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爱情故事》路人痴语

41、第 41 章

　　行业的动荡再剧烈也干扰不了国家法定假的到来。
　　元旦三天假，正航照放，只是假期前一天，仇于明又找过季翡一次。

　　“说不上来，好与不好，谁也没办法判断。”
　　仇于明看上去烦恼尤甚，找他似乎只为倾诉。

　　季翡深吸气，说：“都是没办法的事，假期到了……就先好好休息吧。”

　　仇于明说好，而后，问他最近有没有和程玘联系过：“程四先生这些日子不好过，正航的转型是遵从了他的调动，没想到……”他叹气，“小程总呢？日子更难熬吧？”

　　季翡说 ：“我不知道……”
　　他没和程玘联系过，程玘也没有联系他，两人在这一点上的默契无人可及，像较劲儿。
　　季翡看着窗外飞起的雪絮，问仇于明：“为什么会这样？”

　　仇于明发怔，谁知道呢，古代有父子还为皇位反目，何况只是叔侄，为名为利为权，反正不出乎这些。
　　总归，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仇于明叹了口气，反而说：“明天就是假期，大家都好好休息。”

　　季翡点头：“我先出去了。”

　　“好。”

　　等季翡走到门口，仇于明再次叫住他，问：“季翡，你真的和小程总没联系过？”
　　季翡回头，他想他那时的表情一定是茫然的，所以仇于明才真正相信他，“算了，想联系估计也联系不到。”

　　季翡心跳突的，生疼：“他？”

　　“听程四先生说，现在找不到人，失踪了。”

　　一句“他不会的”差点冲出口，季翡好容易收敛住自己的慌张，苦笑：“我先出去。”

　　心机、谋略、人际……这些他都不是仇于明的对手，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龟缩，将自己武装到无懈可击，才能避免受伤。
　　然而……
　　谁能保证自己是无懈可击的？
　　瞧他，只是短短一句话，方寸大乱。

　　从那座令人窒息的办公室逃出时，外面的雪变大了一点，路边没有叶子的树枝积攒上一层薄薄的银白，间或有些枯黑的树皮露出，像一个一个的千疮百孔的洞。

　　季翡盯着那层薄雪看了许久，才迈步往宿舍走。

　　路上好像有人和他打招呼，说“假期愉快啊”
　　季翡恍惚间觉得自己答复了人家：“你也是。”

　　随后那人问他：“准备去哪玩？”

　　去哪？
　　他不知道……

　　等回过神来，季翡发现自己已经来到陈忍名下的那幢酒店门口。

　　临近假期，这里的生意十分热闹，来来往往的人群笑着，聊着，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季翡站在门口突兀的很，门口的迎宾过来问他：“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他分明记得……这幢酒店当初没有这么接地气，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礼貌客气地保持着距离，生怕惊扰到客人。

　　季翡忽然就清醒过来，摆脱开那种幻觉似的状态，他待人接物是足够周到的，他说：“是的，我记得我有过这边的特别会员，不知道还有没有效？”

　　迎宾道；“我们这里是终生服务制的，只要信息收录就会一直有效，先生你要不要来试一下？”

　　“好。”

　　季翡看着金碧辉煌的酒店，心跳又加速起来。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他的信息收录有效，他就可以去程玘当初的那套房间看一看，即便失效也不过就是一句话解释的事情。
　　可他却像面临着自己的人生考验一般紧张。

　　报出证件号码时，季翡一直观察工作人员的操作，前台接待已经不是前年的那个女孩，制服却是同样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发网上的花是藏青色，电脑的式样也没有改变，超薄晶屏立在柜台里，左手边是采集人像的设备，从球状变成白底蓝框的立式……

　　“先生，您的信息还在有效期内，前方右转即可乘坐电梯。”

　　霎时间，季翡几乎想要叫出来，程玘常住的那套房子还在，这家酒店也还是归属在那个喜欢奇装异服的陈忍名下，他的信息也还有效。
　　这些，都没变。

　　季翡屏息笑着退后两步，向前台和迎宾鞠躬道谢后，他来不及去看他们的表情，而是迅速插身进入电梯，上到三十四楼——
　　程玘的房间。

　　酒店的好处是即便房间无人居住，也日日有人打扫。
　　房间里的陈设如同昨日，他没有看到程玘惯常用的行李箱，那种氤氲的薄荷香气也消散在日日打扫的香氛里。
　　被子平铺在床上，床头柜上的灯随着感应亮起昏黄柔和的光，窗帘拂动，夜色里的霓虹如同水纹一般在地板上晃荡。
　　除了程玘，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多久没住人，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季翡觉得自己确实乱了方寸，他怎么会认为在出事之后，程玘还能住在这里。
　　他退出套房，将门锁上，在走廊上差点撞到酒店的保洁人员。

