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爱情故事》路人痴语

42、第 42 章

　　新年的第一天，程玘给了季翡惊喜，第二天第三天倒又消失无踪。

　　那辆宝马顶配一直停在车库里，季翡去看时发现金贵的车身上已经落满灰尘。
　　一年，他原以为程玘早就将车开走，没想到却一直留在他身边。

　　季翡粗略检查后便将车开到附近的汽车4s店修整，这么长时间不用，车胎的气已经不足，发动起来没有当初的嚣张，发动机的声音都略显沉闷。

　　店的维修人员简直诧异：“这么好的车怎么这么不爱惜？”
　　季翡看着他忙来忙去检修车身，微笑不答。

　　因为它主人太爱玩了，差点忘掉它——这种话说出去容易挨打，那么贵重的东西，也只有程玘这人才会随手乱丢。

　　季翡这会儿才想起这辆车的最后行踪，好像是那次聚餐，他惹程玘生气后，程玘说他这么喜欢这辆车，不如送给你。
　　他原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这人居然真的把丢在了他这里。

　　还有房东那边，在季翡拿到钥匙后，房东打来电话告诉他房子被买走的事情，还纳闷道：“你直接跟我联系就好，怎么还要托一下中间人呢？绕好大一个弯子。”

　　季翡不知道程玘是怎么知道的，这个人明明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却又像一道高耸的无形墙壁，将他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季翡几次三番涌出冲动想要联络程玘，到最后终是将手机藏起，同时咽下所有好奇，他不能让自己乱了方寸，也让程玘乱掉他的节奏。
　　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是他现在唯一能够保护这段隐秘感情的方式。

　　假期后上班，形势越发严峻起来。
　　项目部的人闲散的厉害，大家都没事情干。

　　这两个月的转型扰乱的不仅是公司的正常运营节奏，他们这帮市场人员的做事节奏也都被打乱，正航原本略有小赚的经验状况转为亏损：
　　人工成本、水电成本、材料成本……
　　一项项支出列出后，仅仅两个月时间，正航直接亏损几百万。
　　不仅是老板急了，几乎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仇于明没再找季翡聊关于程玘的事，而是将部门人员召集起来，强制分组，一组人重新做以前的业务，一组人则应付现有策略继续从事文创教育。
　　季翡被他编在后一组里:
　　他的理由是：“季翡你人脉多，再想想办法。”

　　但这种企业经营问题，并不是认识的人多就能解决的，业内甚至有人看正航笑话，说正航的老板谨慎小心一辈子，临到老竟然翻车，可见大腿不好抱，抱错还得挨雷劈。

　　季翡也并未和仇于明多做沟通，只说：“走一步看一步。”
　　他对仇于明生不出什么同情，若是恨也没什么可恨的，都是打工人，无非是仇于明的级别高一些，一点错误就可能无限放大，最后满盘皆输。

　　就这么遮遮掩掩，挨到过年，应收账款的回笼让正航资金压力缓解一点，不过也只是一点而已，今年的年终分红全都打了水漂，不少外地的员工返程前打上辞职报告，说年后不再回来，要给自己放一个长假。
　　整个正航都有一种人走茶凉的销颓。

　　杨旭的辞呈已经写好，还未递交上去，问季翡：“翡哥，你还守着这里吗？”
　　季翡发怔，说：“我还没想好。”

　　他的确是还没想好的，程玘的房子车子都在他这里，若是想跑，也需要先找到人还回去才行。
　　何况……他并不想走。

　　杨旭把辞呈封进信封，叹气：“我也没想好……你说怎么会这么快……”
　　其实行业里的工作室或者中小公司平均寿命也就两至三年，正航这艘穿能够走到现在已是很不容易。

　　见他恋恋不舍，季翡说：“要是已经找好下家，就去吧，要是还没找好，不妨再等等。”

　　杨旭还没找好下家，只是人多少有些从众心理，看到那么多人走，自己也会心慌，况且杨旭和仇于明相处的并不愉快，甚而有过那么几次当面争吵，没有钱赚，人际关系也没打好，想走太正常不过。
　　他问：“再等等？”

　　季翡嗯了一声，正航上面还有母公司，即便实行的是阿米巴（小经营单元）制，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正航直接亏倒破产，除非是小老板直接决定撤资不干。
　　“也许会有转机，”季翡说道，“我只是猜测……”

　　杨旭呆呆看着他半晌，伸手撕了那封辞呈：“反正我也没有找好下家，等等就等等。”

　　他这么干脆利落，反而让季翡压力山大，刚想出口挽救，想一想，季翡又闭上了嘴。
　　辞呈撕了可以再写，这份相陪的心意到哪儿找呢。

　　因为春节前大家情绪都低迷，再加上今年的年终岁宴也被取消，所以季翡他们一直坐班坐到放假。
　　都无事可做的情况下，只能聊天。

　　项目部走了好几个人，张盼也递了辞呈：“哎，我本来就对这行业不敢兴趣，一脚踩进来这么好几年，也该出去看看了。”
　　她不再扎丸子头，而是将头发散下烫卷，波浪似的长发给她增添不少柔和风情。

