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C+G]半生未知》真的懒得取名

9、消逝的声音

　　目送雅柏菲卡为他带上门离去，艾欧里亚这才肯大步在房间里踱步，他感觉心中莫名积起来的闷痛与压抑此刻散了些。他环顾四周，目光却牢牢盯在那幅画框上。艾欧里亚走过去小心拿起这幅对这家人来说可能十分珍贵的画，内心觉有一丝没落。
　　他看见画里的奎敏是一个有着棕色卷发，扎着一个大红色蝴蝶结，脸上有着小些雀斑的女孩。艾欧里亚看了好几眼，意外觉得她在外貌上和自己还蛮像的。只是她远比自己享有太多平凡的幸福，她的两位父亲还在；艾欧里亚早就注意到这房子里没有女人存在的痕迹，加之那画面上的另一个男人，倒是更印证了他对于房屋主人的一些猜测。他倒没先觉这其中是否有些许不妥，而是漠然麻木地惯性这样去观察。想到这艾欧里亚不禁抱紧了自己的外套。他将脸埋在期间，竟意外地嗅到了浓郁的酒味。
　　看起来有个人在他把注意力全放在雅柏菲卡身上的时候故意整蛊了他一遭。
　　如是一来，艾欧里亚抱着衣服和画框，竟难得发起了郁闷的呆。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去洗个澡，为自己好好放松一下，哪怕雅柏菲卡真有在图谋不轨，自己也不至于怕他就是了。
　　虽然，艾欧里亚拿起雅柏菲卡为自己准备的干净睡衣，目不再斜视，而是直直打开门寻找洗漱室。小阁楼只开着两三盏小桔灯，昏黄的颜色朦朦胧胧与楼下黯淡的灯光相呼应。艾欧里亚再看了几眼房屋的布局，确信哪怕雅柏菲卡是真正和善的，可这屋子内每一处角落都有那来自幽冥的气息，他不敢妄信此人。
　　不敢妄信，自然也不敢贪睡。
　　三个小时的短暂睡眠后，艾欧里亚准时睁眼，向床头柜上橘色的蘑菇闹钟投以一个分外清醒的目光。他确认了时间，浅浅舒展着身体，便下床换衣。
　　这时还有一些星夜的残余，一点孤泪留在拂晓这晨昏线之上，初升朝阳的光线准确从户外透来，正好照亮阁楼小屋。他听见楼下传来一些不安的踱步，还有厨房传来烤燕麦奶的香气，一时觉得这家人起的也真早。
　　“早啊，艾欧里亚。”
　　他刚从阁楼露出头，雅柏菲卡便准确识别到他的方位，并友善向他问好。
　　“早安，雅柏菲卡。”艾欧里亚回答道，“你起的这么早啊，是有什么事吗？”
　　雅柏菲卡略显惊奇：“为什么这么问？”
　　他看见艾欧里亚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的脚步声是不安的。”
　　雅柏菲卡闻言失笑：“你的耳朵挺灵敏的。”
　　可艾欧里亚再度环顾四周，隐约猜出了他的焦虑源于何处：“你不是说家里还有另一个人吗？他一晚上都没有回来么？”
　　“是这样不错。”雅柏菲卡示意艾欧里亚道，“给你准备的早餐在餐厅里，你先去吧。”
　　艾欧里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他决定什么也不问了，听他的话走向餐厅，只是他还是没忍住，频频回望了雅柏菲卡好几眼。
　　这让雅柏菲卡忍俊不禁：“有事吗？”
　　“没有。”
　　说罢，艾欧里亚也终于走进了餐厅。
　　而雅柏菲卡终于浅浅长叹一声。
　　问题就出在艾欧里亚提到的那件事上，以往五点左右，米诺斯也基本结束了对本代年仅十二岁的新天贵星的培训，此时早该在返程的路上。加之艾欧里亚一直坚定认为他们家附近萦绕着黑暗的气息，说明米诺斯恐怕就在家的附近往返于冥界人间。换而言之，他也本以为睡醒了就能看见刚好开门回家的米诺斯。
　　但米诺斯没有回家，雅柏菲卡抿住唇，总觉得哪里需要更多的思索。然而今天多出了艾欧里亚这一环节，他一没忘艾欧里亚是他“深夜从酒吧捡回来的”，二是无法想象这时候的艾欧里亚为什么会出现在美国。
　　由此，他断定自己似乎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他应该暂时把米诺斯搁置起来。于是雅柏菲卡压下心中的焦虑，来到餐厅查看艾欧里亚的状况。艾欧里亚倒是在乖乖吃早餐，看他神色也没有什么不妥；他在艾欧里亚对面坐下：“味道怎么样？还好吗？”
　　艾欧里亚咽下嘴里的面包：“很新鲜很好吃。”
　　“厨房里还有，你还想再吃点吗？”
