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闹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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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这边属于老城区了，比起另一边繁华的高楼大厦，这边多是低矮的挤做一堆的砖瓦房。青砖灰瓦们挨着从陵江引进来的条条水渠渐次分布，青石板的巷道纵横交错，最后汇于一片宽阔地带——江宇大市场。
大市场既然名为市场，那就是买卖不断。
从清晨五六点就沿着巷道叫唤起来的包子馒头，到白日里地上的各式瓜果时蔬的摊位，夜幕降临时收破烂和打铁补锅的吆喝，再到灯火喧嚣中的杂耍和零嘴儿……这片市场承载着几代人的回忆，几十年的生气。
爱阳不是江宇人，初一转学到一中之后基本都是在一中那一大片繁华地带活动，欧倩倩虽然也带他钻过类似的巷道，但那些给他的感觉少了老城区这边的生机，多了些社会生活的无力感，与其说那些是老街区，不如说是繁华都市下的平民窟。
因此当凤琪这个土生土长的江宇人提到老城区这边的街巷的时候，他就一直想来仔细看看逛逛。但是二中课程紧，偶尔几次闲暇凤琪也是带着他直奔自己心目中的top店铺，好不容易现在有个机会能好好感受一下这边的夜市，爱阳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因着之前阴雨连绵，大市场的夜市冷清了一大段时间，今天晚上好不容易没有雨，人流迅速从各方凝聚到这一处，喧嚣居然比晴日时更盛。
爱阳在这边的摊位撸一串木珠手链，那边店铺抓两只草编兔子，左手举一串糖葫芦，右手抱一杯关东煮，手腕上吊着的塑料袋里还有一小碗刚刚买的糖油粑粑，卖粑粑的奶奶还特意给他舀了两大勺桂花酱掺进去，凤琪隔着一米远都能闻到里面飘出来的甜香味道。
“我现在算是明白刘姥姥进大观园是什么意思了。”凤琪有些气喘的跟在爱阳身后，看他在不宽的街面卡着人群的缝隙钻来钻去，头开始发晕，“你以前在别的地方都没逛过这种夜市吗？怎么这么兴奋啊？”
爱阳舔着冰糖葫芦上的糖，头都不回：“我以前在山窝窝里连集市都见不到呢，上哪找这么热闹的地方。”
“你就扯吧你，你家那么有钱能让你待山窝窝里？别不是你爸买了那座山头吧。”凤琪翻起了白眼。
刚好他们挪到了大市场的中心——平安塔。
这座二十米高的红檐白塔是从明清那时候就传下来的古建筑，据说是那时候江宇的父母官监督修建，给外出征战的年轻人们祈福用的。
直径十米左右的塔内没有旋梯可以上去，走进去抬头就能看见塔顶中央一个不知道什么瑞兽的浮雕，周围横梁交错把瑞兽给框在中间，横梁上用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线吊满了手掌大小的木牌，被塔底穿过的风惊扰，翻转间能隐约看见木牌上有字。
发现爱阳站在塔洞口看里面的木牌，凤琪挑了塔边成圈栽种的桂树花坛较干燥的地方坐下，解释道：“这里面都是当年那些出去打仗的年轻人的名牌，写了所谓的生辰八字和亲人的祈愿来着，据说是要搭梯子请宗祠的人来挂，这么多年没听说有牌子掉下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那时候的东西。”
仰到脖子发酸始终没能看清木牌上写了什么的爱阳也跟着坐到了凤琪旁边，牙尖一不小心咬破山楂的皮，把他酸得皱起了一张脸。
等缓过了这股劲的时候他站起，举目朝四周张望，看名牌时的沉静马上被兴奋取代：“这塔周围好像都是些卖艺的啊，诶你看那边是不是在变魔术？”
凤琪伸伸脖子朝爱阳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唔，好像是，变花变鸽子的老把戏了，我记得我小学时候这个魔术就在演了？”
但爱阳可不管这是什么时候的把戏，发现坐着看不清之后他马上就三两步跳上了高凤琪一级的种兰花的花坛，踮着脚使劲朝那边张望，嘴里不断发出“哇塞”、“真的诶”、“刺激”之类的感叹。
平安塔周围有一圈的空地，白日时会被菜农们席地摆摊给占满，到了晚上就会被各式卖艺人抢占——变魔术的，唱歌的，画画的，算命的……
大部分人会围聚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喝彩欢呼，无法挤到近前又不肯放弃的人就会走到塔周围来，借着花坛立起的几丈高的地势来求个心满意足。因此爱凤两人周围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也算是给了两人一块安生的地。
