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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坚固的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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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格里菲尔,艾欧里亚也陷入了难言的沉默困境中。他跟米诺斯回到家,将外套脱下,一块围巾从口袋中半露出,他将其重新叠好,放在床头,便回到客厅同格里菲尔一同沉默着。
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百无聊赖的滋味,却只想在心中默默叹气着。
格里菲尔发现了他的变化,却反而主动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趁米诺斯在厨房忙活,他悄悄从椅子上溜下来,任由艾欧里亚注视;他瞥了眼厨房的状况,自觉替米诺斯掩上厨房的门。
轮到艾欧里亚默契地开口了:“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事。”
“我以前也这么认为。”
格里菲尔摇晃着他的双脚,任双目失焦:“结果我什么都不明白。”
“你们两个人的小宇宙是怎么回事?”
“此消彼长。”格里菲尔第一次认真面对这个话题,“我从来不在他面前提,好像要替他隐瞒什么惊天大秘密,现在反而觉得说不说都无所谓了。这个问题就像是这世界上有一个和你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你们会因为某一个人的强大而致使另一个人的衰落,或者因为某一个人的成长而不得不去牺牲另一个人的健康……这很奇怪,然而也是宿命。”
“你的意思是,他把小宇宙……给你了?”
格里菲尔用带着遗憾的口吻纠正他:“是‘本来就是我的’。”
什么意思,艾欧里亚挠了挠脸,觉得并不是很懂冥斗士们之间的力量流转。不过他隐隐觉得有关于冥斗士、魔星、小宇宙还是什么的都只是次要话题,真正让他和格里菲尔略感到压抑的并不来自于“力量”,而是一种他这几天人类生活体验下来的,再普通不过的“顾忌”。
人类要顾及好多东西。
他似有意识又无意识地问出另一个问题:“你知道雅柏菲卡的爱好吗?”
“这关我什么事。”格里菲尔相当不屑,“你为什么不去问米诺斯?”
艾欧里亚都有点想为雅柏菲卡喊冤了:“我是觉得就连他也不知道啊,他们到底在装什么?都同居到这份上了居然能说,‘我们不是情侣’?”
未了,大约是有些冲击到他对爱情的信任,他补了句:“我知道不应该想太多。”
不料,格里菲尔严肃地想了想,竟也附和:“好像也是,他们从没对外公开过自己的关系,感觉做什么事都像偷偷摸摸的。虽然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毕竟同性恋是避之远之的禁忌。”
不不不,艾欧里亚敏锐察觉到这其中的误会更深,可显然,比起探讨这两人的关系,格里菲尔更在乎米诺斯的精神状况——否则他就不会问奇奇怪怪的问题了。
他想起格里菲尔对他说的有关于奎敏的来由。
1975年2月23日,雅柏菲卡三十二岁生日的当天,米诺斯准时回家准备生日蛋糕。不过他没想到家里材料耗得有些太快,等他去寻找,家里已经没有鸡蛋和牛奶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重新出门买,就在备好食材回家的路上,米诺斯被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拦住。她从手上的篮子里拿出那只起皮发紫的小手,手中有一束有点蔫蔫的花,她请求米诺斯能买下,好让她完成今天的份额。奎敏还告诉他自己来自于附近的某个福利院,他们已经穷到吃不起黑面包了,只有把手上这点花卖掉才能换点钱币。米诺斯原是不想理会的,只用着一种温和的态度轻轻将孩子牵到离马路较远的街道,以防止她被她的鲁莽伤害;没想到这孩子为了卖掉那些花,在他过街时竟然会不顾一切向他冲来,且恰巧就有一辆汽车出现在她身前。
这一系列变故让米诺斯丢了他刚买的做蛋糕的食材,也让他成功收获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他头疼地不知怎么办才好,哪想小女孩却白着一张脸再也不敢离开他,只跟在他身后小心瞧着,想看他有没有因为救自己而受伤。思虑之下,米诺斯干脆把她带回家里收留一晚,明天再说。
雅柏菲卡那天回家也出奇得晚,等他回来,不仅惊奇地发现米诺斯正在陪一个小女孩玩,还获得了一个生日蛋糕。对于蛋糕他倒是不稀奇,因为米诺斯在知道他的生日(生死簿)后每年都会为他做一个,并且还配有礼物,今年米诺斯却好像把这件事给忘了,满心满眼都在那个小女孩身上。
