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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心计 ...

  •   虽然一时冲动找首司要了下个月物理竞赛的报名表,但爱阳最后还是没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

      俞蓝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在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表上画王八,表格上所有方块字的小空格都已经被他涂黑,一眼看去黑乎乎的一片。

      “怎么了?”他在爱阳桌上放下一把刚刚在曾姐桌上拿的巧克力,“想参加竞赛?”

      “没,就是找寿司随便要了张草稿纸,”爱阳把揉成一团塞进桌上的小垃圾篓里,想了想,又问,“你觉得我要是参加竞赛的话,能和你一起入围冲决赛吗?”

      俞蓝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抽回自己被爱阳压得起皱的历史书,轻轻拍了一下他的额头:“比起一起入围,我更想退赛。”

      他从自己包里抽出素描本,摊开,用铅笔头轻戳了一下爱阳的含着巧克力微鼓起的一边脸颊,笑了一下:

      “偏一下头,模特。”

      俞蓝趁着课间解决了一张速写作业,清理掉在桌上的笔屑的时候,重新趴下的爱阳突然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问他:

      “你以后一直都会这样吗?”

      看见俞蓝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表情,他又补充:“毕业之前。”

      他问的是俞蓝现在这样总是忙得没个空闲的状态,以及……总是和成晟两人行这件事。

      俞蓝却以为他在问自己让他做速写的模特这回事,点头,又笑了一下:“会的。”

      爱阳抓着他的手突然就松开了。因为教室里空调温度有些高,他把衣袖撸上去了一些,露出来的两只手腕都空荡荡的。

      没有缠发带,也没有系红绳。

      只是左手虎口一个十字形的疤,血痂刚脱落不久,新长出的皮肉透着有些突兀的血粉色。

      恰好上课铃响,老师抱着教案进来上课,他们就此结束了这段对话。

      元宵过后半个月就是爱阳的生日。大家现在基本都知道,爱阳的妈妈是难产去世的,因此也不敢和他提生日这个事。但还有有几个胆子大的想去试探试探他对自己生日的态度。

      首司翻了下日历,确定爱阳生日的确是在三八妇女节那天,到时候全校女教师放假,他们想要混出去happy一下也不是不行。

      于是她在早读前拉了一下一进教室看见自己前桌位置空着就要倒头睡的爱阳。

      “诶,老板,三八妇女节你有什么安排没?咱兄弟们出去嗨一波?”

      爱阳趴在桌面上,脸冲着首司,打了一个哈欠:“妇女节?拉曾姐一起过?她这不得把我头都打掉,叫我去变性?”

      首司哈哈笑了两声,心直口快:“这不是看你身份证号那天生日吗?想问你要不要兄弟们帮着一起过!”

      爱阳愣了一下,眼神清明了一些,笑着摆了摆头:“不了,生日就算了,得和我爸去看看我妈。”

      他都这么说了,首司也不纠缠,刚和他比出一个OK的手势,就有一个人在她身边停下,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了。

      首司眼尖,马上就问了:“诶,班长,你手指怎么了?贴个创可贴。”

      爱阳闻言,马上就抬头去看他的手指,果然看见他右手食指尖贴着一个橘色的创可贴,在白皙肤色的衬托下分外显眼。

      俞蓝放下书包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看他们,随口答:“削铅笔误伤。”

      美术生总一把什么什么B的原木铅笔,每天总能在表白墙看见有人吐槽每次削铅笔半小时起步的,首司没多想,哦了一声就开始和刚进教室的其他人打招呼。

      倒是爱阳微微眯着眼睛看那个创可贴,目光随着俞蓝手上的动作上上下下,心想:

      他昨天在我旁边削铅笔的时候,伤到过手吗?

      ——————

      “卧槽卧槽卧槽!班长牛逼啊!”

      周五下午,大课间刚下一半,去上厕所的汤润叶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张口就吼了一声。

      在他身后,同样逃命似地跑回来的首司也跟着喊:“一等奖!全国!牛逼!牛逼坏了!”

