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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假面 ...

  •   冬雨的第一天,爱阳在学校旁边的巷道里碰见了段振东三人。

      他还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Alice去世的那天下午。他和几个哥哥把他们三人堵在了一个废弃的工地里,哥哥们并不动手,就是他在拿着球棒单方面对他们施虐而已。

      这样的“游戏”他们之前每天都会玩,这三人总是唾爱阳躲在别人身后,自己不敢上前来和他们硬刚,是个孬货。所以爱阳就上前来了,拿着爱清送他的球棒,因为受过指导的缘故,他打人完美贴合“稳准狠”三个字。

      刚开始是一对一,另外两人被哥哥们押着在一边观战,爱阳总是把人打得头破血流。后来爱阳实力上来了,就总是他一对三。这三人想反抗又打不过爱阳,逃跑又会被人堵着,他们完全逃不掉,只能被动承受一次又一次的暴力碾压。因为本身品行就不当,因此他们无论是向家长还是向学校求助,都没有人能救他们,都没有人想要救他们。

      而就是那次施暴之后,爱阳把他们打得进了医院,躺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出来,心里的火气盖过了对于爱阳的恐惧,他们气势汹汹地想要寻仇的时候,却得知爱阳已经走了。

      之后一路辗转得知爱阳来到了Y市,他们当即也跟着来到了这个地方,认了一个大哥后觉得自己也像爱阳当初那样牛逼了,所以偶遇之后就把人给堵进了那条巷道里。

      “哈哈……你果然还是个孬种……不就是死了个人吗?居然直接逃跑了,还跑这么远,可让我们一顿好找!”红毛段振东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青龙纹身,笑得很痞。

      他们三人都染了头发打了耳洞纹了身,破洞牛仔裤涂鸦T恤……和几个月前的爱阳相似的装扮,是他们来到Y市认了大哥之后置办的。

      而他们的参照模板爱阳,露出耳朵和眉眼的清爽黑色短发,小西装样式的黑色校服,背着双肩包推着自行车,除了神情里的冷淡和若有若无的凶厉,他和曾经圩兴的那个怯弱的少年其实并没有多大差别。

      四个人聚在巷子里,爱阳并不怕他们,哪怕现在背后没有哥哥们撑腰此处巷子少有人经过,他也并不怕他们。他连死都不怕他为什么会怕这些怕死的人?

      但他也不想打架,打架之后家里的保姆会发现他身上的不对劲,然后他的爸爸就会知道,他不喜欢自己曾经那个样子,他希望自己乖乖的,所以他不能打架。而且打架之后他哥很大可能也会知道,到时候又会让他也跟着担心。

      自从那次自杀之后,爱清盯爱阳盯得很紧,几乎是只要爱阳一走出学校就能一直看见他。但也有例外的时候,因为他自己也有工作要处理,而爱阳就会在那时候再次对自己动手,都是在大腿上臂这些平时不会死很能注意到的地方,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保姆和管家也都发现不了。只要爱清每次都能及时赶到,然后让他只能继续在这个世界痛苦的活着。

      “你他妈下次再这样,我直接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爸!让他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关着,一天到晚绑床上我看你在怎么动刀子!”爱清曾这样威胁他。

      “这样……他就不会再对我有任何感情了吧,一个疯掉的儿子……死了刚好吧,他也不会伤心难受……”爱阳则是这样回复他的。

      爱清气结,也是真的能确定爱恪知道自己儿子是这种状态之后一定会强逼着人去治,到那时候,爱阳还真就会一刀往心口去了,那时候就真的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所以他不敢冒险,也就这样一直替爱阳隐瞒着所有。

      到了现在,爱阳以为自己的确什么都不在意了,就算这三个人用尽他们能想到的各种各样的下流肮脏的词来骂他唾他,他的内心也毫无波澜,只是推着自己跟着爱清在圩兴学会然后开学那天爱清在Y市送他的自行车,想要绕过这三个人回家看看自己的爸爸今天有没有回来,好陪他吃一顿晚饭。

      但是当从这三人嘴里听到“Alice”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是停了脚步。

      “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吧?你肯定不知道!”段振东大笑。

      “我知道。”爱阳平静地看着他。

      “哦?你知道?你怎么知道?无所谓了,反正——”少年摆摆手,恶意随着话语铺面而来,“你肯定不知道她死的时候多好笑哈哈哈哈哈!鸭子一样在水里扑腾扑腾的,那么浅的水她都站不起来!只会一直在那喊救命救命哈哈哈哈!”

      爱阳闻言,突然睁大了眼睛,捏住车把手的手上显出两根青筋。他的反应无疑是取悦了面前三人,他们更加放肆地笑了起来。

      “她可真是搞笑!就你这样的烂货还想要你,还和姓爱的俩贱人打架!结果把自己打进医院去了哈哈哈哈哈!你也知道你是个烂货,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配吗?”

