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理想原谅 ...
-
星期三,距离回家还有十小时,雅柏菲卡莫名觉得自己愈加烦躁了,总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机场上午发邮件说今天气候不宜起飞,九月中的海面有风暴形成,他们担心台风刮来,佛州降下特大暴雨,会影响飞行的安全。
他真希望以后所有的飞机都能像那个如梦似幻的假期一样,四月的星期六,一个和煦的清晨,奎敏带着一顶鹅黄色的帽子快乐走下阁楼,她手中提着一个小行李箱。雅柏菲卡还以为她要玩什么旅行游戏,可很快米诺斯也穿着类似的休闲衣装从卧室走出,让雅柏菲卡不觉一怔:难怪他在客厅等了许久都不见米诺斯,今早米诺斯迟迟在卧室没出来,原来是在收拾行李。他顿觉有些不舒服,却尽量掩饰过去。奎敏笑着走过来,“爸爸早,”她羞涩地打起招呼,这时的她还对两个父亲的称呼并不那么适应。
“早安。”雅柏菲卡抱起她亲了亲,随即注意到奎敏的外套里塞着什么。
奎敏把它取出,强作镇定其实有些慌张地递给雅柏菲卡,那是一张写有他名字和身份证信息的机票:“我……我们要去度假,爸爸问你一起去吗?”
原来如此,他明白了,原来他没被有了女儿就想忘掉自己的米诺斯抛下,他马上看向米诺斯,发现对方也在若有若无去像他确认去不去的意味。
他勾起一个微笑,但还没忘向米诺斯抛去一个眼神,以确认有其事。
米诺斯在餐桌边靠着,正慢慢喝一杯咖啡,他接收到雅柏菲卡的目光,微微点点头。
奎敏喜欢他这个微笑,笑起来好像阳光,把一屋子的阴霾尘埃都洒扫干净了。她连忙抱紧雅柏菲卡的脖子回亲了一口,便欢喜跳下来坐在餐桌前准备吃早餐。
而他偷偷看了眼米诺斯,虽然今早米诺斯没有说一句话,可雅柏菲卡能感觉到他整个人是放松的,轻飘飘的,绒毛一样的轻暖。他穿着浅灰色的毛衫,外搭一件明橘色的外套,和奎敏看上去是一套的;他这样穿真的很显年轻,不像是三十多岁的男人,不像时光能在他身上留有痕迹,像是倒回过去的青年。
不过老实说,那天行程安排得太突然,直到雅柏菲卡坐上飞机,他们两人将奎敏夹在中间,他都没有明白自己要去哪。而米诺斯转向窗外看和风旭日,微明的光线勾勒他的外轮廓,将衣装上的绒毛一寸不遗呈现,那双紫瞳额外得透亮发光,散发着不同以往任何时刻的鲜明的光彩,他也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高兴之中,并没有发现奎敏已经悄悄牵住了他的手,正迷迷糊糊想要在微弱的乘机不适中靠在他身侧睡觉,他这才后知后觉。
“我们去哪?”他握住女儿的手,轻声问。
“波西米亚。”米诺斯没有转过头,而是同样轻声说,“她好像不太适应坐飞机,可能和以前的遭遇有关,你看着她一点。”
他了然,原来他们真的要去度假。他看着米诺斯的侧颜,发现米诺斯是那般轻松惬意,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就像趁着假日开车去哪个山下小村庄露营野餐一样。女孩睡得很熟,只是手仍然在飞机轻微的颠簸下无意识发着抖,他掌心传来的触感这样告诉他。他还看见米诺斯也将奎敏的另一只手牵住,试图给她更多安慰。他更看到周围的乘客大多都闭上眼睛享受和煦的春光,没有人看见属于两个男人的亲如一家的举动;他内心感慨。诚如日光那般柔和,米诺斯头倚着舱内的软垫,也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他猜想可能是昨晚米诺斯陪着奎敏聊出游的事聊到太晚,两人都没有充足的睡眠。
大抵是更亲近米诺斯,奎敏无意识离开了雅柏菲卡的身侧,向她真正的爸爸那边靠去。米诺斯也从怠惰之中短暂清醒,于是调整了坐姿,让女儿可以躺在他身上。这样真的很好,雅柏菲卡看他们看得出神,不知不觉间放松了许多。以至于他全然忘记两个月前他们才发生过争吵。
他就这样安静凝视,什么也不想,哪怕就把这样的早晨当做幻梦一场。
“什么?霍德尔夫妇想见我?嗯好,希望我把利奥也带过来吗?”