平心而论,他挺稀奇的。
没过几天米诺斯突然改变了他最初想把女孩送回福利院的主意,并决定收养她,这更是一大稀奇,凭他对米诺斯的了解,他知道米诺斯绝不是喜欢麻烦的人,可米诺斯又那么认真;他为孩子买了衣装和儿童用品,还为她改名换姓为“奎敏”,就差这孩子跟他姓了。
——24日,米诺斯清晨醒来时揉了揉眉心,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礼物盒放在雅柏菲卡枕边:“忘记了,这是你的礼物。”
雅柏菲卡就躺在那,也没动,只接过来拆开一看,是一条漂亮的领带与领带针,他马上决定把自己用旧的一条领带丢了,美滋滋换上新的。而米诺斯今早没和他说太多有关于生日遗留下来的话题,甚至看上去有些火急火燎想要离开卧室。这样的微小的事情还在几日内上演了许多,终于是略让雅柏菲卡感觉到丝丝不快,倒不是因为家里闯入了陌生人,而是米诺斯并不对此做解释。
“不太对,”艾欧里亚仰头想了想,“奎敏并不跟米诺斯姓,她的姓是亚当斯。”
“那是雅柏菲卡登记在护照上的姓。”格里菲尔对他打断自己很是不满,“他随便给自己编的,不然不符合现代人命名规则。”
“所以?”艾欧里亚觉得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么米诺斯刚才的否认无异于滑稽之谈。
谁知格里菲尔看穿了他的想法,叹了口气:“那是一个馊主意,因为米诺斯想去办理收养手续失败了,他们当时又即将离开,所以雅柏菲卡提议让奎敏在下一次社会人口登记时冠以他的姓,这样当他在美国这边的永久居住证办理下来,他就可以……算了,这个不能说,反正就是找借口把奎敏接走。不过老实说,我也没想到在捷克斯洛伐克,即便对纳粹的后代,他们也还是秉持着人道主义将其尽可能收容了。”
“纳粹?”
“对,”格里菲尔点点头,“奎敏是纳粹遗留在波兰的遗孤,生下来她父母就作为潜逃的战犯后代被抓走了,她几经拐卖才流浪到捷克,被一个修道院修女捡到,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女孩的来历。”
他懂了,既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多了几分同情,又产生顿悟之感,“原来如此。”
随后艾欧里亚不再多说什么,只重新替米诺斯打开厨房的门,见晚餐正好出盘,于是他对格里菲尔招招手,示意他暂停那些话题。
等用完餐,艾欧里亚和格里菲尔再次迎来两个人独处的机会,格里菲尔瞥了眼墙上的时钟,继续板起他的脸:“好了,雅柏菲卡还有三个小时就将回到这里,我有点拭目以待他在电话里承诺要做的是什么。”
然而艾欧里亚佁然不动,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看家里的书,他手上这本书是青少年成长必读书目——书封有这样标榜它,标题为《布鲁克林有颗树》,极适合青少年阅读——为了在雅柏菲卡和米诺斯两人眼皮底下演着不知情的戏,他特意挑了“适合年龄段阅读”的来看。这让格里菲尔咂舌,演戏而已,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再做表面功夫。
于是两个人开始各干各的,格里菲尔搬出一副牌,自己跟自己玩接龙,既然要演,那么他干脆就用小宇宙给生死簿上了一层遮罩,堂而皇之放在一旁边玩边处理灵魂的事务。这一度让走过来确定他们都在做什么的米诺斯有些无语,不过他还是尽力维持住自己想要抽搐的面颊,问他们:
“今晚你们有谁想去做什么吗?”
格里菲尔没理他,倒是艾欧里亚放下书举手:“你能不能先陪我去周围逛逛?”
“可以。”米诺斯想了想,料想艾欧里亚也去不了哪,更像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他应允下来,随即去做一些还没来得及完成的事,这让格里菲尔悄悄压在他耳边问,“你想带他去哪?”
艾欧里亚没有立即回答,脑中却想到几次在酒吧见到雅柏菲卡的场面。被鸭舌帽遮住半张脸的男人与周遭穿着混乱、鲜明大胆的青年格格不入,而手上做的事没与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有半分区别;他还是不太相信米诺斯不知道雅柏菲卡有一些前卫的爱好。
不过说实在的,那摇滚并不怎么好听,但鼓敲得不错,像蕴含了蓬勃的生命力,又像积瘀的怒火爆发出来,一飞冲天。如果雅柏菲卡追求的是这个,那么他也不奇怪为什么雅柏菲卡要学它。
米诺斯整好衣物:“你想什么时候走?”
“现在。”艾欧里亚说,“我们去平克斯的酒吧——舞厅,什么词都行——去看看吧。”
——让另外两人同时挑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