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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光芒 ...

  •   西弗利斯,这个姓氏已经古老到无法从当下人族纪年的任何文献,追溯其起点,这是盘踞在亚欧大陆之上的另一只巨兽。

      西克站在宽敞空寂的书房,端着冒着热气的甜牛乳看着窗外的风景。

      晨曦微明,涌动在草坪上的雾色紫黑,缥缈如魅。

      他吹了吹牛乳的热气,一口尽饮。

      女医官在他身后躬身道:“殿下,那位族人的脏器伤口已经修复完毕,北冥渊神力是目前已知修复力最强的能量。那位族人的身体素质很好,符合我族痊愈的医学标准。”

      “交代你办的事情,你可办了?”西克问道。

      女医官垂目说道:“微澜无时无刻不盯我,我没有机会。”而且,西克吩咐她做的事情,有违医道,她不会去做。

      西克冷哼了声,转身将手中的瓷杯放在托盘上,盯着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像是能洞悉她的内心似的。

      “你与你的先祖都是天眼狐群中最优秀的医者。能传承万世不断,当然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但是,你也不要忘了,庇护你们家族的人是我,没有我,你们会断了传承。你在我面前需要奉行的唯一准则就是执行我的命令。罢了,现在守着他的人太多,再寻机会吧,我希望你下次不要有其他的借口!带着你的族人离开,回去把嘴巴封严实!”

      女医官应声,低头行礼退下。

      临时手术室内,医疗设备已经全部撤走,房间内的布置就像普通的行宫客房一样。

      熟睡中的泽浣已经恢复了气色,面颊红润、呼吸正常。

      忐忑一夜的林书翰倏然放松,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

      “林公子,你吃点东西吧。”萧钰指着桌上的早点。

      林书翰摇摇头,这一晚太惊心动魄了,他不敢放手仿佛一放手他就会再次消失。

      微澜再次检查了泽浣腹部的束缚带,对林书翰说道:“恢复得不错,你不用担心,等他醒了,就可以回家了。饮食上忌酒、忌腥辣,吃点生血有营养的。”

      林书翰点点头。

      萧钰在一旁整理异邦医官出具的手术报告,报告上显示病患无恙,他心里牵挂着云梦泽底的玉蛋,道:“师母,我们在东京城呆几天呢?”

      微澜听到他叫自己为师母就头痛:“不是,钰小子,你能别对你师尊言听计从吗?你可以叫我师伯!”

      萧钰摇摇头:“师尊再三嘱咐,要我保证师母的安全,尊卑有序不可乱叫。”

      微澜摆摆手,示意罢了,别再说了。

      林书翰将泽浣的被子曳好,起身走到微澜面前,躬身行礼道:“能请神医移步说话吗?”

      微澜点点头,跟着他来到房间外的露台,林书翰直接问道:“你们仙尊现在是不是回不了神域天庭?”

      微澜愣怔,他该怎么说,该说回不去的人是阁下你吗。“呃,不是回不了。是暂时不愿意回去。”

      “不愿意?为什么?”林书翰又问。

      为什么?为了你!“这个问题你应该亲自问他。”微澜讪笑道。

      林书翰呼了口气,难道真的需要献祭自己才能把他托上界吗。

      “那我再请教神医,他现在所谓的脆弱期是不是因为他腹中新生的器官?”

      微澜点点头,可不是吗,那种击打要是正常身体痛过就好,可是还在生长的子宫像婴儿般脆弱。

      林书翰又道:“那个器官到底是什么?又为何新生?”

      微澜头痛,为了给你生小石头崽崽!“这个嘛,也等仙尊醒了你自己问他。”

      林书翰感到拳拳锤在棉花上,什么都问不出来。“那这个时期要度过多久?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安然度过脆弱期?”

      微澜思绪翻转,按理在神域天庭的话最多六天也就可以了,可现在在下界,泽浣要等到他十八岁生日才能回去。

      便道:“两个月不到了吧,你让他吃好喝好,心情舒畅就行了。”

      林书翰闻言,心下再惊,一切都是以自己十八岁生日为限。难道,那个邪祟说的话是真的。

      此时的泽浣从沉睡中苏醒,腹部的疼痛没那么明显,却像沉浮在汪洋中太久的人刚刚抓到了浮木,虚浮空洞又软弱无力。

      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他看见头顶那极富地中海风格的装饰纱帐,柔软宽大的西式高床,蕾丝的花边装饰...再看向远处,白色的石膏雕塑极富张力、满墙的风景油画静谧悠远,壁炉里丢了些柑橘皮同木柴一起燃烧的噼啪作响,温暖中带着略微刺鼻的果香...这里不是萧帝国时代的九州...

