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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终篇18 ...

  •   卢青在萧皇怀抱里清醒,抬眼便见目光灼然间繁星璀璨,他慌忙起身跪退着离开萧皇道:“奴婢该死。”

      萧皇笑道:“你有何错?是我心切,我们先从心法开始慢慢来。”

      卢青以为萧皇要带他修行,叩首道:“奴婢身体残缺、心智卑劣,不敢沾污陛下仙修。”

      萧皇反思自己曾经对卢青的身心摧残,导致卢青身体残缺以及心智卑劣的原因也有他风如怒的份。他道:“你不愿意便先作罢,叫人准备酒菜,你陪我喝几杯。我今天高兴,想要一醉方休。”

      卢青听罢心想可算专业对口了,要说买醉,他最在行。

      两人回到太极殿,萧皇入内殿沐浴,卢青在外殿的暖阁里张罗酒菜。看看桌上中规中矩的低度温酒,卢青有些不满:“这种酒喝起来有什么劲,上剑南烧春!”

      小内侍低语对他说道:“回禀卢爷,太医院的饮食备注里明确冬日禁止烈饮。”

      卢青抿抿唇,心想这是萧皇这两年头一次小酌放纵,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他道:“那就来两壶今秋宫里新酿的石榴酒和阳关进贡的紫玉液,儋州的绵糖也端来一碟,还有梨浆也送上一盅。”

      小内侍听罢这些果酒都是适合冬日日常饮用的佳酿遂不再反对,躬身退下。等酒重新摆好,萧皇也沐浴更衣走了出来。被卢青领着入座后,笑道:“这些酒劲小了点吧,有烧刀子吗?”

      烧刀子?!宫里哪里来的那种市井酒?!卢青从餐柜中取出一套酒具摆在两人面前,笑道:“陛下,都这个点了。喝烈酒明日早起该头痛不爽。让奴婢给您调制一盅果酒,保管陛下喜欢。”

      萧皇点头,就看见卢青将石榴酒与紫玉液兑合进盅里,加上绵糖奋力摇晃。酒精在摇晃间被唤醒随着开盅时波的一声,酒香率先充盈进萧皇的鼻翼,随后便是馥郁果香缭绕满室。卢青将酒倒入玻璃樽里,再沿樽壁倒下一缕梨浆,金黄色的梨浆坠入樽底再轻缓漾开,如丝如缕飘散在玫瑰紫色的酒液中,很是好看。

      萧皇哦了声,道:“没想到一杯酒还能被你搞出点花样。”

      卢青笑得有些羞怯,他有十几年欢场荒唐的经历,耳融目染罢了。他将酒端给萧皇道:“陛下,请试一试,这种调制酒叫金沙流紫觞。”他趁端酒的姿势,躲着身后内侍的耳目,对萧皇低语道:“后劲不俗!”

      暖风拂过耳郭,让萧皇战栗了一瞬。他接下酒,梨浆已经完全漾开于酒液中,如细细的金色颗粒随之浮沉,真似金沙。他喝了口,只觉舌尖滋味层叠馥郁,三种果味之后酒香清冽,因加入梨浆辛辣之后是甘甜润喉,辣而不燥。

      萧皇满意地点点头道:“你也喝啊。”

      “奴婢不敢。”

      萧皇依葫芦画瓢给卢青也兑了一杯道:“叫你来陪酒,就是与我对饮。你还敢让我喝闷酒吗?!”他对一旁随侍宦官道:“搬个小火炉,来些许羊肉,这么冷的天得吃点烤肉配酒!”

