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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判罪定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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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家吧。”
格里菲尔小幅度拉动他的衣袖,轻声说。
“不不不,”米诺斯回过神来,牵住格里菲尔离开冰地狱,边走边思索道,“如果真的是命运女神刻尔想要干预圣域,那么如果还是她把泰坦神放走——就有理由了——为她的恶作剧锦上添花。我们回审判庭,得聊聊下一步该做什么。”
可随即他感受到手被猛然甩开,格里菲尔怒而不发,只攥紧拳头站在他身后不肯走:“我困了,我很不舒服,我要回去睡觉,我不想聊这个话题。”
米诺斯看向他眼底,金色的眼睛承受主人极大的怒火,看上去要皱起来了,他只能说:“好吧,我送你回去。”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还有事。”米诺斯揉了揉他的脑袋,心知肚明他在愤怒什么,“谢谢你帮我这一次,以后就不用了。”
格里菲尔深吸一口气:“我真的很想把魔星重新给你,你能不能不要跟着圣域的人瞎掺和了?我原以为我帮你帮到这,你就可以以我的名义告诉雅柏菲卡,泰坦神丢了,冥界没看住,他们必须去为这件事准备,然后你就功成身退对他说拜拜。可是你呢?你到底想怎么样?是谁之前信誓旦旦说自己绝不会参与,这是他的立场?”
他发自内心地愤怒着,一时间不觉自己的话有些过火,只想绞尽脑汁劝米诺斯放弃他那该死愚蠢的念头。
可米诺斯只听他说,等他浪费口舌浪费尽了,也一言不发,只缄默无言,像座开窍不了的雕塑,只能等着凿锤敲打或者风化。
又或者他只是在任由另一个自己发泄罢了。
还是米诺斯揉了揉他的头发:“谢谢你。”
这个时候,他竟温柔地笑起来。格里菲尔有时真的对这样的米诺斯毫无办法,以至于他一度憎恶一切出现在米诺斯身上的“温柔”的部分,米诺斯不需要模仿那些圣斗士去表达对人类的善意。他满怀不甘,拍掉米诺斯的手。“谢什么?我能不能谢你听我的话哪怕一下?”
他不明白米诺斯到底有什么好打算的,现在冥界的人在陆陆续续归来,圣域也自有安排打算;他也同样不明白既然米诺斯选择了不参与又为何要重生为人后再度返回冥界,又在找到自己后一点点把魔星给了自己。他真的很想说,米诺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东西,你到底内心深处还认可自己是魔星还是已经接受了原本为人类的设定?既然如此,你还参与到那些破事之中做什么呢?
他不懂。
他更不懂一个好好的再世为人的机会怎么会把冥斗士变成这样。
而米诺斯只站在冰地狱外围看着他,风雪飘摇,掩盖了无数来到这的亡灵,也本应该将他的敌人埋葬。他回望这一片旷远寂静,更为空旷的内心毫无波澜。
“这次是我最后一次回冥界,以后我不会再来了,圣战就正式交到你们手中。”
他这样说,言语比封冻千年的冰狱还冷。
星期二,平静美丽的星期二。
艾欧里亚一如既往地早起,找到空地锻炼。他起床时发现格里菲尔蜷缩在那偌大而柔软的软床中,嘴撅得老高,看上去是气鼓鼓地入睡了;而他的姿势又不知怎的看上去额外孤独。艾欧里亚看了好几眼,没想明白,他只觉得今天头有点发懵,手腕上还多了一条新生皮肤构成的线,他仔细想了想,好像自己也没有磕碰到哪里呀。
想了一会他没想明白,于是他专心致志锻炼完,来到厨房伸了个懒腰。
“早。”他说。
“早。”
米诺斯将他的早餐端给他:“八点后我们就出发,格里菲尔呢?”
“睡觉,不过好像做了一个很愤怒的梦,现在还没醒。”艾欧里亚拿起盘中的蜂蜜奶油小牛角咬了一口,微微皱起眉,奶油和蜂蜜的口感他吃得还不是很习惯,于是赶紧喝了一口茶。
他想起来一件事:“冥斗士也会做梦吗?”
“一般而言,无梦。”米诺斯说,“梦境是内心的映射,我们追求死寂,自然也就缺乏了梦的干扰。”
“那他还真不像冥斗士。”艾欧里亚说出了他从昨晚以来见识到现在的观点,“他一定……得是冥斗士候补吗?”
“对他而言,是冥斗士不是坏事,是普通人不一定是好事。”米诺斯说道,“与其纠结那些,不如多为圣域的未来想一想。”
“我真不喜欢你的说教。”艾欧里亚又咬了一口面包,识趣地停止了这个话题,“等会我要说什么?那些地头蛇?瘾君子?贩子?然后介绍一下我和格里菲尔的……朋友关系?”
