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私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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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水声不断，俞蓝隔着一堵墙，靠坐在书桌上，拿着手机滑动着凤琪刚刚给他回复的一堆消息。
疯子：你问爱阳初三时候被欧倩倩搞得流言满天飞时候的样子？
疯子：草，你别说，还真和现在有点像。
疯子：其实吧，怎么说呢，我觉得那个样子的他才像个正常人，平时真的就……太夸张了。我也不是说他平时在装什么的，就……像家长们说的，适度的活泼大家就会夸，过度活泼可能就成多动症了。
疯子：我也不是说他有病的意思，就……草，我到底在说什么！！！！
疯子：这样说吧，平时他就和神仙一样，真的，神仙，无所不能，还是笑对众生那一挂的，你和他开多大的玩笑他都能接，除了初一刚来那时候，我都没见他生气过或者怎么着。
疯子：你说他圆滑吧，但你又感觉不到那种油腻虚伪，百分百真诚，相处起来很舒服的那种。可你要觉得他世界最完美，他平时也有脾气，大家一起罢课要放假他闹得也勤快……
疯子：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我想回去重修九年义务教育学学说话的艺术TAT
抓狂到连颜文字都被逼出来了，俞蓝笑了一下，回：懂了，所以可以进入正题了吗？他从神仙变成正常人之后什么状态。
看到俞蓝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凤琪松了口气，后面的消息发得就比刚刚字斟句酌的快了许多。
疯子：就总体是一个被动的状态吧，他怎么对你取决于你对他的态度。
疯子：就好像我听了流言，我觉得是屁话，早上上学我就和往常一样在他旁边拉开凳子，他就会像往常一样问我是不是又通宵打游戏所以迟到，然后两人一起抄从前排同学那里抢来的作业。
疯子：但是有的人信了，然后就有一些人觉得他有苦衷他好可怜，爱阳他那敏感度高成什么样你也知道的，打个照面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对于这些人他就是那种……你和我说话了，找我有什么事，我都应你，也会干，但是就不像以前那么跳，求他办个事还得跪下叫爸爸那种。
疯子：对于那些背后嚼舌根或者冲上来找骂的那种……爱阳虽然作文不行，骂人打架输出还是很猛的。不过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懒得理，别人说的难听了，他……不带脏字的说得更难听，真的，阴阳怪气界扛把子。
疯子：要是实在太过分了他也是会动手的，字面意义上的动手，就，他对所有人都属于武力压制那一级别的了，光靠掐麻筋就能把人治服……？
疯子：真就特别正常，和玩得好的照常说说笑笑，不熟悉的有事说事，找事的来脾气了也会冲突……不当群体里出头的开心果之后，他和我们大部分男生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消息到这，凤琪停顿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等俞蓝看完他发的内容。
而等俞蓝看完这些，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凤琪爱阳给他献的捧花和花篮的时候，凤琪先发来了消息。
疯子：班长你知道……我今天说的那个给我保平安的捧花和花篮……其实是爱阳送的吗？
俞蓝愣了一下，回：怎么说？
凤琪答：我猜的，我觉得就是他。
疯子：我网上粉丝不多，我也没说我有这个活动，平时什么漫展献花的都是给他的，突然这么专业的场合跑来一个我的狂热粉丝给我送花……我也不是说我粉丝不喜欢我，主要是我们之前说过献花送花篮这个事，就……
疯子：我本来以为他不会来的，都把你旁边那个座位卖给别人了……当时就没想那么多，但是情绪平静下来之后再细想……
疯子：卡片上的字是手写的，上面有笔痕，我就认识他一个能写印刷体正楷的人，而且他的东西也的确基本都带点桂花香气。还有这些保平安的话……
