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隔岸》听且行

31、拨乱

　　“我......”左焕抬头，一直在出神的他说不出一句话。
　　“嗯？”庄泽睁大了眼睛等着他说下去。
　　“这种情况，就没可能只是对好朋友的感情吗？”左焕问。

　　这次连唐宇扬都翻了个白眼，开始抢答这道题：“你当我好朋友，但是你想天天跟我说话，想逗我笑想抱我吗？”
　　左焕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想。”

　　庄泽摸了摸下巴，看着左焕心不在焉的样子开口了：“焕哥，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一旁的唐宇扬也是同样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左焕的手指恨不得把衣角给捏碎了。
　　这怎么回答？
　　他自己现在还处于一个震惊加懵逼的双重状态。

　　半晌后，左焕抬手拍了拍额头：“可能......是吧。”
　　“可能？”
　　“是吧？”
　　庄泽跟唐宇扬迅速对视了一眼，同时拉长了音调：“哦——”

　　“焕哥，你跟小糖人赶紧过来，教练找。”器材室里有男生出来喊道。
　　左焕像是得到了释放似的，半点没停留地转身往器材室的方向走过去，头也没回地说道：“改天再议，小糖人走了，小眼镜赶紧回你们学校去。”

　　“哎......”庄泽不满地出声，还没说什么就看见前面的人加快了脚步，生怕听到他的话一样。
　　他今天过来是求这人支支招的，没想到屁都没蹦出来一个，现在就要把人往回赶。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倒是炸出来左焕一个小秘密。

　　然而，虽然小眼镜被他赶回了一中，但是旁边还有个像哈巴狗一样跟着他，一直盯着他的唐宇扬。
　　“我说小糖人，你到底要干嘛？”左焕停止颠球，把球踩在脚下面问道。

　　唐宇扬神神秘秘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然后谨慎地仿佛密探接头似的凑了过来:“是谁？”
　　“什么是谁？”左焕移开视线，又弯下腰拉了拉那紧的不能再紧的球鞋鞋带。

　　“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从实招来。”唐宇扬指着他，“你喜欢的是谁？”
　　“你平常没这么八卦啊。”左焕脚下开始踢动足球带往旁边的杆子。

　　唐宇扬立即跟了上去：“小眼镜刚给我发了消息，套出来你的话请我吃一周的饭。”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不能为五斗米折腰，这都是一个青少年该懂的基本品德。”左焕继续带球绕杆，“我请你吃一周的饭加一周的饮料，去回复小眼镜让他别那么八卦。”

　　唐宇扬站在旁边没动，这会儿倒是挺直了腰板。
　　“怎么？我请的饭还能比他请的难吃？”左焕绕了两圈杆停下来，微微喘着气。
　　“主要是......”唐宇扬再次环视四周，用手遮住口型凑了上来，“我也想知道是谁？”

　　“是你大姑的表舅的三女儿的堂姐的闺蜜的她家孩子。”左焕一口气说完，轻轻推了唐宇扬一下。
　　唐宇扬站在原地愣了愣，随后对着准备取球网前练习的左焕喊道：“我家亲戚网没那么复杂，到底是谁？”

　　“谁不训练还在那大声嚷嚷，唐宇扬你是不是皮痒了。”教练拿着哨子往这边气冲冲地赶了过来。
　　唐宇扬抱起脚下的球一溜烟儿跑了。

　　左焕训练完回到教室的时候，晚自习还没开始，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爬在桌子前，绝大部分人都在食堂或者操场。
　　叶浔也同样没在。

　　左焕暗自松了一口气，刚刚他一直在激烈的又跑又跳的运动中，没什么时间去想他刚刚反应过来的事情
　　现在安静下来，这些感知就像海浪般涌了上来，把他拍在迷茫的沙滩上。

　　他居然有喜欢的人了，他不是对喜欢没有概念，如果换个人他或许很快就能察觉到自己的感情。
　　但这人偏偏是叶浔。

　　因为叶爷爷从来对他们俩毫无差别的关系，他一直觉得叶浔在他这里是理所当然的一种存在，以至于他在反应过来自己真实情感的时候，早已经是弥足深陷。

　　左焕把额头抵在桌面摆放的那一沓书上，此刻那些以往的欢欣、慌张、尴尬、不自在乃至烦躁憋闷全部解释得通了。
　　但仍然有一块石头压在心口，让他没办法去面对这份心思。

　　他跟自己一样，是个男的。

　　“你这个红薯饼哪儿买的？”
　　“五窗口啊，说什么秋季新品。”
　　教室后门口传来了女生的低语，左焕闻声才发现自己训练完没吃饭，还真有点饿了。

　　“左焕，你同桌人呢？你见他了吗？”胡一轩从前门走了进来。
　　“没看见，有什么事？”左焕抬起头，额头上明显被压出了印子。
　　“能有什么事儿，改卷子呗。”

　　“我刚见他了。”从后门走进来，手里拿着红薯饼的女生开口道，“叶浔还在食堂，刚刚就在我前面排队，后来又去排豆沙包子去了，那队也老长，估计还要等一会才回来。”
　　“行吧。”胡一轩又走了出去。

　　但女生的讨论声还没有结束。
　　“我看他东西都买了两份，会不会是给女朋友的。”
　　“神仙哪能跟凡人谈恋爱，说不定他就是饭量大，学习很累人的，肯定要多多补充体力。”
　　“也是......”