      “就是就是,妈的,可真是个傻逼,还跑到我面前来给你道歉,还给我钱,可真是笑死我了!还说什么和解,还想要我给你道歉,她比村口那癫子还癫哈哈哈哈哈!”

      “说真的,她也太好骗了吧?我就和她说了一句你在那屋子里,她屁颠屁颠就从医院出来跟着我们走了,个老鬼还挺重,我第一下推她居然没推动,不过她掉下去的时候真的是太搞笑了哈哈哈哈!诶原来鬼真的可以溺死啊?他们水鬼和洋鬼是不是不合啊?”

      “我一直都觉得他们蓝眼鬼真的脑子里都是屎,多大的人了,就你这烂货,还想给你过儿童节?话说她当时给我们礼物的时候说了什么来着,‘好孩子都有礼物’?妈的我当时真的没忍住笑了,她以为她教幼儿园啊,还好孩子?去他妈的好孩子!”

      ……

      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有些涨,又很酸,但是又好像比以前放松了一些,但爱阳已经不在意了。

      他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放进了书包里,把自行车停在了巷口,然后在旁边无人的工地里抽了根钢筋,当头直接抡到了那三个在他眼里已经扭曲成一团光影的人身上。

      他打断了段振东的腿,因为这人曾经拿着烧红的木棍死死压在他的腿上。他碾碎了莫体的手指,因为自己的指尖曾被他用圆规扎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孔洞。他让自己的手上沾满段振方的血,因为曾经他的脸曾被他抓来的毛毛虫爬过……

      他在报复他们,为他自己,又像是在为已经死去的她。

      将他们打到再没有还手的力气之后,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打了急救电话,推着自行车打算离开的时候看见了站在站台瑟瑟发抖的班长许志生,他对他很好,他想自己应该也好好对他的,像Alice说得那样,去爱所有值得他爱的人,所以他把自己的校服给了他。

      之后他没有回家,径直去了爱清的酒吧,和柜台的调酒师Angel点了一杯“Alice”,也是第一杯Alice。

      这是他的梦第一次被他破碎饮尽。

      爱清很快接到消息过来了,他皱眉看着坐在黑暗角落里的爱阳,还有吧台上一排的空杯和烟灰缸里散落着的烟头,还没想明白今天这是发生了什么让他突然不再念着会不会被他爸讨厌,破了烟酒的戒,爱阳开口了。

      “我今天遇到段振东他们了,他们和我说Alice是他们推下水渠的……不是我……不是我害的……”

      “嗯,我后来去看过,你说的那个桥还在那,没断,她本来就不是被你害死的。之前怕你不信多想以为我在编故事哄你,一直没说,现在罪魁祸首出来了,你也不用为她的死愧疚了。”爱清同样要了杯“Alice”,点了烟,在他旁边坐下。

      “不,不是……是我害了她……”爱阳盯着爱清嘴边明灭的火星,“她那天从医院出来……是想给我过儿童节,六一儿童节,我从来都没过过儿童节,她以为我在那个屋子里,她是去找我,所以才……”

      “……”

      “我真的好卑鄙啊,哥……知道她不是被我害的之后我居然在高兴……我居然因为甩脱了这份责任在高兴……可她明明就是我害的,如果不是为了我,她不会去那个地方的……是我扎了我爸的胎让她救治不及时,是我害了她没错……我居然在逃避罪责,我居然想逃……”

      “……”

      爱清抽着烟,由他自己一个人在那呢喃不休,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这小子都是听不进的,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所以在爱阳情绪稍微平复一些之后,他才继续问:“所以呢?你今天又把那三个崽子打进医院去了?之后打算怎么办?不要你的乖乖仔的皮了?今天这又是打架又是抽烟喝酒的,不怕你爸不要你了?”

      爱阳沉默了很久,才拉出一个很丑的笑:“我这样的畜生……他不要我就好了……”

      像是彻底自暴自弃了,爱阳又回到了在圩兴的最后几个月那种状态,极尽所能去放纵堕落自己,让自己沉到一个再也不会被人关心,只会被所有人唾弃的地方,然后就此不被任何人牵挂地离开这个世界。

      他没有再回过那个家,整宿整宿在爱清的酒吧狂欢,他喝下数不尽的“Alice”,身上总是带着刺鼻得令人作呕的烟味酒臭。

      在爱清限制他在酒吧的行动之后,他去了电玩城。娱乐区人头攒动,他厌恶人多的地方,因此只自己一个人待在音乐区,整日整日沉在音乐的世界里,靠高强度高精度的游戏耗尽自己的精力,也耗费掉自己并不宝贵的时间生命。