　　“不用了，谢谢。”
　　艾欧里亚叉起盘中半块番茄，抬眼却瞧见对面的雅柏菲卡并没怎么动他面前做给自己的早餐，而是低着头不知道在翻阅什么，片刻后他望向放置在壁橱上的收音机，并起身走过去将它打开。“忘记跟你说了，艾欧里亚，等会我出门一趟，这段时间就拜托你看一会家。”
　　“欸，要出门么？去做什么呢？”
　　而这时的雅柏菲卡已经站起身收拾自己的餐碟：“去联系移民局，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我可不能随便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待在家里太长时间。而且万一你是跟着你的家长来的呢？”
　　说罢，他就转过身去放置餐碟，丝毫未注意艾欧里亚在听到“家长”那句话时，神情瞬间黯淡。不仅如此，他还边洗刷碗碟一边说：“只是你的家长该有多么不谨慎才会将你深夜带入酒吧？”
　　“长谷川美子，我跟着长谷川小姐来的美国。”
　　艾欧里亚用叉子故意在瓷盘上划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她是个糊涂的看护人，也幸好你半夜出现在酒吧，不然我会露宿街头。”
　　“是吗？”雅柏菲卡皱眉，内心十分怀疑其真实性，然而他没有对艾欧里亚表现出。他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无意间触及到艾欧里亚的伤痛之处，可他不能明示。这是一种伤害了他人感情后而又无力的伪装，十分拙劣，但能让两个人都好受一些。他转过身，揉了揉艾欧里亚的脑袋：“下次就不要这么做了。”
　　“你也是，明明不是普通人，但也不像圣斗士，你是为了什么而伪装自己呢？”
　　雅柏菲卡手里的动作一顿，目光却不自觉飘向门口的衣帽架。
　　那时有过多的思绪向他飘来，洪流一般将他以十多年之久的记忆浪潮洗刷。他不会回答，因为他发现自己竟在刹那中顾及了太多东西；他大可以搪塞，或者一如他以往做的那样，对什么事都不解释，不回答，最终把愧疚缝在心里。可那是太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雅柏菲卡所能做出的回应只有一怔，记忆的末尾飘起一些最近发生的事，他让这些东西与自己的焦虑混合。
　　也就此他心行一致，走到门口从架上取下一顶帽子，扣在胸前，头也不回出了门。
　　这让艾欧里亚什么都没试探到，感觉十分无趣。
　　艾欧里亚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情绪左右的小孩，他认为自己只不过是惯于对外表现自己的攻击性。当他不那么做的时候，以迪斯马斯克为首的圣斗士就会率先向他发难。虽然不见得迪斯马斯克有多高尚，然而这也会让他徒增负面情绪。何况雅柏菲卡只是一个外人，他是一个非典型“迪斯马斯克派”的圣斗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十二黄金之一的狮子座（艾欧里亚认为的），自然也有可能没有听说艾俄洛斯“背叛雅典娜”的事。
　　所以“什么都不知道”的他是无罪的，何况雅柏菲卡已经做出承诺，会为自己解答他身上那暗黑的小宇宙从何而来。想到这，艾欧里亚跳下椅子，开始从正门向房屋各处巡视。说实在的，他从雅柏菲卡身上感受到的小宇宙中，暗黑的气息并没有那么浓重，它像是不经意与雅柏菲卡原本属于圣斗士的纯粹小宇宙融合在一起。这就像是久近鲍肆，自然而然沾染了臭味。结合起这间屋子还有另一个男主人，艾欧里亚不得不合理怀疑另一个人的身份。
　　还是那个老问题，是阿斯旺大坝出逃的亡灵，还是蛰伏在人间的冥斗士？
　　艾欧里亚深吸口气，他希望是前者，好不辜负雅柏菲卡对他的好意。
　　不过正当他寻找气息的踪迹之时，客厅橱柜上的电话却响起来了。单调空洞的铃声充斥着灰蒙蒙的早晨客厅，而壁橱对于他来说有些高，艾欧里亚只好四下寻找，找来张椅子将自己垫高。现在他站在电话前，他犹豫了一会，拿起听筒。
　　“奎敏·亚当斯，是米诺斯爸爸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听上去幼稚到发甜的女孩的声音，对方特别兴奋，并且说出一个艾欧里亚从未听过的名字。看来这就是另一位男主人，艾欧里亚想，一边诚实回答：