      于是乎,临近子夜,太微宫还在传菜。

      萧皇与卢青烤着肉,喝着酒,又叫当晚太极殿里的内侍们玩了几番酒桌游戏。石榴酒,紫玉液尽了又添了两三次,随后连今冬才酿好的青梅酒也端了上来,一个时辰之后就已是满桌狼藉。

      果酒度数不高,混着喝却极为上头,萧皇在卢青的搀扶下走进寝宫内殿准备休息。卢青拎了张温热的面巾擦去萧皇脸上的稀薄醉意,恢复清明的萧皇定定看着卢青醉眼迷蒙,也就是这样毫无戒备的微酣状态让卢青收敛算计精明流露一丝纯然。这样的神情让风如怒又看到翠竹下,软塌上,青衫少年回头一望揽尽芳华。

      萧皇低语呢喃:“青儿…”百年前的风如怒总觉得时光如水,涓涓长流,可转眼少年就成枯骨。时光总是无情。

      卢青正在躬身为其宽衣,轻哼答应,低头抬眼的一瞬让萧皇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从胸腹之下缭绕而上的激荡。他捧起卢青的脸颊见那酒气熏然下,薄唇红润,双眸氤氲。

      吻,倾覆而下,细细柔柔,似丝雨,似薄绸。卢青惊愣,瞬间酒醒,再见萧皇双目半眯,口中呢喃:“青儿,你看看我,看看我。别看他,别为他哭,你看看我呀。”

      “奴婢…”语未成句,调不成调,气息裹挟时唇齿相触,接吻的感觉对于卢青这个玩家来讲并不陌生,从少年时起算,美婢、娈童,卢家少爷身下真可谓是过客无数。非但数不过来,很多时候新鲜感也仅能维持一夜而已。

      阅人无数的卢小少爷能从对方的神态里看出是否真情实意。此刻,他从萧皇唇舌游荡间感觉其战栗,与萧皇眼波交汇时触及其流光。卢青明白,眼前的萧皇非但是真情流露还是个初哥。卢青不是不愿意用这种方式侍君,可他那十多年的荒唐脏了身子。他这样的人怎能成为萧皇的床伴...

      卢青思绪翻转间,忽觉腰间被一双手胡乱拨弄,他抓住萧皇的手急道:“陛下,还是让奴婢叫个小宫娥过来伺候吧。”

      萧皇抵在他脖颈吸吻啃咬,含糊道:“青儿,别拒绝我。青儿,初夏的吴郡阳光真好,可在那样好的日子里,我却失去了你。”因为卢青的死,风如怒只觉艳阳也能寒透人。

      “奴婢听不懂陛下的话意。”卢青死死抓住萧皇的手,再狠下心甩开。他跪在地上重重叩头道:“陛下赐奴婢万死吧,奴婢不敢玷污陛下圣体。如果…如果奴婢知道会有承恩日,过去多年绝对不会荒唐度日,污糟人生。奴婢脏透了。”

      萧皇斜靠床榻抬手支棱起身子对卢青,道:“人生如炼狱,谁比谁干净?”

      卢青惊惶,至尊如萧皇如何能与自己这种人相提并论:“陛下,奴婢的脏是罪孽难消的脏。会沾污陛下仙修。”曾经他和他的舅舅并称京畿大小恶霸,城西郊外的黄家庄园死了多少人,卢青见识过、也尝试过甚至享受过那些用同类血肉堆砌出的盛宴。

      萧皇痛惜,如果不是妖仙蓝鹊的魂魄污染,卢青不该是这样:“我不嫌弃。”

      卢青再度叩头:“奴婢嫌弃奴婢。”

      萧皇长叹一声,讪讪躺下,翻了个身背对卢青道:“下去休息吧,明早照旧来伺候我。”

      卢青支吾道:“是否需要再叫个人来伺候陛下?”

      萧皇又翻了个身,掀开被子把自己盖上,片刻从被窝里传来沉闷一字:“滚!”

      卢青闻言飞快爬走,隐约听见萧皇喟叹:“当皇帝也没多大意思。”

      活了二十多年的卢小少爷终于憋不住呜咽抽泣,他咬着唇不想让自己发出丁点声响。出了内殿,没有去隔殿休息而是打开露台大门跑了出去。

      飞雪弥天,洗涤万物。

      黑夜里,厚实的积雪反衬出洁白荧光,好干净!