离了熙攘人群的凤琪松了一口气，看爱阳一副兴致勃勃无暇顾他的模样，他好笑的摇摇头，从兜里掏出手机就直接进入名为“不理不答”的群聊发言。
不求凰的凤：你们肯定想象不到老板逛夜市能疯成什么样，已累瘫
群聊里马上有一堆人回复。
吃必死寿司：真的？建议来图黑历史存档
瓜地猹月下刺闰土：建议录音存档
凤琪举起手机对着一无所知的爱阳拍了个十秒的视频发出去。
不求凰的凤：两分钟内撤回，兄弟们手速！
马上就有一群人开始刷屏“已收藏”，之后就是满屏的哈哈哈哈哈了。
凤琪跟着大家一起疯狂哈哈哈哈了一会儿，常年潜水的成晟忽然艾特了他一下。
成——：视频最后一秒，左下角边缘那个人，是不是有点像……
凤琪还没看清楚成晟说的像谁呢，他的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猛拍一下。
“诶你看那个是不是俞蓝？”爱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掏出了手机，一手调着摄像头焦距一手在努力提拉凤琪。
凤琪懒得站起，歪歪身子朝爱阳指着的方位望过去，果然在被圆形的塔遮挡住些微视线的左前方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吧？”这已经是视力无法辨析的距离了，凤琪睁瞎了他的2.0大眼睛也只是确定了一个轮廓的相似性。
“啧，你在这待着，我凑近一些。”
那个方位其实已经可以说是远离了这片空旷区，和他们站的地方视线边缘线齐平了。爱阳手机相机拉到最大焦距也只能得到一个被塔遮挡了一半的人形，他索性跳下了花坛，朝那边挪移过去。
平安塔当年建成之初除了在周围围了两圈花坛，还引了一条渠过来绕了半圈塔，渠边有供参拜者休息的石桌石凳。只不过现在这片石桌石凳都被人群围挤着，更有甚者直接跳上了石桌凳看热闹。
爱阳挪着挪着就发现人群好像疏松了一些，举目一看发现他已经挪到了环渠的入口处，卡在了卖艺人群的边缘区，旁边是一座跨渠的石桥，桥对面走个十几米就是一排的商铺。
而他要找的那个人就在一间奶茶店门口的空地上，侧身对着他站着。
凤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挪了过来，随他一起坐在石桥的雕花扶栏上，身子朝后倒，越过爱阳去看那边的情况。
“嚯，还真是俞蓝，不过他好像不是一个人吧？我看他周围那一圈的人都在和他说话。”凤琪瞥一眼爱阳，“我下午约他没说我们是来市场这边，他说的有事就是在这……唱歌？”
虽然有点惊悚，但俞蓝还真是在唱歌。
只见他脱下了平时一层不变的蓝白校服，十一二度的天气里，里面穿一件蓝白条纹衬衫，外面只一件宽松的V领无袖白毛衣。
可能是气氛渲染着热起来的缘故，他把衬衫扣子解了两颗，露出清秀的锁骨。腕处有系带的宽袖衬衫也被他撸到了手肘。拿着话筒的手指骨节分明，随意绑着的带子随他身体无意识的晃动在空中飘摇。下身一条浅蓝色长牛仔裤裤腿往上折了折，清瘦的脚腕被门口的灯光打上暖黄色。
也许是夜市的生机太浓厚，融化了封山的雪。俞蓝渗进骨子里的冷在此时消弥，五官里的温柔意味透了出来，配着那样一身干净青春的装扮，周围已经聚了不少女孩子。再加上他清亮温柔的歌声……
等会儿？清亮温柔？！？
爱阳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俞蓝的声音虽然没有受到青春期公鸭嗓的眷顾，但是绝对不可能是这么清脆明亮的音色！
爱阳以自己“声鉴机”的外号起誓，即使俞蓝平时话少，他的音色也该是有些低而充满磁性的偏向于青年音的音色，怎么可能是这种比凤琪还亮的少年音！
凤琪刚想夸一句“唱得真好听”就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话语间带上了一丝忐忑：“他这是在……假唱？”
“不知道是跟着他一起的那些人在唱还是根本就没人在唱，”爱阳扫一眼坐在俞蓝附近不断起哄的那几个男生，“你说他下午和你说他有事时候的表情好像不太乐意？”
凤琪知道爱阳对于“假唱”这件事的态度，一边埋怨自己嘴快的时候一边拧眉回忆：“我问他晚上要不要和我们出去玩，他没问去哪直接拒绝了，我就多嘴问他一句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他当时脸就沉下来了，回了我一句没事就没再说话……哦对！他后来接了个电话！”
“什么电话？”爱阳清楚如果这个电话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凤琪不会现在忽然提出来。
“不知道是谁，反正俞蓝听对面说了一会儿就说不去，就那种表情还是沉着但语气尽量温和的那种？后来好像是发现我在看他他就走远了，回来的时候脸都黑了，当场收拾书包就走了。”
