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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体面 ...

  •   晚上十点,爱阳走出白恪一楼大厅的电梯。

      身旁,眼下一片乌青的财务部小组长还在不断和他道谢:“今天真是幸好有你啊小爱总,要不是你之前从工厂那边做了记录,带回了这些资料,我明天铁定会被经理骂死!”

      外面雨大了,组长一拍脑袋:“哎哟!我当时就不该那么着急直接把你叫过来,让人送资料过来就好,现在这么晚雨又大,等会儿不然我送你……”

      “爱阳,回家吗?”休息区的卡座里,一个男人站了起来,声音温和。

      组长下意识止了话语,等对方走到近前来的时候才恭敬地打招呼:“爱总,您还没走的啊?那刚巧,我刚刚还说小爱总这么晚不好走,您还在我就不用操心了,我老婆还在家等我我就先走了哈哈!”

      等到组长的身影消失在了去停车场的旋转门外,爱阳才微微抬头看向爱恪:“您怎么还在这?”

      “有些工作没处理完,没想上楼,就在大厅解决了。”爱恪咳了一声,又问,“一起回家吗?”

      问完又有些欲盖弥彰地补充:“现在雨太大,这个点出租也不好打,刚刚你也听到了,公司的大家平时也都会互相搭一下便车,所以我接你……不是,送你……”

      “嗯,走吧。”爱阳截断了他后面的语无伦次,往前走了两步发现爱恪还在原地,又回头,笑了笑,“谢谢您了,爱总。”

      上了车,爱恪在过红路灯时,似是不经意地开口:“明天晚上Linda会来家里,就是之前和你提过的,你妈妈的一个朋友,她一直很想见见你,和你聊聊,就想问问你的意愿……”

      “嗯,有空。”爱阳回复着曾捷说已经全员安全回学校的消息,头也不抬,“明天放假,白天跟您去公司,晚上随意,我都可以。”

      听他同意,爱恪松了口气,但是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不自觉收紧了。

      Linda的确是阳白当年认识的朋友,但是除却这一层关系,她还是一位颇有名气的针对于青少年的心理医生。

      爱恪之前因为一些工作偶遇了对方,就简单说了一下爱阳的情况,自厌、自残、自毁,话语里有寻求帮助的意思,对方当时并没有下什么定论,只是希望能先和爱阳聊聊,于是就有了刚刚那段对话。

      他之前也和爱清联系过,提出了要带爱阳看心理医生的想法,爱清出口便是嘲讽:“你带,你尽管带,越有名越有针对性越好,你看看是医生先救了他还是他搞疯对方,我等你好消息。”

      但是就算他那样说,爱阳之前说的那些绝望而崩溃的话,还有他表现出来的状态……爱恪都决定试试再说。

      不过说到放假,爱恪又问了:“假期有什么别的安排吗?明天小年,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我之前问小缘要不要留在这边一起过年,他看起来是同意的……”

      爱阳安静听他说完,才笑着答:“原本是说去爱清那边的,不过如果您想,我就不去了,留在这边和你们一起过年,虽然我以前从来都不过年。”

      他这话说得没什么毛病。跟着Alice生活的那几年,国内的元旦于他们就是新年了。后来回国,刚开始那几年爱恪总不回去和爱霜红俩夫妇过年,两老人就总把气撒在他身上,说就是因为他爱恪才不想回来,疼痛和饥饿就这样伴随他从旧的一年走到新的一年。

      再后来到了江宇,爱恪想要带他回去和自己的父母哥哥团圆,他总是拒绝。爱恪以为他仍因为Alice的死无法释怀,所以不想回到那片伤心地,于是也纵容了他留在江宇,和同样因为童年经历厌恶过年的爱清待在一起。

      不过他这么直接的说出“从来都不过年”这样的话……

      爱恪有些不安地发问:“你心情不好吗?”