　　两份东西，红薯饼，豆沙包子......
　　叶浔就没那么爱吃甜食，爱吃甜食的是他，刚刚训练完要补充体力的也是他。

　　这人对他这个好朋友一片赤诚，他却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左焕拿出手机拍了一张黑板最左边的每科作业，然后三两下把相关的书塞进背包里，提起包就逃命似的冲出了教室。

　　高二之后，三中的晚自习开始实行了强制性，但地点并不限制，可以呆在自己班里，也可以在图书馆一层的自习室里。

　　“楚玉，帮我跟胡一轩说一声，我今天去图书馆上自习。”左焕冲出教室就迎面碰上了楚玉，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在班长那里登记。
　　“哎好。”楚玉看着一阵风似的刮走的左焕，只来得及应了一声。

　　两节晚自习后，左焕在图书馆里又拖了一会儿，直到第三节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他才提着书包溜回教室里放东西。

　　“你怎么才回来，叶神仙等不到你就走了。”天天陪楚玉上第三节晚自习的郑娅转过头来。
　　就是要等他走了，左焕心想。

　　“我多刷了会英语题，时间看错了。”左焕把东西塞进抽屉，“我也走了。”
　　“嗯，注意安全。”郑娅拿着笔摆了摆手。
　　“我一大男人怕什么。”
　　“客套话懂不懂。”

　　左焕笑了笑，抽出一本古诗文背诵的册子揣进口袋，刚转过身打算从后门悄悄离开，就看到了已经下午值日生已经倒过的垃圾桶里躺着两份红薯饼和豆沙包子。

　　无声无息又没人注意地躺在垃圾桶里，就像是被他不打一声招呼就留在教室的叶浔。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左焕尽力让自己忙得像个陀螺。
　　上课目不斜视，下课就不见踪影，下午直接奔向操场训练，晚自习又一声不吭的待在图书馆的自习室，放学也拖上十几分钟才走。

　　左焕每天都让自己的脑子里满满当当，他开始逼迫自己做最让他头疼的英语，吃饭的时候耳机里的歌曲换成了英语听力。
　　每天早上站在走廊上背着绕口的文言文，理科公式看了再看，重复的题目刷了又刷。
　　他不在跟叶浔聊些有的没的，有时候叶浔刚转过头，他就假装看到什么似的转开脸。

　　一次两次之后，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该察觉出他态度的转变，又何况是心思一向敏感的叶浔。
　　但左焕不得不这么做，他的这些心思一旦发酵，那才是真正的完蛋。

　　他不敢再让叶浔的一举一动干扰他拨乱反正的决心，所以连答题的思路卡住就舍近求远地去找年级第二的胡一轩。
　　“你旁边不就是上次数学满分的叶浔么？”胡一轩仿佛在看傻子。
　　“我觉得班长你讲的比他清楚，讲题不在于成绩好，而是易懂。”左焕拍了拍练习册，没想到他竟然也有阿谀奉承班长的一天。

　　“你也太抬举我了。”胡一轩将信将疑地拉过他的练习册，“这道我刚好上午去办公室问过，由第一小问得知的通项公式......”
　　胡一轩拿笔在纸上划着，念叨着从老师那里听来的解题方式。

　　左焕的思绪却早都偏离了这道题，如果是叶浔的话，他应该不会讲的这么详细。
　　“喂，我说左大侠，你在听吗？”胡一轩拿着笔在他直勾勾盯着练习册的眼前晃了晃。
　　“听着，我刚在想，会不会有更简单的方法。”左焕回过神。

　　“有啊。”胡一轩说。
　　“嗯？”左焕疑惑。
　　“上午我去问的时候，数学老师说叶浔就做出来了。”胡一轩点了点这道题，“而且更简单，所以我才奇怪你怎么不问你同桌。”

　　左焕不想回答，即刻转移了话题：“期中考试在下周一是吧。”
　　“你上次月考还行，别担心，应该不会轮到你出去的。”胡一轩安慰道。
　　“那当然。”左焕用笔拨了下额前的头发，转身走回了位置上。

　　虽然刚才并没有认真听胡一轩的讲解，但是这位实在的班长用铅笔把解题过程都给他写了出来。
　　这样看上几遍，再找找同类型的题攻克一下应该就差不多了。

　　左焕看着十分工整但并不熟悉的字迹，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
　　他总觉得收到的解题分析应该是在他原本的过程上划来划去再填上几笔，基本都要全靠他自己的领悟，最好旁边再配上一行字：
　　傻逼，这都不会！

　　想着想着，左焕竟然看着练习册笑出了声，有些忘乎所以地转过头。
　　恰好就看见叶浔正在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奇怪反映，左焕顿时收住了脸上的笑意，因为叶浔的眼里尽是浓重到化不开的失落。

作者有话说

　　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