　　保洁人员是位有一点年纪的阿婆，头发收拾得整齐，有点外地口音，应该也是新来的。她惶恐地说道，“抱歉先生，我没想到会有人突然退出来。”
　　她手边还带着推车，空的。

　　“没关系，是我没注意。”季翡扬起微笑，安抚她。
　　视线突然集中到这趟空的推车上，季翡心脏狂跳，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指着车，问，都没有人住，上午收拾过，现在还用收拾吗？”

　　阿婆说道：“最近程先生回来的时间不定，领导交代我跟着他的时间调整收拾频率哦。”

　　季翡愣了愣，像是没听清：“最近？”

　　“是啊，最近程先生都忙到好晚，不保持房间通风透气，人会住的不舒服的。”

　　是了，窗户是开着的，他想起来了，窗户是开着的，所以有人住的。

　　狂喜由内心升腾起来，眼睛不由自主地有些湿气弥漫。

　　季翡别过阿婆，一路上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也许不准确，可他描述不出来自己的这种感觉，也无法与别人分享，但，胸腔是满的，快要溢出。

　　回到家，季翡抚摸着打包好的行李，里面有一大半是程玘的东西，那一大堆的小玩意儿占了太多地方，外加一个木制的博古柜，分量也是十足的。
　　他本来想如果能谈妥买下这套房子，东西就可以暂时不动，可惜目前买下的可能性不大，他便将东西打包好放着，一旦找到合适的房子就往那边搬。

　　现在，他无需找房子，他可以往那间酒店搬。

　　心情愉悦后，季翡觉得前途一片都是亮的。

　　第二天新年元旦，和往常过于相似，早上有一堆人给季翡发送节贺消息，手机的震动扰人清梦。
　　季翡半躺，摆弄手机，逐个回复，间或给自己的那些客户发送节日贺信。
　　他写的简洁，一般只写祝贺什么什么节日快乐，阖家幸福，新年新春。网上的模板虽然好看，却有些繁琐，想来也有许多人使用，他再用就略感到诚意不足。

　　顺序翻到程玘的账号，他们上一条的消息还是端午约的那场饭。
　　往后，两个人就都心知肚明地将对方躺列，像……像一种仪式，没有的时候会觉得空落落的，躺在那里不说话就会安心。

　　他编辑完消息，才有空看窗外，雪已经悄然停了，薄薄的雪竟然也将屋顶地面覆上一层晶莹。
　　季翡忽然豪情大发起来，他起床穿衣，特意穿了好活动的短款运动羽绒服和牛仔裤，打算洗漱完外出踩雪。

　　小区里有许多小孩子，男孩女孩，一帮人呼和着笑闹，他们一大早就拉着大人下楼，那么薄的雪也能东拼西凑堆雪人。
　　雪人身体小小的，脑袋也是小小的一团球，只有鼻子显眼，一根细细的胡萝卜，整个空地上摆出四五摞来，乍一看像一个又一个的小鼓包。

　　季翡饶有兴致的看了半天，后，一步一个脚印的踩在雪上行走外出吃早餐。
　　雪层太薄，一踩下去，脚印里就会透出一点点黑色的沥青影子，还有结在底层的冰渣，被踩的更加结实，不小心就会跌倒。
　　有小孩子看他玩的高兴，也跟着他学，一下子摔个屁股墩。
　　整个小区都是欢声笑语。

　　等季翡喝完热乎乎的粉丝汤回来，太阳已经升起，银白的雪在光线下越发清亮。
　　化掉的雪水有些从树枝上落下，一不小心就能洒人一头一脸。

　　季翡不小心被洒一阵，抱着脑袋冲进楼道，抖落身上水滴后，三步并两步的上楼，欢快的像个返璞归真的少年。

　　防盗门上挂着一串钥匙。

　　季翡初时以为是谁捡到钥匙，认为是他丢的，才挂到他的门上，摘下来看后，才发现，两把钥匙都眼熟的很。

　　蓝白四格的logo清澈的像今天的雪和天。

　　季翡的手僵住，另外一枚则是防盗门钥匙，尾部坠了一颗鬼工球，牙雕，轻巧的很，恰好可以握在掌心，手指一波动球体里就的内层就会转动。

　　他怔愣片刻，抓着钥匙骤然转身冲下楼梯。
　　地面的雪化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水，湿滑的他差点踉跄跌倒，可是哪里有人？
　　小孩子们回了家，那些个小小的雪人也只有胡萝卜鼻子显眼而已。

　　他想喊一句程玘，却又怕惊动别人，最后只能握紧钥匙，捂在胸口体会那人的好意。
　　满腹酸涩，无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