米诺斯接到了助理转接进来的电话,对方自称霍德尔夫人,是利奥提到的那个平克斯的母亲,对方表达了想要见一见利奥的愿望,并愿意由米诺斯定见面时间,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当然,让一个女士等待自己并不礼貌,米诺斯想了想,向家里打了电话让艾欧里亚在下班后在家门前等自己,自己要带他出去。
约见的地点是警局附近一家咖啡厅,一个带着礼帽的中年女人迎接了他们,在见到利奥后,她俯下身,亲了亲他的脸颊:
“十分感谢你,我听说了,你愿意为我那个儿子说话。”
原来是致谢,艾欧里亚被夫人贴着脸,感到十分不自在,霍德尔夫人的话都差点没听全。而米诺斯则从霍德尔夫人断断续续的对平克斯的讲述中听到了那么一些好像与自己周围的人相关的事情,之如平克斯平时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在酒吧里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卖唱,他鼓打得不太好,被另一个闲散鼓手占据了风头;而乐队最近也要解散了。
“平克斯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是一个废物了,我们想不到怎么样帮他。”霍德尔夫人十分忧伤,一面将一条针织围巾待在利奥脖子上,“这个是给他最后的礼物,现在送给你,感谢你给他最后一个机会。”
艾欧里亚明白了,这是一个母亲最后的忍耐与温柔,他乖巧地收下了那条织工并不优良的红色围巾,并知道自己将在她怀里替平克斯给他母亲最后一个温暖的拥抱。母亲泪流满面,不住道谢,最后她要了米诺斯的一张名片,还送给了他一束花,随后,她的背影便消失在残阳留下的暖意中。
“真可怜。”艾欧里亚目送那位夫人离去后,这样对米诺斯感慨,“他什么事都好像做错了,唯独没错的是搞音乐。”
米诺斯抱起那束花:“你真的很让我和怀疑你和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艾欧里亚眯起眼:“话听着真冷漠。”
“你要怜悯的人不差这一个。”
说罢,他走出咖啡厅,艾欧里亚同样目送了一阵他的背影,直到看见他打开车门,才想起要追上。格里菲尔守着家没跟来,现在又到了他和米诺斯待在一起的时间,不知为何他隐约觉得虽然米诺斯说出的话清冷,可他的背影似乎不再有支撑他冷漠的脊梁,换而言之,在他得知格里菲尔就是本代的冥界三巨头之一后,他总觉得格里菲尔身上的小宇宙相较于米诺斯身上那微弱的气息,已经呈压倒性优势。他追上去了,坐进车后座:
“嘿,但音乐无罪。”
他小小抗议了一下,脑子里闪过初见雅柏菲卡的那场即兴表演。
“嗯,所以你想告诉我是因为你在酒吧里听歌然后被雅柏菲卡捡回来的?”
“听歌?”
这回轮到艾欧里亚惊讶了,他从后视镜凝视米诺斯那没什么表情的半张脸,试探性问道:“呃……你不知道雅柏菲卡去酒吧是做什么吗?”
“酒吧除了喝酒、交涉(还有个词他没说),还有什么?Disco?酒吧好像不是舞厅吧?”
艾欧里亚忍笑:“在小地方,舞厅和酒吧没什么区别。”
米诺斯冷不丁补充道:“你别告诉我他真的去……”
“停。”
艾欧里亚差点笑出声,之前的微微不悦被一扫而空,“没有滥交(好吧,还是艾欧里亚把这个词说出来了)、没有同性恋……你或许在意这个?”
“听上去我很在意。”米诺斯打着方向盘。
这下艾欧里亚掌握了话题的主动权,他笑眯眯地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将它一节一节叠好,按在怀里。“说句老实话,我认为如果他身边有你,不至于再去找别的家伙。”
“希望你能对你的言辞保持一定的解释度。”
“呃……希望我没误会你们俩是情侣?”
艾欧里亚感觉自己结结实实被突如其来的刹车撞了一下,前方红灯刺眼地亮着,街上黄近红的灯光打在驾驶位的人的侧颜上。他看到半张充斥着淡然与意图缄默的脸,一种强烈的预感在昭示他,果然,艾欧里亚听到了一个相当震惊自己耳朵的回答:
“我们只是同居,不是情侣。”
米诺斯将手搭在方向盘上,这模样难得让艾欧里亚觉得此时他指间应该夹着一根烟,或许应该吞云吐雾一下,那样比较符合想象。而现实也写就得明明白白,米诺斯既不抽烟也不喝酒,他只是微微侧着目,透过上方的后视镜与艾欧里亚隔镜对视。
他紧紧盯着那幻视出烟雾的半张脸:“不是情侣?”
“至少我们都没有说过。”
艾欧里亚觉得内心上涌起一种受欺骗感:“那奎敏是?她称呼你们为‘爸爸’,或者‘父亲’,我一直以为……”
“噢。”
米诺斯用一种带着破冰笑意的语气打断了他。
“奎敏只是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