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隔岸》听且行

32、哄人

　　叶浔看了一眼他练习册上工整的解题步骤就知道这人刚刚干嘛去了，这已经不仅仅是年级第一的自尊心问题了。
　　但叶浔垂下头，什么也没说。

　　左焕把手中的练习册塞进桌兜里，拿起笔转了两圈，有些烦躁。
　　他抽出一本英语选择题，埋头啃跟这些字母斗智斗勇去了。

　　一边划着题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以毒攻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习课的小插曲，叶浔那明显的情绪影响到了左焕。
　　他今天的训练十分不顺利，不是被球砸中，就是被球砸中。

　　到晚自习前，他磨磨蹭蹭地买了青椒茄子包子，踩着铃声回到了教室，却发现叶浔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谢谢啊，他一个多礼拜前就申请了图书馆自习啊。”胡一轩咬了一口包子，感觉真是越来越搞不通这对同桌了，“你不是也一直在图书馆自习，你没看见他？”

　　一个多礼拜前，他还真没看见过......

　　“他具体什么时候申请的？”左焕问。
　　“嗯......大概是你申请后隔了一天吧。”胡一轩翻开了记录本，“对，是你申请后，隔天他就也来申请了。”

　　左焕觉得脑子有点发蒙，心口上仿佛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喘不过气的感觉渐渐淹没了他。

　　胡一轩的声音还在继续：“其实咱们班自习环境算非常好的了，你们一个两个的去图书馆，搞得丁姐还把我叫过去问是不是班里晚自习不安宁。”
　　“图书馆桌面宽敞。”左焕扯了个理由。

　　“今天怎么没去？”胡一轩问。
　　“这就去。”左焕胡乱点了点头，抬脚要走，却被胡一轩拉住了胳膊。

　　左焕有些奇怪，胡一轩朝窗口指了指：“丁姐来了，估计是来发期中考试的考场和考号的，刚好今天就别往过跑了。”
　　“那叶浔？”左焕压低声音。
　　“人家一直是第一，还用看这个？”胡一轩撞了下他的肩膀。

　　图书馆自习室，在他申请后隔了一天......

　　一些莫名的猜想开始在左焕脑子里发芽。
　　他为什么没有看到过叶浔，是因为这人故意避开吗？
　　那他每天拖上十几分钟才走，叶浔也是知道，而且很有可能这人在自己后面才离开。

　　左焕本想着拨乱反正，却没想到越拨越乱。
　　叶浔知道他的刻意回避，却不知道态度转变的原因，所以这人默默地挤进他排的满满当当的生活，一声不吭地待在最容易忽略的位置。
　　就像被路人喂了一口吃却不带回家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跟在后面却不敢叫一声，等待着昙花一现的温存再次来临。

　　“左焕，左焕。”丁丽在台上发着期中考试要用的考号条，“在梦游吗？”

　　郑娅赶紧转过来用笔敲了敲左焕的桌面，指了指讲台：“叫你呢。”
　　左焕这才回过神，猛然站起身：“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班里一阵哄笑。

　　“到什么呢，上来领考号条，叶浔人不在，你帮他也领了吧。”丁丽说。
　　“噢。”左焕走上前，从丁丽手中接过两张条子。

　　第一考场。

　　一班的应该没人不在前两个考场吧，这一串考号的后两位是座位号，叶浔是01，他是15。

　　“报告。”门口传来男生清冽的声音。
　　左焕不用看也知道是叶浔，只是他这个时候怎么又从图书馆跑回来了。

　　“嗯，听胡一轩说你申请了去图书馆自习，怎么今天回来了。”丁丽唠家常一般问道。
　　“东西没拿。”叶浔没有多解释。

　　所有老师对成绩优秀学生的包容程度都十分高，丁丽也不例外。
　　叶浔没有得到“晚自习期间跑来跑去”的责罚，而只是平淡的回到了座位上。

　　左焕看着叶浔走了过来，他手上的考号条仿佛一个烫手山芋。
　　“你的、考号条。”左焕在叶浔坐下后递了过去，语气极不自然，中间还顿了一下。
　　“嗯，谢谢。”叶浔面无表情地接过。
　　“不客气。”左焕有些僵硬。

　　“不是吧。”郑娅万分惊讶地转过头，“你俩吵架了？”
　　“没。”左焕把自己埋在书上。
　　叶浔没有吭声。

　　郑娅看见这情景嘴上没再细问，但心说：没吵架？骗鬼呢吧。

　　放学后，左焕不过去前排换个东西的功夫，转头叶浔的位置就空了，这人上一次这么敏捷还是开学排座位的时候。
　　看来这次，他是真的把人惹生气了。

　　怎么哄？哄完之后又该怎么相处？
　　左焕觉得他最近做英语题都没这么头疼过。

　　期中考试放在了下周的周一周二，三中在高二就严格按照高考时间。

　　只有坐在考场里，左焕才能清楚的看到他跟叶浔仍然存在的差距。
　　这人入校后从未跌落神坛，他虽然是一年就冲进一班的黑马，但是跟每次甩第二名二三十分的叶浔的差距还是很大。