      正咬着笔头,一边给俞蓝当速写模特,一边写题的爱阳被他们吓一跳,抬头就看俞蓝:“你上周的竞赛成绩出这么快?”

      俞蓝顿了一下笔,刚要说些什么,汤润叶已经夸张地摆了摆手:“不是!不是!不是竞赛!”

      “要是竞赛我们至于这么激动吗?班长一等奖都是基操了好吗?”首司倒在自己座位上喘匀气,见爱阳一脸茫然的样子,震惊了,“卧槽,老板你真的假的,都在全国人民面前露相了你还不知道?”

      爱阳:“……我被你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强行出道了?”

      首司咧嘴笑:“差不多差不多……不对!怎么能说是被我们,我们哪有这实力,所以才说班长牛逼啊!”

      爱阳:“?”

      前面捧着手机一直姨母笑的肖雨笑容突然僵了一下,然后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爱阳:“老板,你火了。”

      爱阳:“??”

      她又确认什么似的低头看了一下手机,再转回来,语气迷幻:“榜一十分钟了。”

      爱阳:“???”这都什么和什么?

      最后还是跟上来看热闹的凤琪热心地给他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

      “所以……班长去年暑假参加的比赛拿了一等奖,现在画被贴在荣誉墙公开示众……不是,共同欣赏,”爱阳表情微妙,“画里面,又刚好是我?”

      凤琪正拿着俞蓝的速写作业在翻,说话都酸溜溜的:“是啊是啊,是你。难怪班长总只画你不画我,怪我,怪我,都怪我没有这样一张能得奖的神颜!”

      爱阳微笑点头:“是啊是啊,都怪你。答应我,下辈子投胎一定找张好脸知道吗?不然你总是给我做衬我多过意不去呀!”

      凤琪:“……”要脸吗你?

      和凤琪日常互怼了几句之后,爱阳看向肖雨:“那小雨你刚刚说的榜一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没真给我报名出道吧?”

      “这个……嗯……出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哈哈哈……”肖雨眼神飘忽打哈哈。

      凤琪却是乐了:“哇塞,小雨你没看错吧?他那个真上榜一了?”

      肖雨马上严肃地捍卫自己消息的真实度:“那肯定的,我刚刚一直在看,直接从11跳到的第一,连带着你那三条也进了前十,你不信自己看看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

      本来还有些迷茫的首司和汤润叶此时也反应过来,脸上马上就挂上了不怀好意的笑:“所以说班长牛逼啊,我们辛辛苦苦冲一年都没这么高成就,我还是去其他学校拉过票的结果!”

      宛如一个局外人的爱阳:“所以,你们拿着我的名字去冲了什么奇奇怪怪不正经的榜?”

      “诶,老板你这话就不对了吧,这怎么能叫不正经?这怎么就奇奇怪怪了?人是铁饭是钢我们吃个粮为爱打call有什么错!”首司一巴掌拍上心口,表情痛苦。

      凤琪几个也跟着一起捂胸口,像是下一秒他就要出殡。

      爱阳掰了一下指骨:“需不需要我给你们每人来一下?死了就不需要吃饭了。”

      几人下意识跳开一步,刚刚还一脸哀怨,现在还是一脸哀怨,只是哀怨的内容变成了“你好残忍”!

      玩闹归玩闹,闹完他们还是给爱阳解释了所谓“榜一”究竟是什么。

      “就我们学校贴吧有个榜投,全名应该是‘最令人期待分手的情侣榜’。”凤琪解释,“后来这几年,怎么说呢,大家都积极发展多元化文化,追求一个互相尊重的交流环境,虽然还用着分手的名号,但其实都是看谁甜谁上头……”

      “……So?你们偷偷给我找了个女朋友去炒cp热度?”爱阳一看周围几人蜜汁微笑的表情,预感有点不妙。

      “不,清醒一点,你个比女朋友还漂亮的能冲什么?给你配的都是男朋友。”凤琪冷漠道。

      爱阳:“……都?”

