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爱情故事》路人痴语

40、第 40 章

　　以季翡性格，想不到也属正常，他惯常不会麻烦别人，只是对于伴侣来说，这种态度不禁有些伤人。

　　乐言有一阵无言，而后才说：“我没谈过恋爱，也没和人在一起过，但我觉得如果有个人非常在意另外一个人，可另外那个人却什么动向都不愿意告诉他……”
　　“我很难描述这种感觉，总归不那么好，甚至还会想，是不是讨厌我，想摆脱我。”

　　季翡也陷入沉默，好一会儿，苦笑：“我确实没想过，我被宠坏了。”

　　在程玘面前，季翡总可以肆无忌惮，不用考虑的那么周全，也不用为自己做出的一些不恰当行为道歉，那个人总是宠着他，季翡都知道。

　　乐言将话题转回：“那你会告诉他吗？”
　　季翡说：“我再想想……”

　　山雨欲来前的风暴连正航这种小分公司都被席卷，那人正处在风暴中心，季翡不难想象程玘的处境。

　　其实，程玘还算悠闲，毕竟有些风暴中心很大程度上，是真空。

　　他的那一句“想要公司的绝对掌控权”不是说着玩的，让这帮老家伙们闭嘴，也不是单单做出业绩获得他们的承认就能行的。
　　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一人一句话都能让他翻身不得。

　　临海的阳光带着海风的气息，照在人的脸上，有一种凉丝丝的暖。

　　那张雕花的摇椅铺上舒适的绒垫，老人的膝盖上也担着一条绒毯，铁锈红色的格纹让绒毯显得半旧。

　　“阿玘，你步子太大了。”随着摇椅缓慢摇动，老人开口说话，他的眼睛半阖着，眉和发皆是花白。

　　程玘老神在在，剥着栗子：“我只是想要开辟一项新业务而已，没想到叔叔们都这么激动。”

　　“你那叫新业务么，怎么不叫另起炉灶呢？”老人风凉道，继而语调又转平和，“有些事情急不得，你要沉得住气。”

　　程玘笑起来：“爷爷，我马上都三十了，连个老婆都没有，怎么沉得住气嘛。”

　　他不说这句话，老人似乎还可以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反而是老人生气：“让你把人带回来给我看看，你又不带，在这跟我个老头子口花花，你不如直接要我把股权都给你。”

　　程玘眼睛一亮：“真的可以？”

　　“做梦！”

　　程玘敛眉，哦一声，兴致缺缺。他低头继续剥栗子，手边的小碟已经被他剥满一盘，新鲜的的栗子带着甜香被他一层层垒起，不像在干活，像在玩。

　　老人盯着他的动作看上好一会儿，又好奇：“你打算怎么反击？”

　　程玘道：“哎？反击什么？”

　　他装傻，老人自然看得出来，他这个孙子从小就是个鬼精灵，没有挨打以后不还手的道理。

　　从那场程玘明确昭示意图的博览会后，他的几位长辈接连出招收拾这位大侄儿，恨不得把他像小时候那样拎起来揍一顿。
　　程玘采用了迂回战术，既不应战，也不和他们碰面，不得已非要碰面的情况下，就到老人这里，他是一大家子的定盘星。

　　老人的耐心和权威都不容挑衅，气哼哼道：“你要是不说，以后干脆也别到我这里来。”

　　老人说这话时，远远程玘的妈妈过来，程玘瞄到，故意道：“我妈妈在这里，我爷爷也在这里，不让我来，我去哪里呢？”

　　“你还可以去你那倒霉老子身边。”老人幸灾乐祸说道。

　　轻柔的女声响起：“爸……”

　　老人吃上一惊，立即坐起。
　　他这个大儿媳性子软善，命运已经够苦，他做长辈的，怎么也不能戳小辈的心窝：“我和阿玘说着玩呢。”

　　程玘妈妈将热好的牛奶麦片递给老人：“没关系，阿玘是应该去他父亲那里多转转，这点心胸我还是有的。”

　　老人讪讪，低头专心吃东西。

　　程玘妈妈转而问程玘：“你遇上困难，一定要告诉我和你爸爸，血缘上的关系斩不断，能利用则利用。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的爸爸。”

　　程玘说好，他的妈妈永远是清醒的，也许有种种的不得已，但她永远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最大限度的舒适生活。

　　这点上，季翡有些像他的妈妈，只不过……那是头犟驴，恐怕不会懂得求救，尤其是对他。
　　*
　　事实上也恰如程玘所想，季翡在思考后，突发奇想，想要将这栋房子买下。
　　向人事行政索要房东联系方式时，小姑娘咋舌：“翡哥你想好了哇，那房子不便宜。”

