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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终篇7 ...

  •   舒朗离开皇宫再度被孤独裹挟,百无聊赖地游走在东京街头。时至黄昏,沿街上灯,东京城还是繁华依旧。舒朗不知不觉就走上了星津桥,一年前的除夕夜,殷茫野站在廊桥栏杆上跟小朗怀聊过关于梦想的话题。殷茫野提及到了帝国的心脏-皇宫。舒朗走到当初殷茫野站立的地方,抬头望向皇宫金陵台,如果一个霸占躯体的魂魄都能端坐皇位,他的阿忙又有何不可?!

      舒朗虽只与殷茫野在东京城相处了几天,却让舒朗觉得这座城市处处都是殷茫野的影子。他顺着两人曾经的行动轨迹重走了一遍当时他们走过的路,不知不觉走到了东城区,东京城的黑市。

      街道狭窄,排水滞后,街灯晦暗,都还是老样子。当初殷茫野抱着犯了胃病的小朗怀就是从这条街道走向城中心,相思成幻,让舒朗看见了窘迫的小朗怀和因担忧而疾步如飞的殷茫野迎面而来。

      舒朗傻笑了两下,摇摇头试图甩掉这番幻相。可真的,真的好想他啊。

      “这位小哥进来坐坐吧!”媚声打断傻笑中的舒朗。他侧头一看,是当初殷茫野带自己去的那间酒馆,那间殷茫野密会驻军代表的小酒馆。他跟着女招待的引领走了进去,一瞬间,酒气、汗臭、糜乱混合味道充斥而来。还是那个龙蛇混杂的低等酒馆,表演台上还是那种带着颜色的谐剧。

      舒朗选了位置坐好,对女招待道:“一杯烧刀子,一碟酥豌豆,一人份卤鸡。”菜碟摆上桌,舒朗却是不吃,只是借着烧刀子辛辣刺鼻的酒味幻想殷茫野的味道而慰藉相思。他叹了口气,真是中毒了,实在不行用甩棍能量带自己飞到他身边呆一晚上吧。

      “原来你高冷禁欲的外表下是一颗骚浪的心!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小J人,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勾引野男人!”

      一句台词让舒朗心虚地缩了缩脖颈,然而其他看客好像并不买账,不断喝着倒彩。舒朗抬眼望去,舞台的年轻艺伶被声声倒彩喝得不知所措,表演越发失了章法,也越发引得众人不满。

      “滚下去,叫蝶倌上场。”

      “老子是来看表演的,不是听你们两个磨磨唧唧念台词!你们倒是贴身扭起来啊,哪怕叫几声也行啊。”

      “演的什么玩意儿,会不会演?抖臀摇胯扭出浪的不会,贴身豆奶跳一段也行!上台干什么,丢人现眼!”

      台上两个小伶人终于被骂了下去,老板上来安抚道:“蝶倌还没到,已经派人去叫了。大家赏个脸,先喝点小酒,我再去催催!”

      “那快去啊,罗里吧嗦的!”

      小酒馆比之前还乌烟瘴气,舒朗也不想久呆放下几吊铜钱正要走人就听见女招待尖利的叫声从内间传来:“天呀,蝶倌被人杀死啦!”

      馆内一度喧哗起来,人们都涌进后院想要瞧个明白。舒朗出于职业本能冲在最前面。后院不大,围着一棵枣树摆着几个人高的酒桶,酒桶边码放着木炭等物占据了大半空间。甬道对面是两间紧挨着的小房间,门扉半掩,隔着布帘缝隙可见一双光脚,干瘪枯黄,指甲耸翘。

      单这一眼舒朗就能判断死因有异,旋即亮出腰牌道:“监察司办案,闲人免进!”

      可那帮喽啰瘪三哪里会理会他这个小白脸的话,听此言挤得更来劲。舒朗手印起移动酒桶堵了通道,他抽出腰后甩棍挑开布帘,看到被唤作蝶倌的伶人蜷曲侧躺在地。血肉皆被抽干,皮肤紧绷包裹骨骼,双手十指因肌腱收缩而向外翻折。嘴唇萎缩,牙床暴露还能看见附着在牙齿上面的食物残渣。最恐怖的是眼睛,眼皮随着脸皮拉扯如枯叶般耷拉着,剩下圆溜溜的眼珠还保持原样,白生生地凸露在一颗骷髅头上。

      这是一具干尸,一具被邪祟吸取精气的干尸。

      舒朗放出烟花弹召唤十二门人,对那位瘫软倒地的女招待说道:“你先去外面等着,不要走,我会找你问话。”

      那女招待半爬半滚地出了房门,看见连通外院的通道被几个酒桶堵了,恨恨回头瞪了舒朗一眼,委屈一句:“你都把路堵死了,我还能跑到哪里去?”

