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和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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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风和日丽，适合被骂。
江宇二中这月考时间安排的着实挺妙，考完以后离国庆还有几天，刚好可以满足“学生及学生家长对成绩的期盼”，在放假前基本能把所有的成绩给批出来，还能让老师们趁热打铁把试卷讲评教学总结给做完。
刚经历完一场生死的同学们对此都是笑着感谢：我可去你的带分回家！能不能让我们有一个愉快的国庆了！？！
虽然爱阳早就预见了自己的后果，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有点吃不消。
主要原因是他浪了一个月连普通班的都比不上；主主要原因在于，他以为理达班既然是理科班，那政史地交白卷，应该……没什么关系……吧？主主主要原因呢……
特喵！谁知道！理达班的文科老师！战斗力这么强！火力为什么会这么猛！？？
昨天考完最后一科地理的时候，他有幸与首司碰了个面，为什么说有幸，因为他考完正准备直接跑路呢，被同在一楼监考的曾捷给逮了个正着。
佯装刚刚背着书包已经踏出一楼大门的不是自己，他乖巧地跟在曾捷后面上楼，期间还更加乖巧的承包了她手里的一摞习题卷。
曾捷：“……你属狐狸的吗？”见风使舵溜的一匹。
爱阳：“吱。”
正在咸鱼状趴着的首司一看见垂头丧气的他倒是忽然来了精神，眉眼弯弯，嘴角咧到了和太阳并肩的高度。
爱阳直觉大事不妙。
“兄弟，文科题目难吗？”
爱阳回忆了一下自己比白花花的银子还白花花的答题卡，抬眼正色道：“问题不大。”
现在，首司保持着和昨天一毛一样的笑容扭头看他，他选择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淡泊名利无以为志心灵宁静超脱世外……
“挺能耐啊你咋不上天呢我的娘咧！我娘都没你这么狂呐！老娘最狂的时候也比不上您一星半点儿呢……”
“我操他舅舅的我真是教猪教狗都教不变你这个结石脑壳！我国有没有被北回归线穿过这个你都不知道？你脑子是被外面烧烤串对穿了是吧？！？五雷轰顶都轰不出你个猪脑子！！！”
“理达班作为我们一等层次的班级，你这水平这脑瓜都是放在脖子上等着被人砍的吗！啊！！？请假一个月你都在家养猪是吧！就这试卷这分数你以为你清华北大胜券在握呢？！？你给我去高二问问！每年会考死在文科拿不到毕业证的瓜娃子有多少后来哭晕在办公楼的！”
……
“天池的水都进你脑子里出不来了是吧？！！要不要我给你拾掇拾掇醒醒神啊爱阳！！！”
地理老师李正红猛一拍讲台，讲桌边随意丢着的一摞试卷当场被震飞了两张，于满室寂静中飘飘扬扬的落到满头满脸唾沫星子，却大气也不敢出的前排同学桌上。
李正红，年五十，理达班地理老师，省高级地理教师，江湖人称红姐。
但这声姐并不单单来源于她的教历，还来自她以一敌百的嘴上战斗力和每天一套衣服不重样的财力，以及那一头与教师形象及年龄严重不符的利落的酒红色齐耳短发。
据相关人士透露还有这位五十岁的美少女战士每天穿着高跟鞋踩自行车上班的骁勇……
总之在她进门脱掉大衣挂好手包气沉丹田拍桌猛骂之前，爱阳都觉得首司课前特意给他介绍的红姐只是被过于妖魔化了。但他现在只觉得——
吾命休矣！
于是他只能双手交叠摆在桌上，腰背挺直目光低垂沉默不语做洗耳恭听状，并且选择性忽略了前后左右同情中带点感激的目光。
江湖人都知道，红姐属炮，火力只集中于差的最突出的那一个，只要有人垫底其他人再差也能保一命。而爱阳，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对方的火力集中点……
骂吧骂吧，反正也少不了块肉。
爱阳颇有些不在乎的想。思绪开始逐渐游离……
“俞蓝！你给我上来！”又是一声猛喝，瞬间把爱阳已经发散到外太空的思绪扯了回来。
啥玩意儿？火力转方向了？？？转哪不行为啥转俞蓝？？？红姐这架势得把人直接整哭吧？！？
兀自惊疑着呢，就见前桌“成晟”动了一下，身体前倾就要退开椅子站起来。
？？？
爱阳下意识地一把压住他的肩，压低声音凑了上去：“喂！你现在上去找抽吗？！？她是分不清成晟和俞蓝吗！？！”
俞蓝偏头瞥了他一眼，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爱阳自认为get到了他对“俞蓝”的爱怜之意。三年的暗恋看着对方在黑暗里挣扎，现在还得看她受老师的气，是他他也坐不住。于是他眨了眨右眼，借着按在“成晟”肩膀上的力直接站了起来。
看见红姐明显疑惑的表情以及黑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两个看不懂的波浪图，爱阳深吸一口气，抬步往讲台上走。