疯子：爱阳其实很少祝福别人天天开心心想事成之类的，他就觉得……开心是自己或者别人创造的，成功是自己努力来的，他就想要人活着，平安，这样才可以拥有所谓的梦想事业友情爱情，然后去享受去付出。
疯子：啊……怎么办，他肯定看到我把他座位卖了……想明白之后莫名尴尬……巨尬……
不过他也没尴尬多久，就回归了正题：你说他明天来学校……真的？明天月考啊，他目前这样……就算不考，学校应该也不会自找麻烦把他做0分处理丢去19、20班吧？
俞蓝也不知道爱阳在这个媒体正期待着他露面的时候去学校是几个意思，不过既然是要回学校了……他手指点在键盘上快速打字。
Blue:嗯，你们确定是要这样统一战线下去？
凤琪秒回：是。
俞蓝抿抿唇，似无奈似警告地说：那到时候你们别后悔。
而一墙之隔的浴室里，爱阳撑在墙边，同样拿着手机发送了最后一条消息。
Orange：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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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的时间过得很快，答题交卷，又答题交卷，一天就过去了。
爱阳的考场就在理达班，14号，这是按照上次月考全年级的排名定的座位。
自从凤琪成为舞蹈生转班到楼下提高班，只努力把成绩保持在年纪前一百之后，爱阳也不必再为了替他承受那些来自老师的“你怎么退步这么多”的责备而故意压着自己的分数。
他上次位列全校理科第14名，按照考场S形排列的座位，他刚好就坐在了第一名的俞蓝旁边，很近，但还是隔着一臂宽的过道。
早上来学校的时候，他和俞蓝刚靠近侧门就被蹲守的媒体记者给围住了。虽然门卫及时解救了他们，但是在他们开考的时候，“被弃养的大少爷和承受了他本该拥有的关爱的孤儿关系密切”的照片就在网上流传了开来。
午饭他们在学校食堂里吃的。从进入食堂的那一刻起，爱阳就感受到了来自全食堂的目光。
在他选择了角落里的位置的时候，周围几张餐桌的人短短几分钟就走了个干净，但是那种或恐惧或轻蔑或探究的目光只多不减，细小的私语声也汇成了令人心绪烦躁的蜂鸣。
“我们这样……算不算孤立他啊？是不是在校园暴力他？”
“怎么可能？明明是他自己做了那种事情遭人厌了好吧？就算他被打被骂也是该的……”
“可他要是自杀了怎么办……”
“这种人早死了才好……而且我们一没打他二没骂他，他自杀关我们什么事……”
爱阳不以为意，因为从踏进校门开始，他的耳边就不断响着他们的窃窃私语。他们说的没错，反正他们一没打他二没骂他，他还能自杀不成？
他依旧如往常一般，天生的笑唇微弯，总是挂着一张笑脸。只是当曾经簇拥着他的喧嚣散尽之后，他好像也失了曾经那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
曾经熟悉的交好的同学朋友，像是凤琪、首司，像是高大壮、左何楠他们，全都不一而同地选择了和他保持着距离，非必要不靠近，非必要不交流。只是目光和私语都如那些不熟悉的人的一样，环绕在他身周，也是不远不近的距离。
只有俞蓝，会在考试结束休息时问他一句感觉怎样，会在用餐时一直坐在他的对面。
也只有他……一言一语都明明白白地说给他听，而不是隔着山和雾，让他听见，又听不真切。
最后一场考完，在大家都收拾东西东西把教室恢复原本布局的时候，爱阳终于听清楚了他们的一句话。
“要叫他吗……你们谁去，我不敢……”
不知道是谁说的，但……看着有意无意聚集在离他最远的地方的理达班的同学们，爱阳笑了一下，将自己的考试用具收好装进书包就要起身离开。
俞蓝的声音合着一个女声同时响起：“爱阳。”
爱阳顿步，回头，笑容灿烂：“学委有事吗？”
和俞蓝同时叫住他的竟是成晟。
成晟对着他这样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的笑容，愣了一下，匆忙回神后话语就带了些迟疑：“就是……那个……上次校运会结束，我们班不是说要去吃烧烤吗，那次人不齐就没去，就想问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说完像是为了凸显她的善解人意，她补充：“不过你要是有事，也可以不来，大家都不会介意的……”
爱阳闻言，抬眼看向站在成晟背后的俞蓝，对视间，他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嘴角笑意不变，话语却轻了些。