      虽然爱阳这段时间里一直都对他很客气,说话做事都有点公事公办的意味,但是今天晚上这若有若无的带刺的语气……爱恪只能去想,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应该的东西惹到了他。

      爱阳也意识到自己反应不对,但他没像以前那样因为自己无意的失言而道歉,只是说:“我去爱清那边,你也不用把俞蓝留下来,比起我们,未竹孤儿院那些人才是他应该一起欢庆新年的‘家人’。而且爱霜红和爱枫亭都等着你回去,你带他不合适。”

      之前爱恪出事,爱阳打电话去气了爱霜红和爱枫亭一通后,两老人接着就知道自己放进小区的那人做了什么,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只是单纯被儿子浑身是血的模样给吓到,爱霜红直接在院子里摔了一跤,磕到了头,据说是诱发了脑梗,之后就只能流着口水在病床上熬日子了。

      而爱枫亭在被警察打电话那天晚上,不知道抽什么风,直接罐了两瓶白酒下去,第二天在卧室里被保姆发现的时候,整个人脸紫得发黑地躺在床上,送到医院后虽说捡回了一条命,五感却受到了极大损坏,说话的时候总囫囵着让人听不清,让人担心他是不是下一秒就会把整个舌头吞下去,眼睛也总是鱼泡似的鼓出,听说吓得隔壁病房的小孩哭了两天。

      爱恪于是把他们转到了一家设施完备且极其隐蔽的疗养院,隔三差五会差助理去看一眼,疗养院那边也会经常打电话给他汇报两人的情况,在旁人看来,当真是孝意满满。

      爱阳看在眼里,但除了笑一声“活该”,别的他完全不想管,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和那两人有任何的关联,也不想他身边的人凑上去脏眼睛。

      到家后,爱阳洗完澡下楼喝水,爱恪坐在沙发上在看什么资料,听见他的动静,抬手指了指餐桌的方向:“那边有蛋糕,老高今天去接你的时候从店里带出来的,刚好可以做夜宵。”

      爱阳点点头,调转脚步往餐桌走去,但是走到一半,他又突然停下,低着头不知道想了什么。
      爱恪刚想问他怎么了,就听他突然对着洗衣房的方向喊:“罗姨!这蛋糕我不想吃,你等会儿来收拾一下吧!”

      然后他就拿着杯子去厨房里接了一杯热美式,出来的时候罗姨叫住他:“今天下午有蛋糕房的人来送了个翻糖蛋糕,说是你订的,我放冰箱最下面了,看你是要直接吃还是摆设。”

      “嗯,谢谢姨。”爱阳上楼的脚步顿了一下,又折返到冰箱面前去看里面的蛋糕。

      如果有理达班的人在这,就会发现这个翻糖蛋糕除了小了几倍,其他都和今天晚上俞蓝的那个蛋糕一模一样,甚至是上面的小人都是一样清冷的神态。
      而如果是凤琪来,就会惊奇地喊出声,说这不是蛋糕的订单里已经被退掉的翻糖纪念品吗?

      确认蛋糕完好并没有什么损坏之后,爱阳端着咖啡回了房间,正在充电的手机显示有几条未读的短信。

      一条是蛋糕房那边程序化的感谢惠顾的短信,在黄涛从凤琪爸爸手上拿到蛋糕之后,他就支付了剩下的尾款,顺便留言让他们把翻糖的送到自己家。

      剩下的就都是饭店那边的信息,先是感谢他选择了他们店铺,同时告诉他所有的贺卡都已经整理好全部交给了俞蓝,附上一张贺卡塞满礼盒的照片,接着就理达班打蛋糕战所造成的额外的清理费用列出了单据。

      爱阳:“……”虽然早有预料,但是打出这样近四位数的赔款,这些人真没见血吗?

      付完赔款之后,凤琪的消息适时跳了出来。

      【疯子:我憋不住了,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让告诉他今天晚上这些其实是你一手策划的啊?】

      【疯子:又是一家家踩点饭店又是求我爸给你的订单插队,你还和店家那边磨了这么久才把让路人唱生日歌写贺卡的事情办下来,说是大家一起组织的,但是其他人明明就只是陪着演了场戏,然后送礼物,这样对你完全不公平好吗?!?】

      【疯子:你老实告诉我,你和他是不是真出了什么事?就叔叔出事那几天。不然你没道理突然就和他一副要友尽的样子啊???但要说友尽你又给他办惊喜patty,可就算之前是为了惊喜效果故意冷落他,你今天提前走了居然完全没告诉他???】

      【疯子:我也不问别的了,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是想干嘛吧?】

      爱阳思考两秒,打字回复:避嫌

      凤琪看着消息界面这简短的两个字只觉得离谱。

      避嫌???特么全年级都知道你俩是玩大冒险作没了彼此初吻的关系了,这有哪门子的嫌可以避!?!