      卢青噗呲一声跪伏在地,将整个身子埋进雪堆里。北风呼啸,盖住他的哭声,为什么他在遇见他的皇之前那么不堪,为什么在他那么不堪之后会遇见他的皇。

      活了二十多年就荒唐了十多年的卢青,此刻是极度厌恶曾经的自己。人生海海,总会出现一个人让你庆幸过去的坚持,或者后悔曾经的放浪。卢青后悔在萧皇出现之前,没能洁身自好。少时卢青放纵了欲望,如今他想洗干净自己一身污垢。他捧雪浇身,搓洗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冰冷刺骨的极致是失去痛觉,冻僵的卢青倒在雪地里。

      “谁!”

      “是卢公公,快抬进屋备温水泡身,叫医官来。”

      翌日,萧皇照旧起床,习惯性地展开双臂,为其穿衣的却不是卢青。低眉顺眼的小内侍长相倒是蛮好,细骨柔肌带出五分舒朗的面相。

      萧皇沉声问道:“卢青人呢?”

      小内侍刚为其扣上腰带钩子,就势跪下抬头道:“回陛下的话,卢公公昨夜受冻,挂了病假条子在北外宫养病了。”小内侍眉目间满是崇拜与爱慕,温言软语,交叠在膝的十指养的如水葱一般。

      萧皇勾起他的下巴,再度确认这张与舒朗相似的容颜。“进宫多久了?”

      小内侍垂眸说道:“回陛下的话,奴婢进宫快半年了。”

      萧皇抬起手指,指腹摩挲小内侍脸颊上的软肉,继续问道:“进宫前都做什么?”

      小内侍:“在家读书。”

      萧皇微微一笑,自从卢青这位内侍掌印执笔入内阁后,吸纳进宫的内侍素质倒是越发好了。

      萧皇:“进宫为奴,你家里也舍得。”

      小内侍:“侍候陛下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

      萧皇继续拨弄着小内侍的细皮嫩肉,暗讽:“进宫半年就能进内宫监,还真有福气。”

      小内侍垂目笑道:“卢公公说奴婢的福气是面相里带出来的,要叫奴婢好好服侍陛下。”

      这个卢青,真有本事,还知道给太极殿塞床暖了!萧皇闻言眸色暗了几分,丢开手,朝外殿走去。小内侍跟在后面伺候他用了早膳。朝会之后萧皇照例去了旧城,再回京城早已入夜,进了寝宫一见那小内侍瞬间来气:“卢青跑哪里去了,给他一天时间玩消失还不够吗?”

      几个内侍闻言皆跪伏在地,为首答道:“回禀陛下,卢公公真的病了。”

      萧皇愤恼:“昨夜才和朕拼酒,怎么突然就病了?敢合伙骗朕,统统杖毙!”

      为首急道:“回禀陛下,凌晨卢公公被人发现倒在雪地里,被救起的时候估摸冻了有一会儿了。晚饭时还在发烧了!”

      萧皇听罢甩袖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报?!”话音未落,萧皇已经抬脚走出了太极殿。去往内侍官住的北外宫所,他拒绝了步撵,迎着飞雪一路疾行甩开了随扈。萧皇一路走,内侍们一路跪。他寻着卢青的气息穿过一重套一重,低矮紧凑的院落走到了卢青床榻,见其嘴唇皲裂,意识迷糊。

      榻前窗户半开,灌入的冷风直吹卢青面门,萧皇见罢厉声呵斥:“这么冷的风,是想吹死他吗?”