      也就是在这里,他认识了程静斯。他并不把他当朋友,那只是一个……让他能感觉到些许轻松的对手罢了。程静斯跟着他学会了抽烟,他们开口就会互相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他们曾因为排名打过架,又一起坐在休息室里被爱清骂得半死,然后乖乖上药。

      在那段时间里,爱阳几乎每天都会去一次医院,但他并不进去,只是在附近远远看上一眼,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爱清也只是猜测,爱阳这是找到了三个人……和他共同承担着一个人的死亡了。一个人负重前行,和有人一起走向深渊,感受到底是不一样的。

      而且根据他的调查,在爱阳疯狂报复这三人的那段时间里,Alice是唯一一个给予了他们道歉、尊重与关爱的人……可能这三个人也对Alice的死怀有同样的愧疚吧,不过谁知道呢?反正她已经死了,是他们自己害的。

      十一天后,段振东三人出院,并且围堵了许志生。爱阳匆忙拿起那根他存入箱底的球棒,将人带走后恶语相向让他离自己远些,却因为牵连到了他人的这份自责,久违地摆脱了爱清,让他能够保护许志生。

      之后就是四个人很长一段时间的纠缠不休,互相攻击报复了。

      爱清一直都站在爱阳身边,静静看着这个少年脸上偶尔一闪而过的肆意快活的笑,看他终于舒展开的眉眼,想他近来很少再出现那样自厌的状况,没有再提起过他的爸爸,他的Alice……

      他知道不该放爱阳一直堕落下去,但他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堕落于他来说,居然真的是代表着解脱的。

      但他没能彻底解脱出来。发现了爱阳对许志生的重视的三人很愤怒,他们都还沉在痛苦之中,爱阳凭什么就能那么自然地开启新生活交到新朋友……

      于是他们放了消息说要在江边“吃到苦头”,引得爱阳欣然赴约,转头却开着摩托车朝许志生大笑着撞去……

      他们死了,这个世界上能和爱阳感同身受的人没了,爱阳还额外又背负了三个人的死亡……他给他们买了墓地,在墓园的正中央,满足他们“位于世界中心”的愿望。

      然后他又陷入了Alice死后那种极安静极木然的状态,从博英退学后等待在一中的新学期的那段时间里,他经常跑到电玩城在的那栋楼的三十层楼顶,怔怔地一坐就是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爱清怕他跳下去,总是站在一边看着他,陪着他,倒还真的拦住过他几回,奈何无论怎么说他骂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期间爱恪回过两次家,但工作匆忙且存心闪避的他并没有发现爱阳的异状,只是在爱清替爱阳提出要转学的时候愣了一下,也没问原因就去帮他办了手续。而这次,他依旧没有听见那些在博英流传风声。

      而爱清也逐渐发现,爱阳好像对六岁到十一二岁的孩子怀着很深的恐惧,只要靠近他们,被他们触碰到,轻则脸色发白颤抖不止,重则呕吐不休发烧发热,全身红疹不断。

      说不清他是因为那三人的死留下了什么阴影造成这种现象,还是因为对那段年岁里的自己发自内心的厌恶……他无法再直面“孩子”,尤其是那些极其天真烂漫的,或是极端混账丑恶的。

      跟着厌童一起的还有他的厌食。在圩兴时爱清就发现爱阳平时吃的很少了,到了Y市之后因为没有住在一起,他开始对于爱阳这方面没有了更多的关注,直到如今一直陪着他,这才意识到他真的是吃什么吐什么,吐不出来他还学会了自己催吐,把手指整根伸进喉咙里去探,经常能勾出满手的血丝。

      因为爱阳一直抗拒医院,爱清找朋友联系了值得信任的营养师,强逼着爱阳去治。爱阳明面上很是乖巧,各种检查都像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着去做,但是治疗效果还没出来,他自己又开始强逼着自己吃下很多东西,来讨他们一个安心……

      一个月后,在新年到来之际,爱阳突然决定去枫木,爱清陪着他一起。

      他们在枫木墓园山顶最荒僻处选了两块地,立下两块墓碑。

      一块属于“爱阳”,名字里却是缺了一个至今没有得到的字,他是随着他的母亲而去的。一块属于“Orange”,他在那三个圩兴的少年死后,终于完完全全承担了他的Alice的死亡,就此完整地也随她去了。

      之后就是新学期开学,爱阳好似变了一个人。他依旧孤僻,却削去了那一身攻击性,戴上了能够掩饰很多情绪的眼镜,安静又无害。在再次受到针对之后,他遇到了带给他一丝安慰和救赎的欧倩倩。

      他没有交过朋友,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朋友,但他有一颗想让别人开心的心,他有那份不想让他人离开的恐惧,所以他讨好她,予取予求。