“好啊。”他应道，“既然班长都去了，那我也跟着凑个热闹吧。”
曾捷很快就批了假条，作为学生安全责任人，她随同前往。
门口的记者不知道是谁做了什么动作，他们一大群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人像早上那样随便出来拦他们了。但是爱阳还是戴上了口罩和棒球帽，缀在喧闹的人群后面，身边只有一个俞蓝。
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大卡车刚好开过，人群自主散开。卡车过，已在马路这边的俞蓝回头，却是发现路的那一边，只剩一个爱阳。
俞蓝不知何时已被众人簇拥在了中心，这个曾经该是有爱阳一个位置的地方。
应该是前面的绿灯亮了，车一辆一辆地过，理达班的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路的那边还有一个人，继续你搭着我的肩我推着你的背地往前走。
俞蓝本想停下等爱阳过来，却是被人流裹挟着不由自主地向前。
路那边的爱阳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地笑笑，也没停在原地，而是踩着路边成片树木的影子，跟着向他们的目的地走去。
他们就这样走在了两条平行线上，明明终点一样，明明他们时刻都能看见彼此，距离却一直存在，还在无形之中，越拉越远。
这条线人声鼎沸，热烈如那人间四月天。那条线却只一人身形单薄，就连被夕阳拉长的影子都隐匿在了连片的树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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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的成绩出得很快，考完的第二天晚上，理达班后门的公告栏里就贴上了月考的成绩单。
爱阳如往常一般把后门的位置留给了鸡飞狗跳看成绩的同学们，自己走到了走廊上，双臂吊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灯火出神。
成晟站在前门边上，捧着怀里厚厚一摞资料书，深呼吸几口算是给自己打气了，暗自握了握拳就走了上去。
“爱……爱阳，”成晟为自己开口的结巴微微脸红，但还是继续道，“你之前半个月没上课，我……老师怕你跟不上进度，这里都是一些能用到的资料……”
“啊……谢谢，”爱阳回神，微笑着拒绝，“不过不用了，我用不上。”
成晟向前递出的手顿了一下，疑问：“用不上……？是班长给你补习了还是……”
没等她“还是”完，教室后门处叽叽喳喳看成绩的一群人突然整齐地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她就知道了，“用不上”是什么意思。
爱阳，语文0分，数学0分，英语0分，理综0分，总分为0，排名全校倒数第一。
按照名次排列新班级，爱阳将被逐出理达。
俞蓝晚自习都得去画室练习，因此并没有第一时间知道这次月考的结果。而当他知道的时候……爱阳已经连人带桌都搬到了楼下19班，挨着垃圾桶的最后一排。
“你在想什么？”
俞蓝撑在爱阳的课桌边缘，无视周围叫嚣着“闯班”的又是染发又是纹身的一群人，紧紧盯着爱阳隐藏在镜片后的眼。
他是直接从画室那边一路狂奔回来的，话语间还带着些极力压制的气喘。
见到跑到画室门口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首司和汤润叶的时候，他就预感可能是出了什么事，直到听他们喊出那句“爱阳全科零分”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然后是浓烈得踩不到实地的不安。
爱阳提着已经收拾好的书包，扫一眼周围叫嚣着的新同班同学，笑了笑，说：“出去说吧。”
此时已是放学时间，楼道和走廊里来来往往都是学生。
出了教室，未等俞蓝说什么，爱阳又道：“你先上楼回教室收拾东西吧。”
而当俞蓝背着书包走出教室，爱阳从靠着的栏杆上直起身，又对他偏了偏头：“先回家吧，路上说。”
俞蓝：“……”
于是两人走出教学楼，走出校门，又穿过他们相遇时的那排桂花树，踩着路边一盏又一盏路灯投下的光晕而过。
爱阳却一直没有开口。