      “是啊是啊,你在榜上可是有三个cp名呢!”肖雨兴奋地给他掰手指,“目前榜一的‘初阳融雪’,榜六的‘风阳’,还有第九的‘夏日汽水’!”

      首司忍笑狂点头:“你猜和你一起榜一的男朋友是谁?”

      爱阳下意识看了面前一直不说话在画画的俞蓝一眼,刚好遇上俞蓝抬眼,两人无言对视几秒。

      “Bingo!”凤琪夸张地给他鼓掌,“好棒好棒,好聪明好聪明,没错就是我们牛逼的凭一幅画之力助你出道的班长!惊喜吗?高兴吗?成为全校最甜cp有没有什么感天动地的感想呢?”

      “……”爱阳震惊了,“班长!他们这么玩你造你谣你都不管?!?”

      凤琪摆摆手:“得了吧,班长早知道我们在冲这个,去年清明那时候的事了,还说我们开心就好。”

      “而且,班长也是三个cp名,”肖雨继续数,“和你的榜一和榜九,还有和疯子榜八的‘春风化冰’。”

      爱阳:“……你们是怎么做到一个cp两cp名的?”

      “哪是一个cp,老板你不知道别乱说啊,我们可没有造假啊!”汤润叶马上一拍大腿,语出惊人,“夏日汽水明明就是你班长疯子的3P好吗!”

      爱阳:????这什么鬼的组合变换,你们还挺嗨是吗???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放学,看着手机里凤琪和肖雨甩给他的十几二十个同人链接,爱阳脸都木了。

      【初阳融雪:军阀纨绔小少爷和落魄孤冷画师的初遇!画中人就是心尖人!】、【风阳浴池play3000+(私我5000+含锁链)】、【夏日汽水吸血鬼pa完结章:血皇与教父终相爱!猎人却是最终赢家?】……

      有的时候是真的佩服二中这些人,学习都这么紧张了还能为爱产这么多粮。

      以及,小雨也就算了,疯子这自己磕自己真的不会觉得膈得慌吗?!?

      然后他点开了第一个标题为“初阳融雪Q/Q人互动合集”的链接。

      十分钟后,爱阳强自压下自己高高扬起的嘴角。

      真香。

      被老师叫去办公室的俞蓝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爱阳用拳头抵着微弯的嘴角,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断滑动。

      “走吗?去吃饭。”他走近,一出声就把爱阳吓了一跳。

      只见后者用躲校长巡查的速度,在一秒内完成了锁屏开书桌丢手机抽本教材正襟危坐等一系列动作,装模作样沉思了两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前是谁,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那什么,我还以为是收手机的,肢体反应,肢体反应。”爱阳重新掀开桌盖把手机拿出来,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走吧,吃饭去,我都要饿死了!”

      俞蓝微微挑眉,但没说什么,和他并肩出了教室。

      经过荣誉墙的时候,还有人围在那幅画边小声交谈着什么。

      “话说,你为什么会想到画我?”爱阳装作不经意地问。

      他之前就趁课间下来看过这幅画了,还躲着摄像头拍了好几张照。刚看见的时候他还愣了好一会儿,心里情绪翻涌,有一种……被看穿再展示出来的惊慌。

      但是看见作品署名的俞蓝,和指导老师一栏的“爱清”时,他想起之前被全网骂的事情,突然又觉得无所谓了。

      俞蓝目光从那幅画转回爱阳身上,答:“比赛主题是光,想到你就画了。”

      “嗯?”爱阳愣了一下,又笑,“也对,我名字里有个阳,阳光阳光嘛。”

      笑完,他就转头去看旁边的行人,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觉得我是光?”