      同屋内侍闻言趴跪在地道:“陛下息怒,开窗是因为取暖的炭火烟气大,怕呛了卢爷。”卢青虽为秉笔太监可还是住在北外宫所,没有地暖的居所里只摆放了个炭盆,盆里的木炭品质也不算好,满屋都是呛人的烟味。

      萧皇指着一内侍道:“你把卢青背着,跟朕走。”

      闻言赶来的内侍官一听萧皇要把病人带回内宫,急忙劝阻不能违背祖制,内侍一律居北外宫,夜宿内宫仅限值班的情况。萧皇冷笑了下,给卢青裹上自己的貂裘披风就背在身上。

      风雪中的萧皇背着卢青跑得飞快,就像是在跟死神赛跑,百年前风如怒一不留神就失去了卢青,百年后风如怒不敢怠慢。身后跟着一路人,终是拦不住。卢青在萧皇背上颠颠醒来,抬眼触及到萧皇眉上眼角的雪渣滓,呜咽而泣。

      “陛下!”

      萧皇冷道:“没有我的命令,你还敢寻死。”

      卢青哭道:“非奴婢寻死,奴婢想雪净万物,也能净奴婢。就用雪洗了洗身子,没想到扛不住,太冷了。呜呜呜!”

      萧皇再度冷哼:“这天下事堆着来折磨我,你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帮我,倒有闲情逸致玩矫情?我告诉你给我振作起来,谁干净?天上的流云裹着杂质!庙里的金身菩萨还得定时清洗!谁比谁干净?!”

      卢青没有力气,兀自啜泣:“是,奴婢谨记陛下教诲。”

      至此,卢公公作为首席宦宠在太极殿一偏殿住了下来,太医院不敢怠慢日请三脉总算把人救了回来。

      下朝后的萧皇照例去到偏殿,走到卷帘之后就迈不动脚,殿阁暖气充足,卢青喝了药刚发了身汗,简单擦拭后就穿着单衣靠坐在床榻上翻看东南卢家传回京畿的急务。长发披散笼着大病初愈后的小脸不胜娇柔,领襟敞开露出一缕脖颈洁白纤细。就像当年卢青在湖州养伤时的样子,不,比当年更精神了,至少现在的卢青能摆脱妖仙的控制做一位真正的卢家家主。这一刻的萧皇是真高兴。

      萧皇撩开帘子,一串响动叫卢青抬头,一见是他笑着唤了声:“陛下。”旋即他把手中公函放在床柜上向其汇报了下东南情况,外贸繁荣,帝国今明两年税务稳定。萧皇坐在他身边,抬手摸了下卢青额头试他体温正常方才放心。萧皇端起药盅,喂着他吃下药后说道:“好好休息。”

      卢青却问道:“吴郡家里来信说惠山驻军营地的人突增。”

      萧皇嗯了声道:“这些日子你没去阁内不知,江南江北驻军合营了。”

      卢青点头道:“这样也好,可以节约一笔军费开支。整合之后的驻军统帅是谁了?”曾经的两江驻军与卢家都千丝万缕,可现在他们只能从这些微末枝节上来揣摩京畿对东南的态度。

      “江北驻军统帅。”

      卢青脱口而出:“那殷茫野了?”

      萧皇:“北上任燕北驻军统帅。”

      “燕北?舒修士也快回北域了吧。”卢青欲言又止,“陛下,就不想把舒修士调回京吗?”

      萧皇摇摇头,还是不喜欢习惯试探与算计的卢青。忽然伸出手绕进卢青脸侧掐着后脖颈将人拉近,捕捉到卢青眼眸一闪而过的惊惶,萧皇说道:“我把跟舒朗长得很像的小内侍打发了,如果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再怜惜你痛哭哀求。古往今来,我怕是第一个被人拒绝的君王。也就是你,要是换旁人非千刀万剐不可。”他坏心思地嘟嘴对着卢青鼻下虚凑了凑,吓得卢青再度惊呼之后才罢手离开,随后又补了句道:“不要把心思放在舒朗身上。”

      至此,卢青也不敢再给萧皇塞人更不敢对舒朗动歪心思,安分守己紧盯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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