了下来，像是一种无声的对峙，庄泽夹在这两位大佬的中间实在尴尬的很。

　　此时，包厢的门再次打开，又是一个脸色阴沉的，郑娅三两步走到这边儿，抢过叶浔手里的半瓶酒一口闷了个干净。
　　事情的变化来得太快，几人一时之间大眼瞪小眼，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楚玉跟在后面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起来并不开心。

　　“你们？”庄泽顿了一下，“今天理综卷子都没写完？”
　　郑娅转头看向他，眼神里仿佛带有杀气，庄泽颇有颜色的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楚玉要转学了。”郑娅把空了的酒瓶子放在桌上，顺着旁边的沙发坐了下来，这句话好像抽干了她全身的力气，此刻只有眼珠子跟着楚玉的身影转动着。
　　“快高三了，怎么突然转学？”左焕问道。

　　叶浔看起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家里原因。”
　　“她妈妈改嫁了，她也要跟着去厦门，那个后爸给她已经把学校都找好了。”这边在座无一不是自己人，郑娅帮着楚玉说清了难以开口的原由。

　　“她说非去不可，以后很可能也回不来。”郑娅接着说。
　　楚玉跟蔡馨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什么，看起来颇为和谐，胡一轩的嘶吼还在继续，刚刚吵闹不堪的声音，此刻却让郑娅有些慰藉，至少没人发现她有些颤抖的声音。

　　听完，几人的心中都是一震。
　　曾经觉得，最好的朋友在身边好像就应该是一辈子的事情，就算要分开也应该在所有人都做好心理准备之后，但其实很多人的再见都是猝不及防的。
　　这个时候，谁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就是最后一面。

　　楚玉没有走过来，她一直让跟蔡馨聊天，偶尔被其他人打趣几句，看起来很是开心。
　　也许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是有多么害怕跟那边角落的几位做这个道别，所以她让郑娅代为转述，不敢直面任何一个人不舍的情绪，包括自己。

　　郑娅久久没有缓过神，几人跟着心情都不是很愉悦，左焕也没有再想问叶浔跟楚玉说了什么的兴趣，而这件事也让他们都忘了唐宇扬到现在还没有来。

　　这种压抑的气氛终于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铃声夹杂在包厢的歌声里并不是很清楚，直到第二遍响起的时候左焕才发觉。
　　他指了指手机，越过叶浔开门走了出去。

　　包厢里的鬼哭狼嚎都被关在了门里后，左焕按下了接听键：“喂，你怎么还没来？”
　　“哦？听起来在KTV啊。”话筒里传来的却不是唐宇扬的声音。
　　“刀疤？”左焕有些拿不准，“唐宇扬呢？”
　　“劳烦左大公子还记得我的声音。”刀疤低沉地笑了两声，最后凌厉地留了两个字，“等着。”
　　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左焕没做停顿，立即重新打了过去，但那边已经关机了。

　　左焕二话没说，只能往门口走，五月底的天气已经十分闷热，他握着手机的手心有些出汗，手指在屏幕上摁着。

　　【我有点事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为了让叶浔宽心，他还在后面加了几个撒娇的表情，微信刚刚给叶浔发过去，迎面就看见了刀疤，仍然是带着他那一帮子哈巴狗似的小弟，但一眼望过去，左焕没有看见唐宇扬的身影。
　　刀疤打了个手势，左焕便跟着这一群来者不善的混混往KTV的后门走去。

　　二楼的KTV隔音并不十分好，仍然有唧唧歪歪的酸歌从里面传到楼下。
　　“唐宇扬呢？”左焕率先开口。
　　“呵，你问我？”刀疤自嘲似的笑了一声，“老子他妈还想问你呢！”
　　“什么意思？”左焕对于这句话所包含的意思有些茫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俩兔崽子耍老子是不是？”刀疤有些不耐烦。

　　左焕飞快地在脑子里组织这些信息，但最终还是推翻了自己那些没由来的猜想。
　　刀疤看见左焕皱着眉沉默，并不想跟一个不相干的人扯太多，虽然眼前这位也不是一回两回惹到他了，但是主要目的还在于问唐宇扬要钱。

　　刀疤直奔主题：“人在哪？”
　　“他不见了？”左焕问。
　　“少废话，欠我的钱怎么办？”刀疤问完，他身边的一群小弟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