      但是无论他之后再怎么消息轰炸,爱阳都没有再理他。

      空荡荡的琴房里,爱阳靠坐在冰凉的飘窗上,手自然垂下,搭在靠放在一边的吉他上。

      吉他很新,纯木的琴身是浅咖色的,样式很好看,曲线优美。随意撩拨,音色稳定明亮。而就在吉他的身上背板上,一朵重瓣洋桔梗静静绽放,纹理清晰,仔细看去,能辨出是“卿缘”两字。

      他又想起当初刚从俞蓝家搬出来的时候,夜里实在睡不着,鬼迷心窍打了俞蓝的电话,还扯了个开直播间唱歌的幌子。
      俞蓝一进来就被他抱上了房管,而他就弹着吉他哼两首小曲,随意说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还叫俞蓝看谁不爽就封谁。

      之后几天夜夜如此,下播后他们总有各种理由让连通着的电话持续到第二天早上,他就蒙着被子听手机听筒里传出的均匀的呼吸声,回想着那短暂的一个月里,这个人躺在自己身边的让人心安的温度,得一晚好眠。

      然后有一天,记不清是聊起了什么,俞蓝后来夸他的吉他很好看,聊着聊着就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他说以前被父母带去音乐节,看舞台上的人弹着吉他哼着歌很厉害很酷,当时也萌生过要学吉他的想法。只是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这种想法自然而然就被抛掉了。

      爱阳心念一动,在当天下播后,联系当初送他那把吉他的爱清酒吧乐队的吉他手,定制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全新的吉他,还要求刻上俞蓝的专属签名,想着如果工匠那边不出意外,还可以赶上俞蓝17岁的生日,连着那个精致的翻糖蛋糕一起,在盛大的生日宴上,亲手交到他的手里。

      但是后来……既然俞蓝已经和成晟在一起,那么无论是这把吉他,还是冰箱里的蛋糕,多少有些越界了。
      就像他为了这场惊喜的生日宴所做的一切一样,都不应该以朋友的身份展示在俞蓝面前。

      他一个朋友,怎么能表现得比人家恋人还深情?多不合适,像那台匆匆挑选出的游戏机和隔了一个人的座位,就正好。

      至于心底那些隐秘的委屈和不甘……临时反悔要回来的吉他和蛋糕,已经足够可笑了,暗藏于自己身边,已是他仅剩的体面。

      正出神着,手机铃声响起,是他的特别关心。

      【Blue:要视频来看我拆礼物吗?】

      或许是手机屏幕的光太过刺眼,爱阳只是抬手揉了一下眼角,眼眶就已经红了一片。

      这段时间一直被压制着的烦躁和疲惫不知道什么时候占据了他整个大脑,他胸闷得快要窒息,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找不到一个可以宣泄的口。
      他想呐喊,想坠落,想四分五裂,想把这禁锢着一切的身体爆裂开,落一场血色的雨。

      他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有什么地方在隐隐疼痛,仔细去感受,又什么都没有。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扭曲,溃散,又在某一瞬间突然恢复清晰,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有什么东西从他口袋里滑出,掉在光滑的窗台上发出“叮”一声响。

      那是一块两边都开过刃的刀片,一指长宽,泛着锋利而冰冷的光。

      怕他情绪不稳定出事,爱清之前隔三差五就会来收缴他身边可能造成威胁的各种物事,连钝得裁纸都费劲的美工刀都不给他留。搬回爱宅之后,爱恪也会让罗姨趁着收拾他的房间排查隐患,这种刀片本不应该出现在他手上。