凤琪也是现在才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给他打电话的是这群人？专门叫他来假唱？我看那几个不像我们学校的人，他别不是被社会混混威胁了什么吧？”
想到这凤琪的忐忑马上被担忧代替：“本来在学校就被若有若无的针对，出来还被威胁……清哥好像有些门路，不然让清哥帮帮忙？”
“先不用，把俞蓝叫过来再说。”爱阳举起手机远远的拍了一张俞蓝的侧颜全身照，打开微信就把这张照片发了过去，之后手指快速点击键盘。
Orange：刚刚在路上看见一个帅气的小哥哥，有点眼熟
Orange：小哥哥帮我看看这是谁呗？
发完之后爱阳扭头警告凤琪：“表情收敛些，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不要又给我整什么乌龙。”
想起诓骗爱阳俞蓝是女的这个乌龙，凤琪的担忧被冲散，有些心虚的揉了揉鼻子。
那头的俞蓝拿着一个没有打开的话筒正在对口型，一曲将毕他忽然感觉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把话筒递给迎上来的俞和谐，他往旁边走了几步掏出手机，解锁后就看见了爱阳的消息。
照片拍的很清晰，角度选的也很好，被人群簇拥的他整个人都沐浴在光下，微仰的脖颈，半阖的眼睛带出了一丝难得的懒散。
想起不久前看见的另一张照片，他马上扭头，顺着照片拍摄的角度发现了坐在桥那一边的两个人。
发现他的视线转了过来，爱阳抬手冲他招了招，眼睛弯成了月牙。
和俞和谐打了声招呼后，俞蓝直接顺着桥走了过去。
“怎么样，认不认识那位小哥哥啊？”爱阳举起手机对一步之遥外的俞蓝晃了晃。
“喂喂喂，你这搭讪手法有些俗套了吧，”和爱阳插科打诨一番后已经从刚刚混乱的情绪中脱离的凤琪习惯性地和俞蓝拍了一下手，“第一次见你穿常服，衣品不错啊。”
俞蓝点点头算是回应了凤琪，一步上前趁着爱阳还没意识到危机感的时候一把抢下了他的手机。
“诶诶诶光天化日之下哪有你这么抢劫的？”
爱阳被俞蓝逼得身子往后倒了一下，幸亏手里抓着栏杆的边缘才没一头载进水渠里。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半点生气，谴责的话却带着暖意的笑。
俞蓝可不吃他这套，抢过手机后摁亮屏幕，他直接把手机怼到了爱阳眼镜上：“换了。”
瞧见那张和眼前人一模一样的锁屏，爱阳的惊讶明显多于尴尬：“你怎么知道我锁屏是这样的？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监控器了？”
“我倒是想。”俞蓝又把手机朝前怼了怼，爱阳被迫继续往后倒，稍有不稳就会落个落汤鸡的下场。
不过爱阳倒是不慌不忙，抬眼盯着俞蓝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小哥哥这么帅拍一拍怎么了嘛～那边那么多女生都可以存为什么就我不可以啊～”
凤琪一阵恶寒，马上跳开：“卧槽老板，底线呢原则呢？要是寿司他们知道你是这种货色你怕不是当场就被群殴了！”
俞蓝把一只手撑在爱阳身侧，确保他不稳后倒的时候能把他给捞回来，脸上的表情却是和动作不一的冷面冷情：“换不换？”
问完又把手往前面怼了怼。
“不。”爱阳果断拒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换了装的俞蓝变了心的白眼狼！”
一听他这样唱凤琪就知道要完。
果然，下一秒俞蓝扬手就要把手里的手机往水渠里抛，爱阳下意识的松了抓住栏杆的手去接。失了支撑的身体马上就因为后倾程度过大直直往后倒，几步之外的凤琪伸长了手也没勾到他一片衣角。
凉了。
在凤琪默默闭眼哀悼的同时，爱阳带着笑的惊呼同时响起。
等会儿，带笑的？
凤琪马上睁眼，预料中的人仰马翻并没有发生。
只见俞蓝在手机脱手的一刹那就又一举抓住，撑着栏杆的手快速前探勾上了爱阳弯成一道弧的细腰，随后脚步往后一退一停间，爱阳就被他拉了回来，后者还因为惯性一头扑进了俞蓝怀里，双手扒拉着他的肩膀被从栏杆上抱了下来，鼻梁上的眼镜因为磕上俞蓝的锁骨直接掉到了地上。
松开夹着俞蓝腰的两条腿，爱阳从后者身上跳开，刚想原地逃跑就被俞蓝扯住了卫衣的帽子，对方的声音于此时此刻终于带上了一丝笑：“再跑就把你丢下去。”
求救凤琪无果的爱阳终于在被帽子勒死前妥协了，乖乖的从俞蓝手里接过手机，当着他的面把那张屏保恢复了默认，又打开相册把那张照片删除，还进回收箱里清除了他最后的挣扎。
“别了，我的艺术珍宝们！”爱阳低头默哀。
凤琪对此无语到白眼。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闹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