　　左焕一句也没注意听，脑子里全是唐宇扬人不见了这件事，刀疤既然能来找他，那就说明在所有唐宇扬可能出现的地方已经找过了。
　　这人前段时间还在网吧看台子，他外套还落在那家黑网吧一直没取，给唐宇扬发了消息，这人就说了声“好”，后来也没个回音了。
　　左焕当时没在意，觉得自己过段时间自己过去拿一趟也行，但这段时间换座位后叶浔的情绪一直不太好，他天天几乎把人供起来哄，就把这事儿完全忘了。
　　由于平常跟唐宇扬联系也不密切，所以这人一段时间没什么动静，左焕也就没有太在意。

　　“我先找人。”左焕态度不太好，扔了一句话就想离开，他现在真有些心急如焚想去找人。
　　“不是，左大公子把哥几个当什么了？”刀疤旁边一个瘦的跟猴一样的青年跳出来挡住了左焕。
　　“你们想怎么样？”放平时左焕不介意跟这群人胡扯，但现在唐宇扬可能不见了的消息一出来，他已经有些急躁了。

　　刀疤走上前，手里仍然拿着他那根长棍：“你替他还。”
　　左焕没说话，他现在心里乱成一团，他看中唐宇扬的品行，才会把钱一股脑的全部拿出去给这人补窟窿。
　　而现在人不见了，左焕心里一万个不愿意相信“人财两空”的这个事情，急着寻求一个真相。
　　更重要的是，他把唐宇扬当兄弟，这人总不能把他当提款机，回头就这么卖了吧。

　　心里一阵烦躁，左焕抬手挥开刀疤已经举到他面前的棍子：“等我找到人再说。”
　　“回头再找不到你，我们伙计找谁要钱去。”刀疤招了招手，身边的人立刻围了上来，“今天没个说法，左公子也别想这么轻易走。”

　　叶浔从收到那条微信开始，脸色就没晴朗起来。
　　他给左焕又发了几条消息，但这货并没有回复，一想到接个电话接的人都不见了，叶浔就气不打一处来。

　　今天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让人心烦似的，先是楚玉跟他说的那些话，叶浔属实没有想到有人已经知道了他跟左焕的关系。
　　楚玉哽咽着说完要转学的前因后果，想要拥抱一下的时候，叶浔狠心地往后退了一步，左焕虽然不是什么醋坛子，但他并不想给别人臆想的空间。
　　所幸郑娅刚好赶到，止住了楚玉越来越塌陷的情绪，他怕左焕多想，急匆匆地就回了包厢，回来就看见这小没良心的跟庄泽喝酒，抱着瓶子往下灌，一眼不见这人就把答应他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叶浔再次摁亮手机看了眼微信，仍然没有回复，他也坐不住了，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包厢。
　　“哎，叶神仙你去哪？”庄泽喊了一声，但叶浔好似没有听到，脚步都不带顿一下地开门出去了。
　　庄泽一边拍着喝的迷迷糊糊的郑娅，一边把酒往旁边挪：“祖宗，你就少喝点吧。”
　　这一个两个的，今天就跟吃错药了一样，小糖人是坐乌龟来么，怎么这么慢，他已经快控制不住场面了。

　　KTV后门没有灯，靠着二楼和三楼娱乐场所洒下来的光勉强能看清面前的人。
　　一群人已经气喘吁吁，有一两个躺在地上哼哼没能爬起来，而左焕靠在墙上，手里拎着本应该在刀疤手里的那根长棍。
　　左焕用舌头顶了顶侧脸，刚刚被人一拳抡脸上，等会又得编个像样的理由给他家小神仙解释了。
　　还没等他想好理由，身边已经又有人抬腿踹了过来，左焕下意识扬起棍子抡了出去，对方惨叫着退后了好几步，抡完这边的，另一边的拳头也已经到了跟前，左焕紧忙侧了下身闪避过去，抬腿踹了出去。

　　“还跟他磨蹭什么，一起上！”刀疤的声音传来过，有些咬牙切齿，看来并不想就这么算了。
　　话音刚落，那些倒在地上的也捂着肚子、胳膊爬了起来，一个个警惕着再次朝左焕围了过去。
　　左焕抹掉嘴角渗出的那一点血，握紧了手里的棍子，看来今天不是这些人趴地上就该是他进医院了。

　　这时，一束不属于这里的光照了进来，众人纷纷看过去。
　　没等摸不清状况的众人出声，这位举着手机闪光灯的两三步间已经飞快走到了跟前，光线准确无误地打在左焕的脸上。
　　来人背对着二楼和三楼洒下来的微弱灯光，整张脸背着光看得并不清楚。
　　左焕被这闪光灯一照，眼睛眯了眯，心里倏然一紧。

　　“谁打的？”这位不速之客冷冷的开口了，这三个字隐隐怀揣着怒意。

　　左焕心想：完了，这下真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