      有了一个朋友之后,他又贪心的想要第二个,而身边总是喧嚣不断的欧倩倩让他羡慕,他开始学她说话,学她做事,学她的想法,学她的性格……他学得很好,甚至已经超过了她。

      然后他认识了凤琪,因为欧倩倩“你会唱戏腔”吗,他盲目地找上了被称为“绝美戏腔”的兮格,然后认识了泥荡,认识了祁风,他成为了无数人喜爱的“爱小侯爷”,他被大家称为“一班双簧”……他有了属于自己的喧嚣,靠着他披着的那层假皮。

      他很讨人喜欢,他也知道他所拥有的这些喜欢只是镜花水月,当他们知晓他的真面目的时候,就是花谢月隐的时候,所以他迫切地让自己变得更加讨人喜欢,让更多的人喜欢他,好像量变最终能产生质变一样。

      他报了很多兴趣班,什么流行学什么,篮球跆拳道钢琴……认真读书的好学生并不那么受欢迎,所以他经常翘课,但是翘课了他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所以他经常在爱清的电玩城消磨时光,对着程静斯久违地展露自己那些不能示人的丑恶。

      他好像在慢慢恢复,他如Alice希望的那样生活得很好,很多人喜爱他,他也有很多的朋友。

      他一直都陪着自己的父亲,爱着自己的父亲,他听保姆罗姨说他的父母过去的那些事,然后学着自己的母亲去和自己的父亲写信,他喜欢着他母亲喜欢的桂花和钢琴,唱她曾经喜欢唱的歌,陪他的父亲去做那些他和自己的母亲会做的事……他的确是在替她活着。

      他总在别人提起梦想的时候笑着说自己要去继承家业,众人嬉笑,无人窥见他的真心。

      他总是在笑,像个小太阳一样,给人温暖,从不悲伤。有人说他像个小王子,他们说他的家教很好,无数人羡慕他的家庭他的生活,因为他们认为只有很美满的家庭很富足的生活才会养出他这样一个孩子,他总是带着笑,点头称是。

      他最后变成了一个和当初截然不同的人,他活成了所有人期待的模样,他是所有人的期待。

      只有爱清一直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他知道他变成这样只是因为这是Alice的遗愿,他从始至终都没变过想法,他一直在为她而活。

      但是本性里的怯弱也让他真心实意地等待着遗言里的那个人出现,那个会一直陪着他的人,那个能够救他的人。
      这个人不是系于血缘的爱恪,不是屈于愧疚的爱清,不是功利的欧倩倩,自然也不是永远保持着分寸站在警戒线外的凤琪。

      那是一个完全出自本心陪伴着他,肯定他的良善温柔,接纳他的肮脏丑恶,懂得他,怜惜着他,爱着他,拉着他的人。那是给他新的意义的人,是照进他被污泥包裹着的纯白内心的光,劈开把他囚缚在原地的荆棘的刃,是他在冰原中踽踽独行时等待着的一场化尽一切苦痛的大火,予他一片春色。

      而现在,这个人好像出现在他面前了。他看见了他,触碰到了他,他也的确披荆斩棘来到了他的身边,只待拉开荆棘看见那层泥,然后接纳他,拥抱他……陪伴他。

      但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嫌泥的腥臭脏污呢?世界上怎么会存在一个像Alice那样爱着他的人呢?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够一直陪着谁,又有什么能够保证谁一直爱着陪着谁。

      他在梦里一次次求救,但是他和爱清都知道,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他只能自己站起来,走出来,他只能自己救自己。

      况且……

      他也并不爱他,不是吗?

      ——————

      俞蓝冒着大雨,在这个承载着他的年幼和青春的城市里不断寻找着。

      广场边参天的桂树下,校园里繁花零落的紫藤长廊,总是承载着无数人喜忧的医院,烧烤店二楼的小平台……还有开着牵牛花的小巷里,游曳着锦鲤的喷泉边,寻不到一个答案的Answer咖啡店……

      最终,他在那座巨大的平安塔下找到了平安的他,却已经知晓了他活到如今鲜少安平。

      爱阳靠坐在塔壁边,身边一地酒瓶烟头,还有一块被层层血污包裹的刀片。他的手腕上系着一条白色的发带,上面缀着黄色的五瓣小花,那是俞蓝最开始送他的那一条。他的兜里一直放着那枚破了个口再没修补过的铃铛,蓝色的流苏早就褪色了。

      他摘了眼镜,黑沉沉的一双眼里空荡荡的,又好像是东西太多放不下看不清了。

      俞蓝出现在塔口的时候,他正叼着一根烟按着打火机,微弱的火光下,他满手鲜红。听见啤酒罐被踢动的声响,他抬眼,烟雾笼罩了他的眉目,他对他笑,模样却像是在哭。

      “你找到我了,”他说,“我还是没有一个属于我的地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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