      难道是自己被缚血灵咒过的时间太久,时间轴已经移到新一轮的未知纪年了?

      他躺在床上不想动,因为一动那屁股上方的尾椎就会痛。

      哎,从他出生至今,就没尝过这种伤筋动骨的痛,当人可真不容易,不知道林书翰是怎么度过那十七年的。

      “有人吗?”泽浣在床上小心翼翼地低语。

      萧钰闻言从床尾闪出,他刚才在看泽浣的医嘱报告。

      “仙尊,你觉得怎么样,想吃什么、想喝水吗?”萧钰端着热牛乳问道。

      “萧钰?原来是你啊,我这是在哪里?”泽浣问道。

      林书翰和微澜听到动静也进了屋,微澜瞟了眼他手腕上的体征仪道:“仙尊,你可有哪里不适?”

      泽浣顺着他的目光落在手腕间的小仪器,笑道:“快取走吧,不怕记过吗?”

      微澜不以为然地道:“再戴一天,观察情况。现在神域没人管这些事。”

      “我觉得尾椎还是很痛...”泽浣忽然想起袭击自己的那个灵魂,他道:“那个人逮到了吗?他居然跑出来了!”

      微澜安慰地拍拍他手,道:“已经重新封印了,都过去了,仙尊。您的尾椎也已修补好,还能有痛感的话是因为您记忆神经作祟,多按摩就会没事的。”

      泽浣抬眼看见站在他身后的林书翰,见他一脸疲相、下巴的胡茬都冒出了圈。面露关切却又踌躇不前。微澜觉察到两人的神交,连忙拍拍萧钰示意两人先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林书翰和泽浣,林书翰端起萧钰放在桌上的热牛奶舀了勺喂到他嘴里,道:“除了尾椎,哪处还痛?”

      泽浣摇摇头,心想,看到你哪处都是甜的,不过...好油腻的想法!看到林书翰,泽浣那宕机的大脑终于重启,他反应过来这里是西克的行宫。

      泽浣问道:“我是怎么从血灵咒解脱出来的?”

      林书翰坐在他身边,继续喂他喝牛乳道:“那邪祟把你关在宝津楼地窖,我们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我用溶解剂化散了他的灵力,束缚你的阵法便失效。”

      “那为何把我带到这里?”泽浣又问。

      林书翰说道:“我察觉到你腹部出血,人间大夫哪里能治这种内伤。只有把你送到这里,你知道吗,他们说你腹中新生的脏器被那邪祟打成渣了...你很痛吧!”林书翰忽然就哽咽了起来,此刻他想到泽浣浑身冷汗蜷缩在潮湿寒冷的地窖里轻吟的样子,他也管不了邪祟说的话,他只知道的他的卿卿了受苦。“都是我不好,我该跟着你的。”

      泽浣心想就是因为那个新器官他才被封修为,碎了就碎了,本来就多余。“没事,别伤心了,你不用自责。那邪祟是我的仇人,被人寻仇最是难防,好在解决了。不过下次有事情,不要送我来西克这里,我跟他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对付。”

      他瞬间来劲,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林书翰在他后背放了个靠垫,他接下林书翰手中的牛乳几口喝了下去。

      仇人封印,新器官摘除,变异自动停止。灵力不日就可恢复,世界明朗如昔。泽浣的腹部的不适感消失了,尾椎也不痛了。

      泽浣胃口大好,吃了整整一张的乳酪饼。轻松笑道:“我告诉你,也就是这段时间我弱了点。等我痊愈了,我就不是这副模样了,哈哈哈!”

      “阿泽,你肚子里的新器官到底是什么啊?”林书翰没忍住问道。

      泽浣又拿了张饼又喝了口牛乳,道:“不重要了,不是碎了吗?碎了就该被取出来扔了。哈哈哈!”

      林书翰疑惑的问道:“你...不想要那个器官?!”

      “当然!”堂堂男子汉,生个子宫在肚子里,太荒诞了。再也不会经历那该死的情绪波动,再也不会馋嘴那些酸甜零食,再也不用为以后顶着肚子怀崽子这种事而恐惧心烦了。

      感谢女医官良好的职业习惯及操守,泽浣整个手术过程及术后注意事项,她都出具了份详细的报告。并且,西克让她在术中割断泽浣的记忆神经的指令,她也直接当成耳旁风。

      林书翰拿起那叠医疗报告仔细看了起来,上面的很多用词数据他不懂,那些光影的扫描图他也不明所以。

      但是用吐火罗文语书写的报告最后一段却写的一目了然:“病患腹腔内的Rahim和govde,修复程度十级,修复手段为Kuzey Kutbu神力。这些词汇我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这个意思应该是那个新生器官还在。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个到底是什么器官?你最近食欲还行,是多长了个胃吗?”