      但人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拦不住一个人释放痛苦。

      爱阳丢开手机,手指只轻轻在窗台上抹了一下,那块刀片就已经被他捏在了手里,稍微用力,薄薄的刃上就带了一点红。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了那红在刀刃上一点点蔓延开,将要汇聚成小小一滴时,突然又松了手上的力,转而掂着刀片漫不经心地在自己脖子和手臂上比划。

      屋内开了空调,温度挺高,是以他此时只穿了件白T和短裤,裸露出的皮肤在窗外路灯的映照下,是一种没有生机的瓷白色,配合着他一张冷淡厌倦的脸,真像是一只瓷娃娃。

      刀片在皮肤上滑出一道道细而长的白痕,杂乱而密集,但都没再见血。爱阳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支起腿,拿着刀片猛地在将要靠近腿根的地方滑了一下。

      血瞬间涌了出来,粘稠,带些隐约的腥甜,在他腿上汇集,流动,滑落。

      刀片“叮”一声掉回地面,爱阳闭上眼,任自己的生机随着腿上的伤口一点点流失,带着令他感到些许愉悦的痛。

      地面上,手机里的视频通话邀请闪烁不息,直至挂断。

      ——————

      几天后,未竹孤儿院。

      俞蓝清查完最后一间房里的孩童数量,和他们道了晚安,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楼梯拐角的声控灯坏掉了,黑漆漆的一片,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照明,恰好瞥见“不理不答”的群里又刷起了999+的消息。

      【吃必死寿司:妈耶卷一这作业是什么鬼啊?!?这平行相等真能证明出来???】

      【瓜地猹月下刺闰土:明显不能,所以我看了一下贴吧,尼玛07年的模拟题,当年这题就后来的状元那几个写了出来】

      【要雨不要水:此处应该@Blue】

      【成——:我看了一下,这个得找好几个辅助点间接证明,我还在写,等会儿发你们过程】

      【大姐大:怎么都在写数学?我的生物你们这么不放在眼里吗?】

      【不求凰的凤:手动艾特@A.I.Sun,生物课代表快出来装装样子!】

      俞蓝滑动着屏幕的手在看清凤琪艾特出的那个ID的时候顿住。其他人显然和他有一样的疑问。

      【不求凰的凤:卧槽这谁????】

      【吃必死寿司:我特意去确认了一下,不是假新人,是真老板】

      【瓜地猹月下刺闰土:老板什么时候换的昵称???这也太秃然了吧???@凤疯风封 你情报工作太不到位了吧?!】

      【不求凰的凤:我特么怎么能想到这人注册账号以来都没换过名字,怎么今天就突然换了???】

      【要雨不要水:哇我磕的cp居然be了吗?之前和班长情侣名多好啊,一个orange一个blue……】

      【成——:那个,老板头像也换了……?之前那个卡通橘猫变成了这样【图片】】

      俞蓝点开成晟发出来的照片。

      被窗外的光分割成明暗两个世界的房间里,巨大的白色三角钢琴完全浸在黑暗里,一把浅咖色的吉他靠在琴凳边,背板上好像有什么图案,不过因为打在其上的光太过强烈,让人看不真切。

      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这是爱阳家的琴房,那架钢琴则是曾经爱恪焚毁阳白旧物的时候,唯一的幸存者。至于那把吉他,看着像是爱阳自己的那一把,但是……他那把上面有图案吗?

      俞蓝一遍遍将图片放大又缩小,对自己记忆的不确定让他有些微的烦躁。

      其他人虽然疑惑爱阳怎么突然换头像和昵称了,不过这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一句“一时兴起”就能解释过来。随便刷了几排问号之后,他们马上就又聊起了其他的事情,很快就把刚刚的那些内容给刷了上去。

      大概又过了差不多半小时,被艾特的爱阳才姗姗来迟。

      【此群幕后最大资助人:?】

      爱阳没有翻聊天记录的习惯,理达班这几千条消息他也懒得翻,发个问号表示自己还活着,就当前话题随意说了几句之后,他不知不觉间又不见了踪影。

      洗漱回来的俞蓝看着他们刚刚在讨论的“怎么才可以成功通宵”的话题,看着那个用着陌生头像的人建议大家去尝试尝试纯正无糖无奶的美式咖啡,然后被一群人围攻那样就直接升天了还通什么宵,笑话几句之后就再没了回复。