　　这一年，国家还没出手抑制增速太快的房价，房地产业还是朝阳产业，无数楼盘兴盖，无数旧居拆迁，无数拆迁富豪诞生。
　　他们租赁的这套房子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楼盘，虽然设施配套齐全，交通相对便利，但两居半的二手房价要大几百万，比一些新房还贵，花大价钱买下旧房，正常人都会觉得得不偿失。

　　“房子太旧了，反正都是花钱，你不如看看新楼盘，有保障的。”
　　不仅是徐蓉蓉，其他的人也劝他，不在魔都安家，何必买房。

　　季翡只是笑笑，说：“住习惯了，搬家麻烦。”
　　和他在正航工作这么多年一样，习惯了，不想离开。
　　不是因为情怀，也不是因为看中房子本身的价值……而是习惯。

　　他已经习惯他的隔壁是无人居住的房间却堆满一个人的所有物品，习惯去想念一个人却不主动联系，迟早，他也会习惯一个人生活、不去想太多有的没的。

　　徐蓉蓉见他态度坚决，颇为热情的帮他联络到房东，她说季翡帮她很多次，这点小忙应该的。

　　季翡谢过她，和房东双线联系上，约好出来聊一聊。

　　这件事看上去圆满，房东的语音语调听上去也十分和气，可惜事有不谐，房东称收回房子为自住，倒不是没有买卖的可能，可惜价格实在溢价太多。
　　季翡工作这么多年，没什么癖好，攒钱不是太难，首付是够的，就是房东不乐意接受分期付款。

　　“哎，我去房子看过，你是个干净人，房子维护的很好，但你也知道现在房价高，我总不能卖了旧房，买不起新房对吧？”

　　房东的话在情在理，季翡无从反驳，犯了难，只能说让他回去想想，敲定后再联络，房东人也算爽快，答应后还说不急，他也是过年才要用房子，让季翡可以趁这段时间慢慢找。

　　季翡谢过，过年还有三个多月，时间充裕到他可以将里面所有留念的物什搬空，可是心却搬不走。
　　这桩事也就成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心病，一直记挂在心里。

　　日常还是照常上班的，正航业务转型，他手上的客户资源都整理好交了出去，只是开辟新客户并不那么容易，文创教育怎么说都是和教育有关，面向主要群体从政-府机构转向学校，无论是形式风格还是打交道的注意要点都要重新摸索累积，而人力资源部门也在大力招聘新人，对他们这些老人又是一重冲击。
　　因此到年前，季翡的几乎全部精力都花在拜访客户上，工作生活重心都乱了。

　　一直到元旦前夕——
　　这个新年旧年的分界点，事情突然又出现变故。

　　李姚联络上他，问季翡是否知道行业地震的事情：“文创教育这个概念太新，而且主打产品都属于非必要展品，说得好听是寓教于乐，不好听的，就是纯粹造势让学校家长给孩子玩乐买单，哪个学校家长傻？汤壁麟（正航老板）就是脑子发热，尽坑自己，季翡你赶紧出来吧，别陷进去。”

　　当时季翡几乎是强压着自己的剧烈心跳，冷静问道：“李总，您说的是真的吗？”
　　因为李姚还带给了他另外一个消息，那家以云遮月为logo的公司变天了：
　　“他还是太年轻，没经过什么风浪，做企业怎么能这么搞，亏上面还有老的压阵，才不至于行业动荡。”

　　季翡失语。
　　个中内情，外人无从可知。
　　那个人……

　　那天最后，李姚依旧给他发出邀请：
　　“季翡，正航那边没有竞业限制，你要是做好准备，打算动一动，我之前的承诺一直作数。”

　　季翡听见自己正常的说：“谢谢李总，我想想，您知道的，我……”
　　李姚答的是：“我还不了解你，你这样的才让人安心。”

　　可是现在谁来给他安心呢？

　　过两日就是元旦，关于程家变天的传闻终于沸沸扬扬地传出，关注行业新闻的人尽皆知。

　　魔都今年出奇地下起了雪，很小，像飞扬的絮，落地就消失无踪。
　　办公室里一片沉默，偶尔听闻几声键盘嘀嗒，凭空扰人。

　　杨旭按捺不住，问季翡：【翡哥，真的吗？】
　　季翡出神半天，才回：【我不知道】

　　能够传出来的消息应该都是真的，上十万人的公司，忧关的是这上十万人的生活，还有掌权人的身家信誉，不可能作假。

　　杨旭说：【程总虽然是爱玩，但我不相信他会这么没谱。】
　　瞧这人信誉多好，现在还有人帮他说话。

　　季翡将手机轻扣在桌面上，用眼神安抚杨旭，虽然现在，真正无处安放情绪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