      不是林二公子学艺不精,看不懂那几个单词,因为这些都是属于专业词汇,他能接触的词汇书都没涉及。

      Kuzey Kutbu?!

      就是异邦对于北冥渊的称谓,泽浣手中的奶酪饼倏然滑落在地,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悬空,说道:“把我的缚灵袋给我。”

      泽浣接过林书翰递来的缚灵袋,都没看能量格,从手指间传来的干瘪的触感就告诉他,哦豁!用完了,咋还给波波??

      “微澜!!”泽浣中气十足地向门外吼着。

      微澜跑进房,问道:“仙尊,是不是有地方觉着不舒服。”

      泽浣拎着薄如纸片的缚灵袋,问他道:“这是什么意思?”

      微澜心虚的尬笑了下,道:“那个啊,哈哈,不是...就是如你所见,用完了。”

      “谁让你为了那破烂玩意儿,把这个用完的,你不知道这个有多重要?那玩意儿碎了就把它捞出扔了,你修复它干什么?”泽浣有点火冒三丈,现在无邪还未觉醒,无人能潜入北冥渊获得这些神力,他和波波在下界还不知归期,这些要留给他们俩人用的。

      林书翰没见他如此生气过,担心他伤口恢复,他急忙劝道:“用了就用了,只要你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微澜接下缚灵袋说道:“仙尊不要着急,用完了没关系,我上去想办法搞点。北冥渊神力难搞,北极仙境的灵力还是可以想办法弄到的。”

      泽浣虚软的倒在床上,背对两人,兀自伤心。张嘴却道:“算了,都是我自己不好,没控制好情绪。微澜,谢谢你。有你们真好。”他的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腹部,整个腹部都是紧绷带。“我肚子上缠的什么啊?”

      微澜道:“是束腹带,防止那个啥移位的,你这一个月都得戴着。你知道那个啥前移或后移,都不利于以后...结出成果...以及取出成果!”

      子宫前移或后移都不利于受精和生产...

      通过微澜隐晦的解释,林书翰似乎已经砸吧出味儿来了,他结合之前看的修士教材觉得泽浣想要韵丹,这个有什么不可明说的,真搞不懂这些修道之人的禁忌…

      泽浣没好气的道:“我知道个屁!”

      微澜坐在床边,想了想又悄声道:“仙尊,不然让林公子带你回府调养吧。”

      泽浣听话听音,立刻听出他话外有话:“怎么,西克趁我意识全无之时,干什么事了?”

      微澜理了理思路,他也不能说的太严重:“西克人还算不错,你失血过量还是他给你献的血。这可算是救命之恩,七百CC的血啊,说抽就抽,眉毛都不带皱的...”

      林书翰闻言呼了口气,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感谢西克也不是,不感谢也不是。他退到一边给泽浣收拾东西,才发现并没什么可收拾的,衣服都被剪碎了,他寻思着让安师傅回家取套干净的衣服,便退出了房间。

      “说重点!”泽浣瞥见林书翰出了房门,没工夫听微澜的前言。微澜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左右逢源,说人不是之前都喜欢捧捧,有些时候捧着捧着话就多。

      微澜见林书翰也出去了,便直说了当:“他让他的医官强制开您的灵力去修复子宫,我不同意他还把我缚在墙上吊着。要不是他的医官发现缚灵袋还有点用,估计我们几个就要血溅手术台,拼个胜负了!”

      “他敢开我封印?!”泽浣一拳锤在床上,强制开启封印会有耗尽修为的风险,他若没了修为跟凡夫无异。

      微澜又安慰他道:“估计他也没什么恶意,就是不想你终止变异。你们只是想法有悖而已。”

      泽浣再次坐起身道:“给我找套衣服来,我走之前要再见见他,我要跟他讲清楚。林书翰也真是的,把我送到这儿来干什么!”

      微澜道:“你这就错怪林公子了,脏器破损、七百毫升的内出血,凡间哪位杏林能妙手回春。他为了保你性命,跑到情敌这里看人脸色,连尊严都不要了,世间罕有。”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萧钰开门一看是老管家端着套新衣袍来。萧钰道谢接过之后,老管家便离开了。

      萧钰将衣服端了过来,泽浣一看是套白色的地中海风格的衣袍,金色花纹滚边,窄袖长袍。跟西克那套同款不同色!