　　经常和她聊天的小姐妹消失的就剩一个，是那个被开玩笑的小徐。
　　这个姑娘一年下来，气质长大不少，五官还是可爱的，精致小巧，她的烦恼和季翡这帮人又不一样：“哎，过年又要被催婚了，催催催，就知道催，我也不能上马路上拉一个回家。”

　　她的这句话戳中张盼心窝，仰头长叹道：“我又老了一岁，这下更找不到人了。”

　　时光易逝，哪里有什么恒久天长。

　　杨旭识相闭嘴没说话，这一年，他虽然工作上出现点问题，可是爱情上却美满丰收，买房、结婚一气呵成，父母辈支援小夫妻还买了一辆代步车，经常看到姑娘下班后开着车过来顺道捎他回家。

　　见张盼和小徐都没注意到这边，杨旭偷偷跟季翡说：“结婚也不一定好，我家那个脾气臭的不得了，都得我忍着。”

　　季翡笑起来，说：“辛苦你了。”
　　难怪这一年，对外脾气见长，对内简直没脾气。
　　杨旭扭开脸，被挪喻的不好意思。

　　闲聊到下班，季翡率先起身，祝贺大家：“新年快乐！”

　　他那么面的人居然会主动站到众人面前大声说话，几个人都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纷纷七嘴八舌说道：“新年快乐啊！”

　　“新年新气象，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漏掉句啦，有钱没钱，带个对象才能回家过年，哈哈。”
　　“少扯，你有对象吗？”
　　“我没有，你有吗？”
　　“我有哇，我电脑里，一大堆，任我翻牌子!”
　　……
　　大家往外走的同时，还有人喊：“关好门窗啊，来年见！”

　　一嗡声的，都是：“来年见！”
　　几个人竟然也闹出了去年的热闹劲儿。

　　季翡临走前检查窗户，将窗帘打上，整个办公室骤然黑了下来，日光灯有些刺眼。
　　仇于明从办公室出来，拉着门把手，两人正好迎面撞上。

　　仇于明说：“新年快乐，来年见？”
　　原来他在办公室里都听到。

　　季翡笑着对他说：“来年见。”
　　他已经拉好窗帘，夜幕作为背景，灯光似乎完全集中在他的身上，五官立体精致，一半的阴影让他摆脱娃娃脸的稚气，像一块抵住湍急水流的坚固磐石。

　　仇于明怔愣后，招手：“门窗都关好了，一起走吧。”
　　季翡拿包，说：“稍等一下。”

　　而后，两人一起出门，季翡临走时，仍旧要检查一遍门锁才放心。

　　仇于明张张口，继而转为笑意，他用手抵门给季翡看：“已经锁好了。”
　　季翡点头笑说：“好了，回家！”
　　他既有意外，也觉情理当中。
　　无论平日多不愿和下属交流的人，在某一时刻他总会表现出一个人的特质来，而不是冷冰冰的像个机器。

　　今天的风有些大，像是要下雪的前兆。
　　出大门后，季翡向仇于明挥手告别，裹了裹衣襟，回家。

　　仇于明立在公司门口，无端地想起很多，他来正航前就听说过季翡，别人都评价他很会和人相处，情商高；他想无非是脾气好，逆来顺受而已，职场上这种人很常见，并不稀奇。
　　相处后，季翡确实如他所想一般，好脾气，不会拒绝，大额的任务分配下去也就接受；不会讨好，哪怕被人提点以后也没采取什么动作去拉近关系；业务能力还行，为人处世也还行，平平无奇。

　　直到，那一次，季翡因为另外一个人的酬金愿意和他拉下脸来对峙。
　　那是季翡破天荒的二次找他，即便语气依旧平和，他也能嗅出内里不同寻常的味道，他意识到他惹毛这个好脾气的人了。
　　后来便是程家的那位亲自出面解决，接着便是端午、展会、经营转向会议……
　　季翡这个人表面上永远温柔无害，内里却像一团火，吸引着所有人向他靠近。

　　仇于明立了许久，眼见风越来越大，穿堂风呼啸声起，他才迈步。
　　他痴长这么多年岁月，还不如一个比他小上好几岁的人活的明白。

　　季翡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开空调，骤冷的空气将他耳朵都冻红了，加上阴天湿冷，衣服一点暖意都没有。
　　他窝在房间直到回暖，才鼓足勇气从卧室出来。

　　被客厅的凉意冰到，他忽然想起，这间房子现在是他的家了，他完全可以再买一台空调装到客厅里。

　　也正是因为这个念头，他竟然找到了与程玘联络的理由——
　　他还没还债呢，哪有欠债的不联络债主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