他说到一半,眼瞥见阁楼上格里菲尔穿着睡衣就下来了,话就在嘴中打了一个卷,说出“朋友”一词来。格里菲尔拿过长的刘海遮住眼睛,使他面色阴沉。格里菲尔当作没听见,走到桌边,拿起小牛角面包咬了一口,味同嚼蜡;他机械性地咀嚼着。
米诺斯说:“这是你喜欢的。”
格里菲尔答道,“谢谢。”但十分冷漠,仿佛昨夜那个生龙活虎的小孩经受严重打击之后变得一贯阴沉冷酷。
而米诺斯不关心他的心理状况,反倒是递给了艾欧里亚一件新的外套:“昨天你的衣服基本拿去换洗了,我给你准备了几套新衣,就放在柜子里,回来后你就可以去试穿一下,不合身要自己去退。”
这回轮到艾欧里亚发自内心说了句“谢谢”,同时对今早这微小的变故有些许感到五味杂陈。
八点钟他们准时出发,来到警察局做一份笔录。艾欧里亚和格里菲尔非常配合,格里菲尔对自己的目的更是一概隐瞒。倒是艾欧里亚在提到那个倒霉地栽到整个事件中的平克斯时,心软替他多说了几句好话:
“我们不认识,但是他在看到我和格里菲尔被包围时还是挺身而出想要带我们走的。只是他能力不足。”
警察听此,却面面相视,大笑起来:“小朋友,你知道他是谁吗?你了解他吗?”
艾欧里亚摇摇头,就听见警察继续解释他笑的缘故:“平克斯是我们这老不良青少年了——十四岁时吸叶子,他妈忍受不了他了,送他进了少管所。四年后他中学也没毕业,出来后就在你居住的地方附近鬼混,之前还又因为重操旧业被逮捕过,不过算他跑得快,没抓住。我听说他在一个小酒吧搞音乐,不过看起来像是一帮只会磕嗨了的时候摇头晃脑的家伙。可惜很遗憾,他看上去音乐也不想好好搞,那些架子鼓对他而言更像混口饭吃的碗。”
随后,警察又转头对米诺斯说:“我们的新书记运气真不好,没记错的话你刚搬来三个月左右,身边的孩子就被那帮无药可救的人盯上了。”
“好在这些孩子很聪明。”米诺斯说,一面揽住两个孩子,“感谢你们的帮助,我们就先离开了。”
“平克斯能放出来吗?”
警察笑着揉乱了艾欧里亚的头发:“不,可爱的小家伙,他还要被关上三天才能走。”
好吧,艾欧里亚对此抱有遗憾,如果一个人并不是坏到胚子里的,且并没有犯下太严重的错误,为什么不能尝试给他一个在社会上复生的机会呢?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自然而然地去牵住米诺斯的手和他一起离开,只在走出警局时顺口就把这个想法说给了米诺斯听。
“大多数时候,他们希望一个人一生都是善良的。一时的错误会打破人对这种愚昧期望的信任,而信任的修复要比任何修补工作都要艰难。”米诺斯握紧他们两个人的手,“判决后的公正只能取信人心中最低的道德标准,即便给予一个机会,在面对其他不给机会的人时依然显得无助,且没人能指责他人对犯下恶行但有意悔过之人的态度是否满足于’公正’。”
“你听上去很得心应手去应付这些事。”
米诺斯露出一个微笑:“是吗?”
他讲了一个故事,也是一个不良少年,年少时因为抢劫盗窃进了少管所,四年以后他和皮克斯一样拿着小学文凭就出来了,和身为本地人的家人换了个社区居住。在那里因为没人认识他所以他在一家商店打杂,日子还算过得去。但很不幸的事发生了,当地有个小女孩遭受了侵犯,嫌疑人锁定在那些和他一样的低学历街头青年身上,他自然也是其中一个,并且因为有案底被警察抓进局子。
“……事实上是他没有做那件事,他满腹冤屈,并且在警员面前大发脾气,以宣泄自己的愤懑。”
“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呢?”艾欧里亚问道。
米诺斯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他没钱请辩护律师,他所有的钱都寄给了还愿意接纳他的家庭里。”他无意识捏着格里菲尔的手指,“他很无助,不过呢,有个人看不下去了,用自己的良知拉了这个男孩一把。”
格里菲尔遥看米诺斯的侧颜,察觉到这视线,他竟也逆着光微微低头向格里菲尔望去。
你也是受到原谅的那类人,所以你对这件事记得分外清楚,格里菲尔心情低落地想。
“那个人是谁呢?”艾欧里亚问。
“这个区的法院的法官。”
米诺斯想一些事想得有些出神,就连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
“……也是我的上司,他不喜欢无证的罪过……尤其是他觉得该给他们一个机会。”
“一个机会能反击许多的不公。”
“那才是很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