      “我不想穿这套。”泽浣冷道。

      微澜笑了笑,道:“西克说到底也救了你的命,没他的血,你这只天眼狐的血我还真没地儿找去。你不是要去找他吗,你去谢他总归比林公子去谢他要好一些,至少西克不会对你冷嘲热讽啊。万一,他在林公子面前瞎说一通,林公子较真了,两人说不定还会打一架。”

      他不知道,手术进行中时,两人已经打过一次了。

      泽浣觉得微澜说得有道理,他可不想林书翰受西克的闲气。

      他深吸了口气,调节了下心情。穿衣之后本来想再梳个头的,可一来不想耽误时间,二来不想给西克一种他很在意他的感觉。于是,泽浣头一次披头散发的走了出去,门外的管家没走远,像是知道他要出来似的,从墙角走来,向他鞠了一躬便领着他走进了空荡的走廊。

      泽浣好奇的四下打量,镶嵌镜子的两边墙壁上每隔一段就放了幅巨大的人物肖像油画,画中人都是浅色长发,额间都有一道狭长的天眼。

      这些都是西克的先祖、自己的同族?!

      其实,泽浣只要稍加留意就知道在东京城的行宫里并没有摆放这些人物油画。

      这座行宫被西克布了幻移阵,深邃的走廊两端连接着伊斯坦布尔和东京城。

      如同西克送给泽浣的那幅油画像,可以实现空间转移一样,行宫里只要出现了肖像油画,那便表示所在地为伊斯坦布尔。

      老管家按响了书房门的摇铃,大门鎏金炫目和浮雕美轮美奂。泽浣有些迟疑,他此刻才发现这华丽的风格跟他刚走出房间看到的不一样。没待他回头细究,门便打开了,里面传来西克的声音:进来。

      老管家站在原地没再前进,示意泽浣进去。

      泽浣推门而入,看见西克正坐在临窗的书桌后翻阅卷宗,阳光如金色光轮透过落地窗洒进房间,温暖、明媚又安静。他后方的整面墙直接到天花板都是书柜。

      书柜里摆着泽浣知晓的所有纪年风格的书籍,贝叶、羊皮卷、线装书、典藏书籍...

      除了书便是一些异域风格的艺术品和珠宝。

      书柜旁放着个老式唱片机和虹吸式咖啡机,泽浣脑海中跳出神域纪律条例,这两个都是有悖时间节点的违禁品。

      西克抬头,看到一身立领窄袖白袍的泽浣笑了笑。

      他黑发及腰,发尾微卷,披在背后浓密蓬松像刚睡醒跑来找丈夫撒娇的妻子。

      “觉得怎么样,我的医官说你已算痊愈,饮食戒酒戒辛辣就好。”西克起身,走向他。

      泽浣看着窗外,金灿灿的阳光,碧绿的草地,修剪出几何造型的植物。还有...成排的异邦警卫官。他有些紧张,自己只不过是走过了一条走廊,为什么就置身异邦。

      “这是哪里?”泽浣惊恐的看向朝自己走来的西克,不由的退后一步。

      西克见他紧张,没有在往前走。便站在原地,抬手接着阳光,光线穿过他的手投射出一个微弱的剪影。

      “你感觉不到吗,这里多温暖,正是初春时节。黑海的暖风会一直吹到西帕高地,也会唤醒土里的麦种。孩子们会光着脚踩着沙地,踏着浪花,尽情嬉戏。”西克虽然在笑,可他的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泽浣那张越发苍白的脸,这一次他毫不掩饰自己馋涎他的意图。

      “欢迎来到伊斯坦布尔!”

      泽浣走向落地窗,走进了阳光里。暖意如浪,包裹他,融去攒了一冬的寒。

      西克见他放松了些,继而走向他。

      泽浣扭头看向西克,懵懂恍惚间觉得那双眼里的光芒融着世间所有美好悸动的感情。

      那光芒如逆旅之于行者,如灯塔之于夜航。

      那道光芒洒进泽浣眼里,他看到的不再是灰发碧眼的西克,而是历劫前的无涯,他不由自主地走向他,靠近他,融入他。

      西克向他施展狐族独有的媚术,这种幻术对于灵力被封之前的泽浣起不到丝毫作用。但现在泽浣就是凡人一个,而且是刚刚受过重创,经历过开腹手术的凡人。

      “你终于回来了。”泽浣抑制不住的激动,他走进西克的怀抱,痴语呢喃。

      西克捧起泽浣的头,低头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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