      声音比刚刚小了些,显得底气非常不足。

      俞蓝带着笑,一字一顿地答:“是,你是光。”

      是照亮我曾经灰暗人生的,绚烂耀眼的阳光。

      ——————

      但是最终爱阳并没能和俞蓝一起去久违地吃一顿晚饭。

      两人刚走到校门附近,黄涛就脚步匆忙地过来,说有个双人竞赛的成绩下来了,要俞蓝去签字领证书和奖金,成晟已经先过去了,摄影师在等着给他俩拍照。

      推着俞蓝的肩膀让他别让人家女孩子和摄影师久等,爱阳笑容如常,目送俞蓝的背影消失在紫藤长廊的转角,才慢慢往校外走去。

      穿过拥挤的小吃一条街,爱阳在路口叫了辆车。师傅问他去哪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会儿,给出了爱清酒吧的地址。

      之前民愤爆发的时候,酒吧为了员工的安全,也是为了减少店内损失,歇了将近一个月的业。等到年底快过年的时候,才又重新开张,迎来一波又一波或得意或伤心的俗世人。

      Angel看着他在吧台前坐下,主动走了过来:“嘿,小帅哥,今天晚上喝点什么?Alice?”

      爱阳把玩着手上一个打火机,笑着摇了摇头:“不了,一杯白水。”

      Angel转身给他倒了杯水,放一片薄荷叶,接着就没再管他,转而招待其他顾客去了。

      一杯水刚喝了一半,就看见一身西装领带的程静斯走了进来。

      “妈的,简直个傻逼,说了谈不拢谈不拢,非要一直过来敬酒,要不是和他有其他合作,我直接一酒瓶把他打进ICU!”

      一边解着自己拴狗绳一样的领带,程静斯一边把手上用来装成熟的腕表取下,抬手抓散梳到脑后的额发。
      爱阳招手,叫Angel给他上了一杯蜂蜜水,杯口夹一片柠檬。

      程静斯是家里独子,又被他爸死命宠着,往日里嘻嘻哈哈游戏人生,好不快活,按理说并不像爱阳这样需要急着继承家业。但他自己有别的计较。

      虽然他对自己是同性恋这回事没什么避讳的,和许志生谈的这几年也坦坦荡荡不刻意遮掩,但他们却是谁也没将这事告诉自己家长。

      原因无他,因为都是血亲,足够了解,所以知道坦白之后结果一定会很惨烈。

      甩张支票逼分手那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温和,更可能的情况是,两人被强制分开,禁锢,像犯人一样被监视着一举一动,甚至于,扭送就医,身体和心理上的痛苦同时压下,逼尚还年轻无所可为的他们就范。

      “所以咯,我就是说现在趁着我年纪正好,我爸又还宠我,能学的多学点,能握的权多握点,至少囤出个自己的小金库,等之后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坦白,总不至于私奔之后连口饭都吃不起,最后内耗内耗再分手,傻逼一样。”当时拿着一堆报表来请教爱阳的程静斯这样回答。

      和从前那十几二十个“一见钟情”的女朋友男朋友不一样,他对许志生动了长久下去的心思。而无论是更好地配上成绩和性格都很好的许志生,还是为了尽力的清扫未来的种种障碍,他都和爱阳走上了一样的路。

      端起面前酒保推来的饮料喝了一大口,程静斯皱眉:“清哥破产了?我来酒吧是喝这个的?你等下是不是还要再来一杯奶茶?”

      “清醒点,你明天还得见客户,生生之前才说过让你少喝酒的吧?”爱阳摁下打火机,将自己手指悬在那小小的橘红色火苗上炙烤,像是感觉不到热与痛。

      程静斯一把把他火机抢过来:“你今天怎么在这?我听人说你明天和你爸有活动啊,推了一天的会议和行程,你不回去准备准备?”

      “没什么,”爱阳捻着指腹被烧黄至黑褐色的一层皮,“明天我妈忌日,他说要去看看。”

      “哦,你生日啊。”

      程静斯又喝了一口蜂蜜水,上下抛着打火机玩,和爱阳随便聊。

      “清哥是不是说五月回来来着?”