      他又切换到他们的三人群,凤琪刚刚拍了好几个题艾特他和爱阳,求救他一条狗命。

      爱阳应该是还在公司,漆成深棕色的办公桌上散乱着各种报表和资料,他随便扯了张不要的白纸列了几串公式,用几个箭头串联起来就发了出来。凤琪哀嚎了几句看不懂他也没继续回复。

      再看私聊,上次的聊天记录是给他过生日的第二天上午,爱阳主动发消息给他,说自己过年会飞去国外找爱清,让他不用顾及爱恪,想回未竹还是留在江宇凭自己决定。

      当时有意向留在江宇,本来也就是抱着和爱阳爱恪一起过年的心思,现在爱阳不在,爱恪也说自己大概率要回去看看自己父母,俞蓝自然也没了想在江宇过年的想法,当天下午就收拾东西跟着俞和谐一起坐火车回了未竹。

      这几天忙着打扫卫生采买年货,清点资助人们送来的新年礼物和新一笔资助,忙碌的生活有效地帮他摈除了因为和爱阳联系越来越少带来的失落。
      但是每当夜深人静,打开手机看见一片空白的消息页面的时候,他总是不由得想起元旦那天在电玩城,将要分别时程静斯曾反复问他的话:

      你舍得吗?

      看他离你越来越远,消息越来越少,联系越来越淡。

      他还会笑,会哭,会生气,会费尽心思去哄人开心,借着各种或重要或不重要的节假日送出那些满含着他心意的礼物……他眼里还是只有一个人,但不再是你。

      他会和那人牵手,拥抱,恋爱,满世界去旅游,从高中毕业,到大学毕业,再到工作,到以后变老……他会结婚,会有自己的孩子,万众瞩目的婚礼上,你和他隔着那么多的人,连一句祝福都送不过去……

      俞蓝,你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坦然坚定吗?你真的——舍得吗?

      他当时的回答是“当然”,但是现在,他动摇了。

      因为他……真的很舍不得。

      但他答应过清哥,他曾在某个静谧的夜牵着那个少年的手下过决心,既然无法兑现名为永远的承诺,那就……不要承诺。只要不主动,不接受,不曾得到,那他……就不会让他受到失去的伤害。

      可现在这种渐行渐远越来越疏离的结果……真的是他想要的吗?如果他在这时主动一点点,他们,是不是可以回到最初的那种状态?是不是,他仍能站在那个一伸手就能触到他的位置……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是不是……

      手机设定的半小时自动熄屏到了时间,只开了一盏小台灯的房间骤然失去一个极亮的光源,一时间显得有些昏暗,也衬得独自坐在床边椅子里的人,有些孤单。

      俞蓝把手机放在一边,戴上耳机开始写试卷,强迫自己从那些纷杂的不恰当的想法里抽身。

      时间滴滴答答,在第三张试卷写到一半的时候,他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心跳因为某种不知名的期待快了一拍,想也没想地按了接通,他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手指还不自觉地抵了一下耳机,想让自己能将对方的声音听得更加清晰——

      “班长!生日快乐!”

      俞蓝的笑僵住了。

      电话那边的人什么都没意识到,还在兴致勃勃地喊:“高兴吗?惊喜吗?感动吗?!?哇塞我久违熬夜通宵就为了抢第二个给你打电话呢!”

      “喂喂喂?班长?大佬?老大?我是第二个吧?你不说话我突然有点发慌……”

      “卧槽老板不会诓我吧?!?他说好的占满前十分钟等我第二个打过来的!他不会偷偷留时间给人插队了吧?!?不行,你告诉我,我到底第几个,我等会儿一定找他好好算账——”

      “……谢谢,”俞蓝突兀地截断了对方的话,在刚刚几句话的时间里,他已经缓和了自己过山车一样乍起乍落的心绪,声音里带着浅淡却真诚的笑意。

      说完,像是回答对方的问题,也像是在提醒自己什么,他重复:“谢谢你,疯子。”

      凤琪得意的笑了两声后,又拐回了刚刚的问题:“班长你别想着包庇那狗东西!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是第几个给你打电话的?”