      房间很小,除了张板床就是几个放衣服的木箱,和一张梳妆台。一张人物肖像画挂在梳妆台的墙壁上,舒朗虽不善丹青却也看出画得颇为传神,画上男子一袭黑发垂腰,眉目婉转,盈盈生情。

      画下有诗一句:余生孤枕蝴蝶梦,唯以丹青酬卿心。没有落款。

      无边的忧思与遗憾通过诗句将舒朗萦绕,一时间叫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落寞与伤怀。

      酒馆老板遣散了酒客,移开酒桶走到小屋外。见舒朗呆望画作,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那幅画,道:“他的艺名叫蝶衣,十五岁起就是名动京城的反串伶人,宝津楼的摇钱树。没想到会沦落到寄生在我这种最低等的暗娼馆以表演谐剧为生。那个男人勾引他,把他迷得五迷三道地断了自己的退路。腻了,一幅画就打发了,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写上去。蝶衣还当个宝每日供着,真傻啊!”说罢,老板呜咽两声,这番话与其是在说给舒朗听,更像是在自语。

      女招待跑过来道:“那些酒客还在门口闹,让我们退钱!”

      “闹他娘的,告诉他们蝶倌死了。老子的酒馆不开了,叫那些赊账的把钱结了!”老板转身提着劈柴刀走了出去,一阵噼啪乱响之后酒馆终于安静下来。

      等十二门人赶到时,舒朗已经初步勘验。他道:“尸体上没有邪祟气息。不过在窗台上留下一截云锦苏绣的发带,残留苏合香,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已经装进证物袋。”

      “若是邪祟,为何会吸取这种魂魄?”一个门人道。

      “这种?!这种是哪种?”舒朗蹙眉。

      门人直言:“这种勾栏院、下九流的魂魄能量值最低,有什么值得吸食的?”

      舒朗冷笑了下:“原来魂魄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

      门人赶紧解释:“大人,卑职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揣测邪祟选择受害人的目的。”

      其余人相互咂舌对视,不敢出声。他们的朗爷自从江南回京之后就像更年期提前,看什么都不顺眼。

      舒朗赶紧调整了自己,再度注视那具干尸道:“若真有能逃避监控阵的邪祟,其修为不低,应该不会靠吸取精气供养自己。若真要吸食也不会弄死人更不会把人搞成这种恐怖模样,这样只会闹出大动静。”舒朗抬头再看了眼那纸画作:“把丰神俊秀的男子折磨成这副模样,是出于什么心理。嫉妒?!惩罚?!一个在暗娼馆表演谐剧的戏子,能招惹到什么邪祟,以至于对方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折磨他,抽取了魂魄还不解气,还要破坏他的躯体?”

      门人查看干尸后道:“朗爷,你说得对,那个邪祟为的是折磨他。因为邪祟在吸取他躯体能量时还保留着他的魂魄,直到死都让受害者深受痛苦。地上的指痕也能佐证这一点,死者在死前遭受到了极大痛苦,痛到抠挖地板,以至于十指翻折。与其说是邪祟贪取能量,不如说是在虐杀。”

      舒朗决定先从被害人入手调查。他命人白布裹尸送入义庄准备安葬。舒朗问及老板关于蝶倌仇家之事,老板只道当年蝶倌受人迫害,避难至此求其收留,因为蝶倌不说他并不知道对家名号。

      翌日,酒馆老板为蝶倌买了棺材也到了义庄,舒朗为其安魂净寐正准备入葬时。义庄外出现一架规格不低的马车,马车外还有三五骑马随侍。

      酒馆老板见到那马车旋即站起身双手作拳愤怒非常。一个衣着光鲜很是矜贵的男子走下马车,直径来到棺椁面前。他面容如霜、双眸寒光,盯着棺椁道:“给我砸!”

      手下听令从车后取出斧头等物,直奔棺椁。老板拦下几人道:“蝶衣已经死了,你们还想怎样?”

      男子冷哼一声,双眼死盯棺椁道:“死得太晚,也是种罪过!”

      一个膀大腰圆的手下扒开老板,一斧劈下,没见棺椁破碎却听一声金属碰击声。手下直接被甩棍震得手腕脱臼。

      男子望向舒朗,眼中终于露出些许波澜:“想不到一个贱人,还能结交到阁下这样的朋友。”

      舒朗收回甩棍道:“我叫舒朗,是监察司十二门掌司,死者涉及一件案子。不过,死者为大,人都死了,有什么仇恨放不下了?”

      “人都死了?!”男子讽笑一声,“人死债消,仇不消!你只是个办案的,不是庙里的菩萨,在这儿说什么假大空的废话?!我大哥可比他早死好几年了。”

      老板嚷道:“你大哥那是病死,关蝶衣什么事?!”