      “嗯,五月底。”

      “我前几天听人说他交的作业被一群金毛烧了,真的假的?”

      “应该,‘嫉恶如仇’的人国内国外都差不多一个样。”

      “清哥这能忍?最后赔医药费没?”

      “没赔,上法庭捞了一笔,还被冷面教授开小灶了。”

      “哇塞,那群金毛不得气成绿毛?”

      五光十色的灯光打过来,在两人脸上明灭变换,一者笑得痞气,一者散漫倦懒。

      舞台上,歌手把着话筒,和着乐队的节奏,唱着一首老情歌,嗓音低沉带些哑,唱岁月蹉跎。

      程静斯突然抬脚踢了踢爱阳的小腿:“去,唱几首歌来听听。”

      爱阳直接把他连人带高脚凳踹开:“你怎么不自己去。”

      程静斯笑:“我要有你这么五音俱全我就出道去了好吗?明星多捞金啊。”

      笑完又催促:“快点,我来这喝酒你不给酒,我要听歌你也不给唱,等清哥回来我就举报你又玩打火机啊?连带着你上次往我这偷的一盒刀片。”

      “……”

      爱阳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起身时倒也没那么不情不愿。走到台边和乐队的人说了几句,歌手就退了下来,他抱着一把吉他站在了话筒前。

      俞蓝收到程静斯的消息过来的时候,一推门就看见人群最中心,少年坐在高脚凳上,一条腿支起抵在凳子的横杠上,抱着吉他,沉着声唱。

      “怀内能躲一躲,

      力度与温度差不多,

      唯独你双手握得碎我,

      但我享受这折磨,

      可以说走一早已拼命退后,

      想过放手但未能够——”

      四周的灯光都暗了下来,只有中心舞台落下一道白得刺眼的灯柱,将少年整个困在里面,明明是正鲜活的一个人,却像是上个世纪残存下来的一个投影。

      舞台下,有客人跟着节拍在一起唱。饱含情意的曲调和粤语包含故事性的音调让大家即使不解词意,也忍不住跟着哼唱。

      “怪你过份美丽,

      如毒蛇狠狠箍紧彼此关系,

      仿佛心瘾无穷无底,

      终于花光心计,

      信念也枯萎——”

      俞蓝顺着服务生的指引,找到了吧台边的程静斯。他点着烟靠在吧台上,在朦胧的烟雾中给许志生发了最后一条消息,让他早点睡,竞赛完一起去约会。

      感觉到有人靠近,他回头,发现俞蓝一直看着舞台的目光,笑了笑,用脚勾来一张高凳:“先坐,听听歌。”

      俞蓝:“……这就是你和我说的酗酒发疯?”

      程静斯一哂:“酗的苦情酒,发的情歌疯,有什么问题?”

      俞蓝:“……”

      舞台上,爱阳唱到最后一段。

      “怪我过份着迷,

      换来爱过你那各种后遗,

      一想起你如此精细,

      其他的一切,

      没一种矜贵——”

      这曲完了,台下有人鼓掌。爱阳调整了一下呼吸,回头和乐队的各位打了个手势,拨弦,继续唱着,却已是另一首老情歌。

      “这小歌手看不出来啊?唱的都是老歌,我以前上学那时候老爱了,就是粤语不好学。”邻边卡座有人一边鼓掌,一边和朋友笑谈。

      程静斯和他们遥遥举一下杯,指一下台上,笑:“我朋友,平时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听歌唱歌,粤语好听,唱得也多。”

      “那是真喜欢了,年轻就是好啊,喜欢就能一股脑地冲。”客人也对着他们举杯。

      俞蓝听着他们聊天,却是想起了之前问爱阳为什么那么喜欢老歌的事。

      明明在网上给自己的定位就是网络流行歌手,打开歌单却半数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老歌,偶然借给他的mp3里几乎全是粤语歌和英文歌。