      听俞蓝沉默,他顿时哀嚎起来:“卧槽说他不干人事他还真不干?!?说好的让我第二个他就这么让人□□队啊,怎么这样!!!”

      俞蓝:“不……你是第一个。”

      凤琪:???

      俞蓝笑了一声,辨不清情绪:“真的,你是今天第一个,祝福我的人。”

      挂断和凤琪的电话的时候,十二点刚过二十分钟,俞蓝看消息,首司汤润叶等人也私聊给他发了生日祝福,汤润叶还非常大方地给他发了一个红包,打开一看,只有一毛七。

      “不理不答”的群里刷起了祝福长龙,“班长生日快乐万福金安!!!”占了满屏,五六十个人硬生生凑出了五六百人的气势。

      他一一回复了私聊之后,又在群聊里统一感谢,手指在手机主页面左右滑动一番后,他到底是没忍住,点开了置顶的聊天框。

      【Blue:在干嘛?】

      意料之内的,没有秒回,甚至……没有回复。

      天色渐明,俞蓝放下手里的笔,眼睛里有通宵熬出来的红血丝。

      他看着手机里某个名为“吾日三省侯爷还活着吗活着吗活着吗?!?”的群聊,看着凌晨时分被他标注为特别关心的人在群内的一条条消息,心里酸涩一片。

      所以……宁愿和粉丝们侃天侃地,也不愿祝他一句生日快乐吗?

      明明也在线,明明……还是朋友。

      隔壁的俞和谐来敲门,问他起床没。他们今天要去赶早集,给孤儿院囤够新年那几天的粮,毕竟到时候镇上很多商铺都不开门了,东西难买。

      俞蓝长长呼出一口气,收拾好情绪,又投入到了新年繁忙的生活中。

      但俞和谐还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在等店家去仓库拿货的时候,他拍了拍俞蓝的肩膀:“你谈恋爱了?”

      “什么?”正在看手机的俞蓝有些没反应过来。

      俞和谐对着他的手机努努嘴:“就你啊,从出门到现在,一有空闲就看手机,和周聪和他女朋友发消息一样一样的!”

      说完又凑近笑得不怀好意:“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们班一直跟你旁边那个女生?就你们那万年老二,我之前就听八卦说她喜欢你,这真成了?”

      “没有,别乱说。”俞蓝挡开俞和谐,将手机熄屏放进了兜里。

      俞和谐只来得及看清聊天界面一片绿色框和对方头像一片醒目的黑白,被推开之后心里还在犯嘀咕:

      怎么你这消息对方一条都不回啊?不是谈恋爱吗?

      从镇上回到家,再处理好所有带回来的东西,刚好赶上晚餐。监督所有的小孩都吃好饭后,俞蓝正撸起袖子要洗碗,兜里的手机突然连续震了好几下。

      他马上就放下了手里的洗洁精,掏出手机解锁,却在发现那只是今日新闻推送的时候,微微沉了脸色。

      放下手机继续洗碗,刚洗了几个,手机又是一阵震动,他擦干净手拿起,原来是成晟拿了几道题来问他解法。简单看了一下题后,他给出大致思路,靠在水池边静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将手机静音揣回兜里,安安静静地打扫好了整个厨房的卫生。

      直到日常查寝完毕,他才重新拿出手机,Q/Q已经积攒了不少消息,但是都不见他的特别关心。

      “不理不答”的群里有反应慢的人,直到这时才接上了“班长生日快乐万福金安!!!”的龙,首司几个乐得凑热闹,跟着也在刷,轻易就达成了99+的成就。

      俞蓝发了两句“谢谢”之后就没了继续应付的心思,手机继续静音丢在床上,他在桌边拿着笔继续写假期的各种作业。

      虽然曾捷那天提醒他,他这样厚此薄彼会伤到别人的心,但他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失落——

      为什么……连这样群聊的复制粘贴,也没有你的祝福?

      为什么,现在祝福我的还是没有你?

      深夜11:59,陷进被子里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屏,微弱而悄无声息。

      【此群幕后最大资助人:班长生日快乐万福金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0章 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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