直到某个岔路口，他们停下等待绿灯时，爱阳抬头看了一会儿被城市的灯光映照得看不见星星的天空，这才突然开口：“整个年级，只有19班没有我熟悉的人。因为他们总是和20班不合，20班又算是理达的兄弟班，其他班多多少少也和理达，或者和我和你们有些关联……我和排班的老师说的，把我放在19班。”
绿灯亮了，他却没有动，俞蓝也没有动。两人只是并肩站在马路边，看绿灯灭红灯亮，等又一次无休止的循环往复。
“我是故意的。”爱阳说，“学校这次算是被爱清坑了一把，他们巴不得我一直请假别回学校，门口的记者消失得一干二净才好，就算我不参加月考也不会把我调出理达。但是既然我回来考试了，还这么干脆的全都考了0分……这是我的需求，而他们迫于各种明面暗面的压力，只能满足我，把我放到19班。”
“……为什么？”俞蓝垂眼，却看不清他被棒球帽的阴影遮挡住的神情，只能听他语调平静中含着些轻快。
他没有回答俞蓝的问题，反而问：“新建的班群有意思吗？”
“……你知道有二号班群了。”俞蓝并没有感到多意外。
“是啊，我一直知道。”爱阳笑了一下，“那样一群两分钟就可以999+的人，天塌了都会先拍照发说说发朋友圈，求赞求转发完再逃命的，怎么可能留那么一个死群给我看。”
“……”
“爱清的新闻通稿刚发就建了吧，我猜是首司建的，凤琪他们几个是管理。”爱阳继续道，“群名应该会设成什么什么竞赛群，毕竟要让我就算发现你们有一个没有我的群，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竞赛就刚好，我什么竞赛都没报，你们算是全员都有，拉个竞赛群很合理，没毛病。”
“……你怎么想？”俞蓝问。
“我怎么想啊……”爱阳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右手握拳食指抵在唇边，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一样。只几秒，他就扭头，帽檐的阴影里的眉眼都是弯着的。
“我觉得我交的这些朋友还挺不赖的，网上都骂成这样了，19班看见我都想冲我丢臭鸡蛋的，他们居然只是拉了一个新的班群而已，对比之下真的挺感动的，这可能就是患难见真情吧。”
“……”俞蓝抿唇，因着爱阳这听起来带些调笑又好似在嘲讽的话语，终于还是为理达班开了口，“他们建那个群其实是为了……”
“是为了照顾我，我知道的。”爱阳瞥见他欲言又止的神色，主动接了他的话。
“我虽然平时看着没脸没皮，但也是个自尊心挺强的人，这个年纪的大家谁愿意把自己的丑事摊开来给大家当下饭菜？他们怕我难堪，怕我伤心，凤琪也知道，我一般有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消化，所以大家互相商量着不来打扰我，就这么留出了一个死群。”
“但是呢，事情已经这样了，朋友大概有个天生的职责就是为对方排忧解难，建个新群讨论讨论这个事，很正常。而且他们的世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丢开我，他们也有很多属于自己的生活的话要说。当着我的面照常嘻哈多少有点事不关己的意思了，二群的确是很好的选择。”
“就连他们平时不像以前那样来和我说话，也是觉得我是在强撑笑脸，想让我放松些吧？聚餐还是会邀请我，落的课他们给我送资料，大家依旧嬉笑玩闹，好让我知道我的事没有给他们造成什么影响，让我不要有心理负担……”
“所以啊我说，我交的这些朋友真好啊，怕不是这辈子的运气都花在这了。”爱阳的笑容扩大，好像的确是由衷地喜悦着，感激着。
俞蓝却是皱了眉：“那你为什么要专门去19班？”
爱阳愣了一下，又笑起来：“……噗哈哈，又绕回来了。”
“你真的是像你说的那样想的吗？”俞蓝并不打算再让他把这个话题转开，“专门回来参加考试，专门选了最不熟悉的19班。”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们营造出来的这种和别人给你的孤立没有区别的氛围，你为什么要转班，为什么又是对你恶意最浓重的19班？”
“爱阳，你真的如你所说，不会因为他们的行为感到难受吗？”
“……”爱阳止了笑声，和俞蓝对视了好一会儿，这才绽开可以说是这段时间以来最为灿烂的笑，像是漫天不见踪影的星星都落进了他的眼里。
“怎么会，我由衷的感谢他们。”他说。
作者有话说
第125章 私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