      男子:“如果不是他,我大哥不会发病。”

      “那是你们逼他无路可走,他已经离开你大哥了,你们还断他的生计。没有一家伶人馆敢收他,你们…你们逼着他当暗娼!”

      男子冷哼:“这里是东京城,谁人能手眼通天让所有伶人馆都不收留他?他那是贱人自贱。”

      老板呸了他一口,道:“蝶衣霁月清风,名冠京城!你不要侮辱他!”

      男子:“要真是霁月清风就不会勾引我大哥。更何况有你收留他,他也没沦为暗娼不是吗!”

      起先舒朗怀疑是这位贵公子找邪祟害蝶倌,可在舒朗打开棺椁给男子看蝶倌的死状时,那名男子明显露出惊骇,厌恶的神情。

      男子看见棺椁里其兄长的画作神情一滞,这么多年过去,他方才明白大哥心意。在得知蝶倌死因鬼祟之后,男子苦笑叹息,连连摇头。说道:“看来我大哥还真是心悦他。余生孤枕蝴蝶梦?!我大哥遗言要伴以蝴蝶枕入葬,原来是为了这句话。罢了,走吧!”

      “等等!”

      舒朗阻拦那位男子,说道:“蝶倌被邪祟所害,死法更像泄愤。希望阁下配合我司调查。”

      那男子闻言冷笑,再度打量他道:“这位…舒掌司。我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会招惹邪祟。”

      舒朗不放心:“公子不会招惹邪祟,可架不住邪祟利用怨恨迷惑家人。能否让我去府邸一看,若是被邪祟缠上就麻烦了。”

      男子听罢也觉舒朗说得对,他抬手对舒朗道:“那便请上车,随我回府。”

      接纳如蝶倌这种底层人士的义庄位于京城远郊,马车在山路疾行却并不颠簸。

      男子遥望山景片刻方才开口,有些事不能对亲朋言却能讲给陌生人听:“我大哥受病痛所累唯好丹青。那个时候我外放江南并不在家,起先大哥只是常去宝津楼。等收到家书让我回去相劝时,他已经和人住在外面了。我们只当是他看上了个伶倌人,直到大哥暗地里跑去退婚才知道他陷进去了。母亲自然生气,亲家长辈也顺不了这口气,叫人砸了养人的宅子。没多久大哥就...,等我赶回家的时候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我们吴家虽世代为官,可也没有那个能力能让所有的伶人馆拒绝一个伶人。或许,伶倌也再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吧!“吴公子说罢撑着额头再度苦笑了下,“我居然会站在伶倌的立场想这件事。其实只要大哥高兴,怎样的方式都可以,无奈世道不容。可怜我大哥英年早逝让我母亲恨极了伶人,恨到一种让我不可理解的程度,在东城雇了个老婆子,每天都会去骂那伶倌一顿。今日也是得了那老婆子消息说伶倌死了,母亲叫我带人砸棺!何必放不下了?!”

      吴公子说罢像是解脱了般,长长的舒了口气。实际上在得知舒朗监察司背景后,这位吴公子已经变脸给自己家擦屁股。话里话外都在撇清自家与蝶衣悲剧、死亡的关系。然而,过去那么多年,蝶衣是否是受吴家逼迫投入暗娼酒馆,这点已经不重要了更非舒朗的关注点。

      舒朗回想起一年前来酒馆看蝶倌表演的情景,蝶倌身段唱腔均不落俗套,虽演谐剧但眉宇间却透着哀色。舒朗当时以为是过气的老伶倌,今日下葬才知他也不过才二十六岁而已。未老先衰源于心死而肉骨悲,行尸也。

      到了吴府,舒朗全府堪舆之后确定没有邪祟痕迹,告辞离开吴府后他摸出物证袋去往林氏成衣管。

      两年过去,波波的小徒弟贾三已经出师有了属于自己的裁缝剪刀,从其口中得知这种云锦苏绣的白色发带所用材质是宫中贡品,虽为男女通用款式,却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这个舒朗早已猜到,贾三又道:“云锦苏绣为贡品,就算恩赏也有剪裁要求。不是想拿来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去年小林大人要我做这种发带时我就告诉过他,这种暗纹绣样的发带我们做不了。只能给他做条类似的。”

      “林大人也有同款的?”舒朗愣怔。

      贾三呵呵两声:“是林大人给国师大人做的。他当时说是见到先太子戴这种发带好看,所以要做给国师大人。就在去年年尾的时候,说是要带国师大人参加兵部宴饮,当天来,当天要。全程盯着我做,也亏是条发带啊。可我也没瞧见国师大人戴过。”

      舒朗闻言微蹙眉头,那场兵部尾牙宴饮不就是自己扮成娈倌人接近殷茫野的那日吗,他回忆起泽浣当时的确戴着白色发带,头发一半挽起一半放下很是温婉的样子。

      舒朗低头看着手里的发带,想到该找杜皖才能为他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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