俞蓝：？？？
首司：？？？
全班人：？？？
唯有第七组有人把书立起来挡住了自己的脸。
红姐拿着教科书眯着眼睛看他走上讲台，语气冷静：“我叫俞蓝，爱阳你上来干嘛？”
虽然今天这节课算是她第一次和这个新生见面，但是在看到那张空白答题卡的一瞬她就找曾捷要了爱阳的照片，是以她对这新生的脸可能比班上任何一个人都深刻。
爱阳站定，首先来了个九十度鞠躬，表情真挚语气诚恳：“老师我错了，我不该因为身体不适就懈怠学习，以致于这次考试未能取得理想的成绩，惹您操心还使理达班蒙羞，这是对您的不尊重，也是对我自己的不负责，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决定认真反思，争取下次获得一个令人满意的成绩，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红姐冷不丁听他这一长串不带停顿不喘气的发言还有些没回神，无意识的“啊”了一下，她忽然又笑开了。
“哎哟我去你这什么情况呢？我还以为你特么被骂的不服要上来和我干一架，我书都拿好准备往你脸上呼了，你给我整这么一出呢？啊？”
爱阳默默后退两步以远离攻击范围。
红姐单手叉腰边笑边拿书往台下指：“行吧原谅你了，你下去吧，俞蓝你给我上来！”后面一句话笑意秒散，变脸变得比食堂阿姨抖肉的手还快。
爱阳刚要踏下讲台阶梯的脚马上顿住，孤零零悬在空中。他颇有些头疼的看向“成晟”，果不其然，后者又是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并且开始起身……
“老师！俞蓝她真的真的真的很优秀的！！！她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了！她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红姐冷不丁又被他这么一吼，愣愣的点头：“是，没错，我知道，我相信，你先下去……”
台下“成晟”已经站了起来。
爱阳猛的收回脚：“老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不能因为一次的失误就去否定别人一直以来的努力和成就，我相信你是一个明事理的老师，你骂我我真心实意接受，也会认真改正，这是我的错你千万不要牵连他人……”
“停，”红姐不愧是姐，联系爱阳前后话语马上就想明白了个中关节，“我说你特么怎么忽然这么积极主动呢，合着你丫的完全没听课走神走到半小时前去了呢！？！谁给你的胆子？那啥哆啦A梦的时空门吗？！？”
爱阳：……What happened？
“你特么给我拿着书滚到后面站一天！没我的允许校长来了也不给坐！你们给我监督好他听到没有！！！”
稀稀拉拉的几声“听到了”逼得红姐肝火又旺了几分，说话的语气越发凶狠：“俞蓝你磨磨蹭蹭等着生蛋呢啊？！？叫你讲个题慢慢吞吞像什么样？！？”
爱阳满脑子空白的踏下讲台，直到和“成晟”目光交错前都还有点恍惚事态的发展。恍惚的他恍惚的看见“成晟”朝讲台走来然后恍惚的发出了疑问。
“不是，老师叫俞蓝，为什么成晟上来了大家都没反应？老师不会真的分不清俞蓝和成晟吧……？”
他的音量不高，奈何全班都在红姐的怒火下做鹌鹑状，瑟瑟发抖不敢吭声，因此他的嘟囔就被全班清清楚楚地捕捉了。
全场顿时迷之寂静。一秒，两秒，不知道谁先发出了第一个“噗”的音节，低低的笑声霎时席卷整个班级，嗡嗡嗡的，像无数苍蝇在飞。
红姐更加上火：“爱阳你幺蛾子怎么这么多是不是准备中午煲了自己炖汤喝啊？！？连自己同学都对不上号你不如天天吃猪脑去！赶明儿我就找小曾给你弄本花名册找个老花镜让你慢慢认！看是谁脑子眼睛都被粪球瞎了眼……！”
爱阳脑中本来乱成一团的线忽然“铮”的一下被拉直了。
所以为什么自己叫他“成晟”时他表情那么奇怪，所以为什么首司说她和成晟关系很好却没怎么见他和首司交流，所以首司去吃饭他还在教室里，所以昨天听到他和别人在校门口说气“俞蓝”他话语里的意思那么像当事人……
因为他才不是什么暗恋三年的成晟，他就是俞蓝啊！！！
所以他到底当着当事人的面理所当然的说了多少傻缺的话干了多少傻缺的事啊草！
他刹那回神，急忙截断了红姐越发危险的言辞：“老师我错了我反思我检讨我改正！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气了！大家都等着听您讲课呢！”
说完就从前门溜回了后门，拿了课本就乖乖巧巧的靠着门站着，目视黑板，认真听讲。
红姐骤然失去了狂骂对象，又被爱阳这番乖巧行径一堵，心口的气怎么也平不下来。以至于接下来的半堂课气氛明显压抑起来，人人正襟危坐双耳竖起，生怕自己被点名答不上来，惨遭火力围攻。
那死法，不要太难看。
所幸红姐大概也是不想自找气受，一直都只点俞蓝。俞蓝不愧为稳坐状元位多年的男人，每个问题都答的有理有条全面且简略，红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趋于平缓。