　　“我不是，你的爸爸……们……都出去了。”
　　“哦，好的，我是奎敏。你是谁？”
　　艾欧里亚拿着听筒，内心五味杂陈。凌晨的夜里他还睡在这家人未来的女儿奎敏的房间里，今早这位亚当斯小姐就打电话找上门。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用假名：“我是利奥，是雅柏菲卡的……表弟，嗯，我昨天到的他家。”
　　他听见一声因惊奇而发出的感慨，“是父亲的亲戚！他从没说过自己有亲戚，是他找到的你吗？你是捷克人还是希腊人？”奎敏激动地问道。
　　“我是美国人。”艾欧里亚用一根手指抠了下脸庞，继续扯着谎。“我们是远方亲戚，他没有提起过我很正常，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有这样一个亲戚的。”
　　“哦。”奎敏完全信了电话另一头男孩的谎言，续而喋喋不休问：“他们都去了哪里呢？”
　　“不知道，你说的米诺斯我还没见过，好像昨晚就没有回来。至于雅柏菲卡叔叔，他去外面办点事，一会就回来，要我帮你给他留言吗？”
　　“不用啦，修士只允许我这个时间出教堂借用电话，愿上帝祝福我的父亲们也祝福你，真希望未来我们也可以早点见面。”奎敏快乐地说道，“对了，帮我跟他们问早吧，顺便说一句我很想你们。当然，我也会记住你的，利奥。”
　　艾欧里亚由衷相信这是个很可爱很纯洁的小姑娘，而且他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些很重要的消息，例如另一位男主人的姓名。这个和克里特王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名字怎么听也是一个希腊人的姓名，他进行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猜测，一面试图和奎敏多聊一阵：“好，我会代为传达，不过奎敏，你通话一次多长时间呢？”
　　“我可以聊五分钟！正好我也想和你聊聊。”
　　“我也想和你聊，”艾欧里亚举起听筒趴在橱柜上，这时他看到了一件珐琅瓷器，“雅柏菲卡叔叔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父亲啊，我之前超怕他的，因为他老是鬼鬼祟祟离我远远的，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虽然后来好一些了，父亲解释说是因为他体质特殊，怕伤害到我。利奥，你是不是也被这么对待了？”
　　“诶？没有哦。”艾欧里亚继续挠脸，“体质特殊……？奎敏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哦，父亲从不提起这件事，爸爸也不说。”电话另一头的奎敏竟然也奇异地跟着挠了挠脸与额头，“但是你没有被这样对待真是太好啦！”
　　“我怎么感觉你对叔叔有点意见……”
　　“嘿嘿，没有啦。”奎敏羞涩一笑，“父亲人很好，跟他待在一起很安心，就是那种他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感觉。”
　　“这样哦。”艾欧里亚点点头，“那……说起来为什么你对他们的称呼不一致呢？听起来像是你和米诺斯叔叔更亲近哦。”
　　“我还以为你要问为什么我同时称呼两个男人为‘爸爸’呢。”奎敏笑着说，同时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不太敢喊雅柏菲卡‘爸爸’啦，总感觉他好严肃，对这个称呼也很抗拒，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叫他的。”
　　“听起来还有其他人也问过你这个问题……”艾欧里亚说，“不过，我还是想问，两个‘父亲’……”
　　他话没问完，奎敏便急急打断了他：“怎么啦？两个父亲听起来超酷的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