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隔岸》听且行

43、消愁

　　丁丽慎重地点了点头。
　　虽说高一开学的检讨事件影响深远，全年级老师都知道左焕是个爱挑事儿的祸害，但能在三中理科一班站住脚的，没一个不是好苗子。
　　这件事既然一向是老好人的胡一轩都觉得严重，看来是得抓紧处理，不然影响的不仅仅是这两个人，还有班里的学习氛围。

　　话说回来，这两个人最近倒真的是有点矛盾，不过没有胡一轩说的那么“惊天动地”。
　　不过是叶浔想让人搬过来住，也免了来回跑。再说虽然已经四月多了，天气在慢慢转暖，但是叶浔总觉得左焕家里冷冷的。

　　“冷？”左焕有些不解，“我没什么感觉，是你的心理问题吧。”
　　“你不愿意搬过来？”叶浔问。

　　左焕有些犹疑，不管怎么说，那个房子始终是商曼跟他的家，虽然商曼搬出去好久了，两人在年初已经把话摊开了，但这么些年商曼至少在物质方面没有亏着他的，那个房子至少也能算是他们母子之间唯一的联系和少得可怜的回忆。
　　即使就在隔壁，竟然也有点舍不得就这么搬离。纵然叶爷爷真的没有把他当外人，但他跟叶浔现在这样，总让他有点对不起叶爷爷的感觉。

　　“我家就在隔壁。”叶浔似乎看出了他的难舍，补上了一句。

　　左焕看着他这样有些说不出拒绝。
　　这个人平时没什么要求，此刻连说了几句话，虽然不是很直接，但潜台词也是非常想让他搬过来的。
　　其实从两人在一起之后，左焕往这边跑的频率比起之前已经大大提高，现在接着学习为由更是天天都过来。
　　但有时候离得越近反而让人越没有真实感。

　　眼前的人真的属于他吗？
　　他们现在好好的在一起，那以后呢？
　　左焕不止一次地想，离开了商曼他算得了什么，真的能架起他跟叶浔的未来吗？
　　还有把他当做亲孙子的爷爷......如果知道了......

　　“嗯？”叶浔见这人的眉头越蹙越紧，过去拉着他的手握了握。
　　左焕回过神，定定地看着叶浔期待的目光，这人再一次软下来的态度昭示着心里的渴望，让他有点无法拒绝，不得不说这真是很具有吸引力啊。

　　再说下去他可就要举手投降了。

　　“噢对了，我上次忘了给你。”左焕岔开话题，从袋子里拿出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两件红色的T恤。

　　叶浔收回目光，没再继续刚才搬过来的话题，由着左焕把T恤抖开往他身上比来比去。

　　“这图案？”叶浔顿了顿，“是什么史前怪物？”
　　画出史前怪物的某人：“......”

　　从左焕的脸色上，叶浔觉得自己再瞎也能看出这东西是谁创造出来的了：“那为什么都是红色的？”
　　“多好看。”左焕脸色稍微好了点。

　　他想让叶浔穿红色的心思可谓是从一而终，当时本来想让小周姐做成经典的黑白色，但是叶浔穿着那套红色睡衣的样子一直印在他的脑海里。
　　如果只给叶浔一个人做成红色，这人肯定不愿意，所以左焕干脆都要了红色。

　　但是叶浔显然对这个颜色没什么好的印象，尤其上面印着一头“史前怪物”。
　　左焕看了一眼叶浔面露难色，感觉如果告诉这人自己画的是他，今天可能没办法完整地走出这扇门。

　　“穿上试试。”左焕说着，便凑上去开始解叶浔的衣服扣子。
　　叶浔一把攥住自己的衣领：“我自己来。”
　　“人都是我的，衣服还不让碰了？”左焕没松手，低声凑近。
　　叶浔去抓这人的手，拒绝的话说得克制，但声音已经有些不稳：“别乱来……”

　　左焕挑了下眉，无视了叶浔的话，拎起这人的领子往自己跟前一拉，吻了上去。
　　叶浔抬手想推开这人，但是被左焕在半路抓住手腕拧在了身后，顺势又被推到在了床上，衣领被人放开，叶浔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隙：“爷爷还在楼下......”

　　没成想刚刚只是狂风骤雨前的变天，没等他把话说完，左焕再次吻了下来。
　　叶浔一只手被压在背下，另一只手被左焕握住按在了头顶，被迫张开了嘴，被身上这人制得死死的。
　　头脑迷糊之间，叶浔觉得腰上一凉，衣摆被掀开了一截，接着某些人不安分的手就顺着他的腰线往上一寸一寸攀着。

　　叶浔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随着这人处处点火的手，思绪渐渐乱作一团，左焕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以至于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都是毫无察觉。

　　咚咚咚——

　　“小浔，阿焕。”四五步开外的门口响起了三下敲门声，伴随而来的还有爷爷的声音。

　　左焕一个激灵，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立刻散了个一干二净，叶浔也是同样慌乱地把衣服拉下来，推开身上的人。
　　两人刚刚从床上坐起身，门把手转动的声音随之而来，左焕手忙脚乱的拉过叶浔叠好的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腰腹以下。
　　但叶浔还没来得及跳下床，门就开了。