最后下课临出门时还乐呵呵的表扬他们：“身为第一层次的班级就是应该这样优秀！再接再厉啊同学们！”
理达学子：您请一路走好不送咧！
首司暗戳戳的冲红姐翻了个白眼就马上双眼冒光的扭头准备直面八卦第一现场。
她就说爱阳怎么说起她和成晟的关系时表情总那么奇怪，原来都是因为认错人了哈哈哈哈哈哈！
难道俞蓝不知道自己被认错了吗？但是爱阳这两天态度这么积极不至于没叫过他的名字吧？所以俞蓝其实一早知道只是在逗他玩？这真的是她认识的万事不关心唯有学习高的俞蓝吗？
然后她就兴冲冲的看着爱阳把书往桌上一甩，抬脚就……往第七组走了？？？
Excuse me？兄弟您不是要和俞蓝对对峙？您往那边跑啥呢？
依着八卦的本能，首司跟着也往第七组跑，并且机智的占领了视野极佳的讲台高地。
考后的理达班相较于考前那几天气氛要轻松些，虽然大部分人仍然是埋首书本习题间，但仍有小部分人选择待在座位上喝喝水睡睡觉甚至是小声的讨论着什么。
而在座位间穿梭的爱阳明显引起了这部分人的注意。对于这个前两天才来的新生他们并没有多大感觉，毕竟对方既没有大吵大闹彰显自己存在，也没有主动往他们眼前凑来搞什么同学关系，很多时候他们连自己周围人有哪些人都不关心，又怎么会去在意一个不认识的新生。
但刚刚一节课使他们对于这个新面孔有了些许模糊的认识。恶意的笑话嘲讽倒不至于，全然接纳的善意也谈不上，更多的是一种好奇的心态。
好奇他为什么会认错人，好奇他现在对俞蓝是什么反应，好奇这件事，好奇这个人……
二中和一中一样都有自己的附属初中，初中也有这样的尖子班，这些尖子班里的天之骄子们通常都会直升入本校高中，领取着丰厚的奖金，并努力继续高中的骄子生活。
因此，二中尖子班百分之八十都是从隔壁初中上来的，彼此之间已经有了很深的认识了解。像爱阳这种一中转来的，以及其他学校努力考上来的同学，理所当然的很难融入他们的这个大圈子，即使他们的大圈子也只是基于排名互相有个了解。
毕竟认识了解新的一个人并建立起羁绊对大部分人真的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有这时间精力不如多做几道题来的实在。
爱阳此时却不想理会那些对他来说或许是交流契机的目光。他大踏步的朝第七组走过去，顺着过道直接往前，最后停在了第五个座位。
凤琪慢慢从倒扣在头上的书里探出脸来，尴尬地对着爱阳笑着，弱弱开口：“老板……”
爱阳在他开口的一瞬间猛的出手伸向凤琪脖子，动作自有一股狠绝意味，吓得凤琪马上闭上了眼。
待感觉到脖子上干燥坚硬的触感时他才迷惑的睁开眼，就看见脖子上横着一把木制的直尺，带刻度的一端虽锋锐，却还没到伤人的地步。就像眼前这个气势汹汹的人一样。
爱阳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拿着尺子，附身将凤琪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目光阴沉。
“俞蓝是女的？”
“长得很清新？”
“性格温婉？”
“嗯？”
凤琪被最后那个疑问的“嗯”直接压垮，秀气的五官顿时皱在了一起，一副苦巴巴的模样：“爷，我认错，我狭隘，我反思。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就是脑子抽筋一时兴起，我也不知道你俩会撞上啊，这次就饶了我吧。”
爱阳死死盯了他良久，待看见他脸上委屈的表情有了向尬笑过度的时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收回手就直接往回走。
凤琪迷惑地看着他，摸不准他这是原谅还是不原谅。所幸爱阳不是真的就此离开，他折返回自己座位，弯腰在挂在桌侧的书包翻找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矩形的大木盒，盒面上镂空星河图在窗外阳光下泛出点点银光。
“生日快乐，对不起了。”
爱阳依旧木着一张脸，将木盒递给凤琪，说到“对不起”时嗓音忽然低了下去，语气轻得带出了少有的温柔，在凤琪的耳边萦绕。
后者怔怔地接过木盒，拇指小心地抚摸着盒身锁扣处小小的“祁风”两个字，天生上挑的眼角有点泛红。
“谢谢。”凤琪把那个木盒紧紧抓在手里，仰头冲爱阳笑得明媚。
没有人知道，这两句话对这两个少年意味着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是他们将彼此真正纳入自身未来的一个开场。
那一天风很轻，花很淡，阳光照进这间打着“青春”刻印的教室，正值青春的少年人眼里有光。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和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