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残秽之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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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直到多年以后，格里菲尔每每眺望法庭下川流不息的亡灵时都不敢忘。
他惊呆了，从未想到米诺斯竟然如此大胆且不慎重，他一边用小碗接着流淌的鲜血，一边紧紧盯住米诺斯的脸色，心中大骂他如此随意，以至于令他如此不安和惶恐。真他妈像要自杀，格里菲尔心里骂道，但他在心中掐着自己的人中，勉强说服了自己米诺斯是有分寸的。那果然他还算是有分寸，接够了他马上催动魔星止血，以及用傀儡线缝合。但他即便是处理伤口也做得如此随意，在缝合的过程中鲜血也还在流出。
终于，就在格里菲尔快觉得自己要晕血时，伤口止住了，米诺斯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仿佛是在嘲笑他胆小。
“雅柏菲卡回来看到你这只手要发疯的……”格里菲尔难得发出一次正确的感慨。
米诺斯找出一副手套戴上：“谁在乎他呢？”
“你就别吓他了，他知道我们的弱点，要是知道是我怂恿的你，他轻易就能弄死我。本来你在他心里就已经是半死不活的人了……我希望当时他能良心觉醒把你从雨林中找回来的举动是他真正的对人生命的关心。”
说到这，格里菲尔叹了口气：“……他害怕你死掉是因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毫无理由地消逝。”
“很正当的理由。”米诺斯说，一面打开了冥界之门，“不过时代不同了，那年是那年。”
“你一点都不觉得他喜欢你吗，”格里菲尔跟上他，“否则他没理由一直让你待在他身边，你们当时也就不用因为分居的事大闹一场。”
“喜不喜欢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我奉劝你别太热衷于参与进我们两个人中。”
米诺斯不太想和他把这个话题进行到底，进行下去只会在谷底发现一具具残骸，“总而言之……这段时间我得想办法一直戴着这副手套。”
“饶了我吧。”格里菲尔夸张地闭眼，“他肯定要问的，好兄弟，到时候一定不能说是我，我一点——哪怕只有一点也不想和所有双鱼座扯上关系，太可怕啦。”
双鱼座像一面镜子，探知对方只会反射出探知者自己身上的一切。这对于傀儡师来说是极其危险的信号——他们会看到自己失去一切操纵手段，转而忽然陷入万劫不复的无力的深渊之中，在这些镜子面前再无抵抗力。看米诺斯的后果就知道了，从他大意开始，一切都在反转，那偌大的镜子反射他周遭的一切，让他明白自己曾经做的事有多么可笑，并一度摧毁了米诺斯。虽然后来雅柏菲卡确实有救回他，可是就连与米诺斯最为亲近的格里菲尔也不能确定雅柏菲卡救回来的那个到底还是不是米诺斯原本的样子。
“那我躲着他一点……你觉得我要不要加入FBI，去当一个东奔西跑的特工得了？”
“水镜还是联合国维和军的一员呢，你们这些人的择业观能不能不要这么逼仄。”格里菲尔反驳，“我的建议是，你好好跟他说就可以了。”
“也对。”
米诺斯想了想，确实可行，但行不行就是另一回事了。
格里菲尔故技重施，小心翼翼将那碗血喂到刚挖出的史昂灵魂冰雕的嘴边。
随着一声叫唤，史昂破冰而出，摔在地上：“哇啊！”
他看清了一大一小两个人，更是行为夸张地放松：“摔死我的老腰了！”
米诺斯把他扶起来：“别喊了，生怕这里的狱守听不到是吧？”
“唉，我有分寸。”
史昂拍了拍自己死前还穿着的教皇袍，一眼就注意到米诺斯手上这副滑稽的手套：“怎么？大晚上不睡觉，特意到冰地狱捞人还戴一副手套？”
一大一小天贵星默不作声，就当没听到这个问话。米诺斯别开话题：“好了，到你问他了。”
他将格里菲尔推出到史昂面前，史昂看着面前这个小家伙，一些老去的童心开始复苏；他蹲下身，笑眯眯对面前这个和米诺斯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天贵星打招呼：“你好呀，你叫什么？”
嘀嘀咕咕的哼声从格里菲尔鼻中挤出，格里菲尔不太情愿说道：“米诺斯……叫我格里菲尔也行。”
“你和他同名同姓？”史昂略感惊奇地对米诺斯说，“这是冥斗士的传统吗？”
“不一定，只是这个时空名字恰好相同而已。”米诺斯回答道，“说正事吧，撒加当年降生在圣域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史昂的表情严肃起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找我问这种事。”
但他很快又看了米诺斯一眼：“你不是说你不参加吗？”