　　左焕进班名次是十三，上次月考是十五，在理科一班这三十多个人里算是中游水平，不容易跌出去，但班里前十一直很稳，想往上走也并不容易。

　　左焕盯着叶浔的背影出了神，直到叶浔往后传卷子时，淡淡扫了他一眼。
　　心里一跳，他手里转动的笔跟着掉了。

　　考试有条不紊地进行了两天，最后一门是英语。
　　地中海拿着喇叭在高二楼下喊道：“距离考试开始时间还有十分钟，请各位考生迅速回到自己的考场。”

　　“那几个还在楼道的，没听见喇叭是不是！”
　　“还有你们几个，考试了手里抱着辣条。”
　　“早点不上厕所，考试前上厕所。”

　　叶浔坐在考场里，百无聊赖地听着楼下传来被喇叭扩大音量的喊叫声，偶尔回头看看那个还空着的位置上。
　　还没来？

　　楼下依旧是叫卖似的大喇叭声，叶浔有些着急的看了看手表，还有一分钟就要开考了。

　　监考老师跟着铃声踏进了教室里：“那边怎么少一个？前几场来了吗？”
　　“前几场来了啊，估计还在厕所呢。”有人回答。
　　“嗯，那先不管了，卷子跟答题卡往后传。”监考老师给每个组发下试卷。

　　叶浔把卷子递给胡一轩，轻声问了句：“左焕人呢？”
　　胡一轩瞟了一眼在饮水机前接水的监考老师：“不知道啊。”

　　监考老师也开始抱着被子巡视起来：“十五分钟后播放听力。”

　　十分钟后，叶浔先搞完了一片英语作文。他抬手再次看表，又在监考老师转过去的时候往后看了一眼。

　　他在写作文的时候，一直觉得左焕好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见人什么的一直是他的错觉。
　　现在他真的有些心急如焚。

　　叶浔大概扫了几眼听力的内容，勾了几道一眼能看出答案的选择题，再次抬手看了眼表盘。
　　秒针一步一步走着，门口却迟迟没有传来脚步声。

　　“还有两分钟开始播放听力，没看完听力内容的同学要快点了。”监考老师说。

　　“小兔崽子，你怎么不明天再来！”楼下再次响起地中海的喇叭声。

　　叶浔的心脏跟着急速跳动起来，他死死盯着手上的表盘和转动的秒针。
　　快啊，跑快点！

　　“现在开始播放英语听力。”
　　“报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左焕喘着粗气站到了门口，就在叶浔的眼前。

　　监考老师皱着眉：“这要是高考，你就等着后悔一辈子吧！坐位置上去。”
　　广播声音从教室左上角的小音箱里传出来，是一长串的官方开头，还没播到正文。

　　叶浔从左换站在那里，就看见这人裤子上还没来的拍掉的土和有些凌乱的外套，还有他下巴上没人注意的轻微擦伤。
　　他握紧手掌，指甲抵在手心上微微有些疼。

　　“借支笔。”左焕路过叶浔的座位，顺手从他桌面上拿走了一直中性笔。

　　整场考试下来，叶浔没再往后看，左焕在考试结束后也直接被叫去了办公室。

　　考试这两天没有晚自习，被地中海训完，左焕书包都没提就往校门口走去，他这一下又是动手又是动脑的，已经快要累瘫了。
　　然而他刚刚走出校门，就看见了站在路边的叶浔。

　　左焕呆了半天，直到叶浔转过头看向他，他才确定这人确实在等自己走过去。
　　“等我啊。”左焕讪讪一笑。
　　“来要我的笔。”叶浔面无表情。

　　“哦。”左焕恍然般从口袋里掏出笔递了回去。
　　叶浔接过来等了两秒后转身就走。

　　左焕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就得先被迫快步跟上这个脾气比天大的家伙。
　　两人刚刚拐进巷子，叶浔倏地停下脚步。

　　来不及反应的左焕撞上了叶浔的后脑勺，捂着鼻子后退了两步：“靠！”
　　叶浔颇为不爽地转过身，二话不说拎起左焕的衣领把人按在墙上：“你是不是不想在一班待了？”

　　天大的冤枉......胡一轩知道他有多想考进前十。

　　“我没有这个想法，你先松手。”左焕掰了掰叶浔握着他领子的手：“你想怎么样？”
　　叶浔就这么盯着他，并不说话。

　　左焕抬眼看向这个马上就要跟他动手的人，眼神凶巴巴地盯着他，脸臭的不行。
　　用一个莫须有的问题来控诉他这些天的冷淡。

　　左焕突然有些心疼，这段时间他折磨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折磨什么都不知道的叶浔。
　　他握上叶浔没有松开他衣领的手，轻声哄道：“小神仙，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