　　“这收音机又坏了，谁帮我看看？”叶爷爷推开了门，“睡午觉呢？”
　　“啊是......刚醒。”左焕抓了抓头发，生硬地打了个哈欠。
　　“衣服怎么扔在地上？”叶爷爷目光触到地上的两件红色T恤，走了进来。

　　叶浔大惊，急忙跳下床想去捡起来，拖鞋的左右脚都穿反了，但还是眼睁睁地看着爷爷已经拿在手里端详着。
　　这哪是扔在地上的，这分明是刚刚两人闹腾的时候，自己不小心踢到地上的。

　　一时窘迫，空气中充满了危机的感觉，两人对视了一眼，没人再开口说话，心里默默希望爷爷不知道什么叫做情侣衫，看不出什么端倪。

　　提心吊胆半晌，叶爷爷终于开口了：“这个画的是小浔吧，板着脸的样子还挺像。”
　　叶浔：？？？
　　左焕：这下全完了。

　　“这个是阿焕，我记得你小时候的寸头。”叶爷爷拿起另一件说道。
　　两人再也没有心情去算自己像史前怪物的帐了，只期盼着爷爷能不再往深了想。

　　“是，您老眼神真好。”左焕立即转移话题，“收音机出什么问题了？”
　　叶爷爷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这两件大差不差的T恤，又看了眼坐在床上的这两个人，目光有些深沉。
　　左焕捏着被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一张白纸，被从里到外看穿了。

　　“收音机又出现杂声了。”叶爷爷一边把手里的T恤叠好放在床角，一边说着。
　　“太旧了就是那样，我早说让您换一个了。”叶浔默默地把左右脚的拖鞋换了过来。
　　“不换啦，用的久已经习惯了。”叶爷爷往门外走去，“现在那些新潮玩意儿我也不懂，不懂啊。”

　　这话说的两人一阵心悸，仿佛在说收音机，又仿佛暗含了什么别的意思。
　　叶浔皱起了眉，从床沿站起来正准备跟着往外走，突然走到门口的爷爷顿住了脚步，准备掀开被子的左焕也跟着一愣。

　　叶爷爷转过身体：“阿焕呐，那衣服是你做的？”
　　“嗯......图案，我画的，找小周姐，印上去的。”左焕一句话说地磕磕绊绊。
　　“还挺好看，改天给我这老头子也画一个。”叶爷爷看着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眼底似乎浮起了笑意，“也要红的，赶个新潮。”
　　“没问题，保证您是街口下棋那片最潮的老头儿。”左焕应道，在心里拭了把汗，感叹着逃过一劫。

　　当天左焕离开后，叶浔再没提让他搬过来的事情，显然也是有些后怕。这件事往小了说，也不过是高中生早恋，但是往大了说，却也不仅仅是同性恋这么简单。
　　他左思右想地睡不着，便拿着左焕落下的那件T恤跑了隔壁一趟，他知道这人现在也肯定很乱，但两个人一起总比让左焕一个人胡思乱想来的好。
　　好死不死，左焕没在家里待，叶浔扑了个空。

　　黑网吧里灯光很暗、烟雾缭绕，多的是顶着黑眼圈吃着泡面的网瘾少年。
　　左焕坐在离吧台最近的一个机子上玩着最热的游戏，他没带耳机，跟吧台的唐宇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从叶浔家出来后就直奔这里，他知道自己今天肯定睡不着，明天周日他打算在这打一晚上游戏。

　　“嘶这操作，没想过打职业？”唐宇扬扔给他一包干脆面。
　　“制霸北枫这一片儿不在话下，但我有自知之明，你就别逗我笑了。”说完左焕苦笑了一下，显然也不是为唐宇扬的话。
　　“哟，你也知道自己脸跨的像冬瓜。”唐宇扬瞥了这位一眼。
　　“这么明显？”左焕手底下噼里啪啦地操作着，打火机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闻到了细密的烟草味从吧台方向穿来。

　　他坐在这个位置，一是距离唐宇扬比较近好唠嗑，二就是没什么烟味。
　　现在飘出了尼古丁的味道，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左焕皱了皱眉，手上的速度没减：“少抽点吧。”
　　“你要不要试试？”唐宇扬吐出一口烟。接着说了俩字就让左焕把定在屏幕上的视线转了过来：“消愁。”
　　左焕没说话，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面部表情是有多愁，让人觉得他需要消一消。

　　唐宇扬从烟盒里抽了一根递了过来，左焕不太信化学物质能影响人的情绪，抬起手正想摆了摆拒绝他，唐宇扬已经见缝插针地把烟放在了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

　　左焕还不待说什么，紧接着黑网吧门口厚厚的帘子被掀起来，唐宇扬头也没回，条件反射地喊道：“办会员现在充三十送十块，需要吗？”
　　“不需要。”冰冷的声音从进门处传来。

　　吧台和吧台最近机子上的两人全都背后一凉，立马转过了头。
　　“叶浔？”左焕还没惊讶这人怎么找过来了，就看到叶浔的视线死死地粘在了他夹着那根烟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