什么傲慢的态度，米诺斯松手，让史昂在冰面上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就快要摔倒时他情急之下一把拽住米诺斯的手腕，在格里菲尔一瞬变得僵硬的目光中好不容易直起腰：“唉，别激动，年轻人，少点报复。”
随后他咳嗽一声，确定能站稳之后再缓缓把手背过身后：“三个双子座，当年随着流星降下了三个婴孩，第三个是婴孩状的小宇宙，这第三个小宇宙婴儿和双子座中的老大融合在一起了。当时和童虎私下交流过，这第三个婴孩有你们冥界的气息——童虎说它是Keres，听上去倒像是双子神的手下。”
“哼……这就是你到死也没说出的秘密？”米诺斯冷哼一声，默不作声将手放入口袋，“你为什么不对其他圣斗士说？”
未曾想史昂摇了摇头：“我宁愿赌你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把我从地狱中唤醒，然后再交待这件事。”
“听上去你像是早就算计好了。”格里菲尔走上前挤在他们俩中间，“让我猜猜，这个撒加给你造成了不小麻烦，而且你为了不让十二黄金在知晓撒加随时可能有反叛之心后同时对撒加起意，防止内讧诞生，所以才私自压下了这个秘密？”
“你还挺聪明的。”史昂赞许地点点头，“我死的有点久，后来怎么样了？”
格里菲尔咯吱一笑：“恭喜你的后辈们完全误解了你的心意，不仅把最忠心的射手座杀了，还在内部搞分裂。”
史昂张大嘴，张了许久才发出一个音：“哦。”
他就这样平静无比地站着，衰老的脸上皱纹久久未抚平，犹如一颗雪中枯死的松。
他慢条理斯看了眼米诺斯放进口袋里的那只手，只在指尖轻轻一弹，一道金色而温暖舒适的光缠绕上米诺斯那被他拉裂开的伤口，先是止血再是愈合，他说，“不用这样藏着，又藏不住什么。”
唉。
格里菲尔隐隐长叹，连史昂都发现得了那个伤口，对血如此敏感的雅柏菲卡就更瞒不住。
米诺斯摸着自己的手腕，发现果然在顷刻间便合口愈合，新生皮肤被衣料摩挲着，有些酥酥麻麻的痒。他忽然就笑起来：“那还是我自取其辱了。”
“别这样说。”史昂道，“就当我在关心你吧。”
随后，史昂仔细把目光给到格里菲尔身上，若有所思感慨道：“魔星的转移已经快要完成了啊。”
“少说点话吧，我的好教皇。”格里菲尔道，“你不说话真的没人逼你。”
“叙个旧嘛，不要那么火气大。”史昂摆摆手，就地盘腿坐下，“Keres是什么？”
“引起一切灾厄的惑星，所谓的亡灵指引。”
米诺斯也不讲究，跟着他席地而坐：“如果再准确一点，我想指的应该是黑夜女神的又一子嗣。”
说到这，他看了眼曾开过类似玩笑的格里菲尔：“命运女神刻尔……？还真是够玩笑的。”
格里菲尔瘪瘪嘴。
“命运啊……”史昂仰天，对今遭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不到当年那个抉择居然把现在变成这样，你觉得我们这些前代圣斗士还在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吗？”
“你想太多了，我们只是一个附赠品。”米诺斯说，“你是教皇，你有你自己的安排，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站起身。
“我有努力过让我那些死去又复活的战友更为理解圣战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史昂突然开口，“很遗憾，我没做到另一点——生命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也解释不清楚。关于此，我对不起雅柏菲卡，我知道不应该为了算计你手上的那本书而把他拉下水。没人告诉我该怎么办，我太老了，思维不灵光，童虎对我的情况也无能为力。但我感谢你。”
他由衷地笑起来：“感谢你把我们这些死脑筋的家伙照顾得那么好。”
米诺斯没有回答。
而史昂仍然在自顾自叨扰：“如果我还能选择，肯定有比我更合适作为教皇延续下来的人。我们沾了战友的光，而战友发自内心以我们为荣，这样的信任，真的很想让人重新将未来交还给他们。我这期颐之年，这残存的身躯，能做的真的很少。米诺斯，如果是你呢？我想听听别人的看法。”
看法？
米诺斯牵住格里菲尔的手，回头凝视那血的效用已过，又即将重新被冰雪掩埋的年迈教皇。他早就是枯死的雪松，完结他的使命后只渴求长眠，而这世间本不该再有他的辉煌。那双眼睛是如此浑浊与老迈，连一点带余烬的烟灰都再容纳不住，只不过此时此刻面对“故人”，他尚能残存一些余温。
这星火还不能在此刻复燃，米诺斯在飘雪中站立许久，直到史昂重新被封冻，才慢慢开口：
“我希望一开始我的存在就不存在，希望我什么都不知道，希望一切都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我没你想得那么无私。”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残秽之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