      爱阳当时回答得很理所当然,他说:“我妈挺喜欢这些的。”

      所以他让自己也喜欢着这些自己的母亲喜欢的东西,让自己也学会这些他母亲会的歌曲。

      后来,被新认识的朋友带进了新的圈子,他又学会了日语,也翻唱过很多热门的英文歌,某次直播的时候,甚至唱过两首德语歌,音调很好听。

      他会很多东西,可好像没有哪一样是因为自己喜欢才去学的,那都是别人喜欢。

      酸涩的滋味在心口蔓延,像是有蚂蚁在噬咬,密密麻麻的疼,俞蓝不自觉皱了眉。

      又唱了两首,爱阳抬眼,就看见程静斯冲他招手,叫他下去。

      几首歌下来,他周身的倦懒褪去了些许。把吉他递还给乐队,他刚想问程静斯是否满意了,猝不及防就撞进了另一个人的眼里,即使四周一片黑沉,那双眼依旧亮而温柔。

      “俞蓝?”他愣在了两步开外。

      “嗯,”俞蓝点头,没说自己是被程静斯诓过来的,“在画室有些烦躁,出来放松一下。”

      爱阳没怀疑什么,在他旁边坐下,叫Angel再给他来杯水,冰的,顺便点了一堆小吃,填一下没吃晚饭的肚子。
      三人坐在吧台前漫无目的地聊,后来爱阳又被程静斯赶着去唱了两首歌,都是活泼欢快的英文歌。

      唱完回来的时候,程静斯已经跑了,留下桌上两个空酒杯,和一张酒水的账单。

      爱阳:“……”
      下次得叫人在门口贴个“程静斯不可入内,但狗可”,要大红大绿的,晚上还会发光的那种。

      他们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外面的街道上已经只有路灯和便利店还亮着,行人车辆都寥寥。

      在酒吧里面注意不到时间的流逝,出来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手机也显示此时已经快要十一点。

      “坐地铁吗?”看着迎面驶来的亮着“空车”灯的出租,爱阳突然问。

      俞蓝目光在那辆出租上点了一下,插在兜里的手并没有抽出的迹象,他点头:“好。”

      酒吧往外走五百米就是地铁站,有一条直达江宇大市场的线路,全程将近一个小时,他们走过去刚好能赶上最后一班车。

      地铁上人很少,长长的车厢看过去没几个人,他们并排坐着,肩抵着肩,交换体温,摩擦过热。

      到站下车,时间已经23:50。

      爱阳骑的电动车还停在学校外的正大广场,和俞蓝回家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摁灭显示着时间的手机屏幕,爱阳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天意如此,强求不得,刚要和俞蓝道别,就见后者脚步未拐,依旧和他并肩走着,往学校方向去。

      对上爱阳有些惊讶的目光,他解释:“太晚了,我和你一起去。”

      “哦,”爱阳过了两秒,才又道,“谢谢。”

      心里却在自嘲:什么啊,只是因为怕我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而不是……

      没等他嘲完,俞蓝又开口了:“我下午和大黄说了一下,荣誉墙的那幅画明天就会撤下来。学校想收藏展示,但我拒绝了。”

      “嗯?为什么?”爱阳问。

      “因为不想。”
      不想让他们看见,不想被他人占有。

      爱阳静了几秒,像是在思考这个“不想”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他最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笑着让俞蓝坐让自己开心的事就好。

      两人走得不算快,但是当俞蓝兜里的手机闹铃突然响起的时候,他们还是走到了正大广场的边缘,在巨大的桂树旁的路灯下停了脚步。

      “生日快乐。”

      爱阳听见俞蓝这样说,看着他的眼睛里像是落了星星,一闪一闪的。他认真去看,发现那里面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

      俞蓝拉开自己背着的书包,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递到他的面前:“要打开看看吗?生日礼物。”

      爱阳接过礼物,却没有马上打开,而是看着俞蓝的眼睛,坦白:“刚刚出酒吧,我说坐地铁,就是想耗到现在,看你会不会祝我生日快乐。”

      虽然心里一再告诫自己,他的降生于这个世界就是一场灾祸,为亡者哀悼已不足以偿还,怎么还可以欢喜地去奢求一个祝福。
      但……人的本质就是各种妄想的组合,他在去年曾实现过一次,自然而然开始期盼今年。而今年的他也难得幸运。

      俞蓝笑了一声,也说:“我背着包去找你,也想过用什么方法可以把你留到现在。”

      微风拂过树梢,树叶“沙沙”轻响,快要盖不住谁“咚咚咚”的心跳声。

      爱阳近乎是有些慌乱地低头,打开盒子,一个已经拼装好的金属模型出现在他眼前。

      以一个圆形的石台为基,一拳高的大树间夹着些漆成金黄的小花,伸出的粗壮枝桠上系着吊绳,吊着一个轮胎作了秋千。大树周围繁花似锦,犹以青白色形似玫瑰的花朵最为醒目。

      开始感觉这个盒子重,还以为是木制的原因,打开才发现,重的是里面的这份心意。

      爱阳在网上见过这种模型,他知道这种商家都是只给一整盒零件的,成品只能自己一点点耐心地去拼,金属片边缘很锋利,一不留神就会受伤,商家差评里全是顾客手上的各种伤口。

      他突然想到俞蓝手上贴了将近一个星期的创可贴。当时说是削铅笔误伤,其实是为了给他拼这个吧?那时候他明明忙的天天凌晨两三点才睡,却不知道怎么的,硬是挤出时间完成了要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俞蓝看他盯着里面的东西眼睛一眨也不眨,忍不住出声提醒他:“拿出来试试效果?这个八音盒的音乐你应该会喜欢。”

      “八音盒……?”爱阳愣了一下,用手拖着模型底座把它整个拿出来,这才发现下面的石台不止是个装饰。

      他按照俞蓝的指示将那棵桂树拧了两圈,系在上面的秋千晃啊晃,悠扬的曲调也在夜色里飘啊飘。

      “金桂开,银桂香,酒酿深深绕旧巷——”

      “金桂灿,银桂亮,嫦娥三度舞广寒——”

      “金桂躲,银桂藏,姑娘一笑我心怦然——”

      爱阳和着八音盒的调子,轻声将这桂谣的词唱出。

      他看着俞蓝,眼里情绪翻涌,隐有泪光,问:“怎么做的?”

      “网上找人专门做了一个八音盒,替换掉了模型里附赠的,不是很难。”俞蓝的手指在秋千上勾了一下,把从找出这款模型到不断与店家交流八音盒的音准之间的所有,都轻描淡写地放进了“不难”两个字里。

      爱阳深呼吸,将情绪缓和一些之后,这才认真且郑重地对着俞蓝说了“谢谢”。

      他喜欢这首桂谣,很多人都知道,但他只在某次夜聊时告诉过俞蓝,他为什么喜欢。

      爱清知道这是江宇本地的曲,他以前也听阳白唱过,所以他以为爱阳这又是在拿自己当母亲的替代品,要把喜好和习惯都照抄的淋漓尽致。

      但爱阳最初听到这首歌谣,却不是在江宇,而是在英国,在他依偎在Alice的怀中时,一次次伴他入睡。

      这是阳白教会Alice的一首曲子,而Alice把它放进了他的梦里,最后也跟着它,一起成了他的一场美梦。

      “所以疯子才说羡慕学委,”爱阳抬手揉了一下眼角,嬉笑着,“她要是真能趁这段时间追到你,那真就是全世界最最幸福一等人了。”

      谁料俞蓝却突然愣了一下,未有过多的思考,他已经下意识辩解:

      “成晟的事,我从一开始,就拒绝了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3章 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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