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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迷信 ...

  •   湖州军民溃逃,南域因天灾而乱。消息通过两广传入两江,北上绕过燕北抵达东京城。南召借机进犯湖州,虚虚实实的消息夹杂在送往京城的文书中,包括蜀州和两广上报的流民激增的数量也在佐证湖州的困境。直到湖州殷世昌签发的军情战报以及求援文书送至东京城,内阁代首辅卢定远才相信南域果然乱了。

      在这种国乱之危的情况下,储君仍旧下落不明。风太后宣召燕北驻军统帅星夜进京,入千秋殿密谈。迹象表明,风太后正在为与南召的决战稳定北方。

      卢定远手握来自江南、江北的家书,两个儿子也在紧盯京城动向。小儿子卢思青一瘸一拐地走到他书房,其实他的伤早就养好了,之所以一瘸一拐完全是心理作用。毕竟腿上的伤残比起胯/下的缺失而言更容易让人接受。

      “爹,咱什么时候回老家啊?!”自从殷茫野离京之后,卢思青就没离开父亲府邸就连平日最喜欢去的樊楼与宝津楼也不敢再去。

      卢定远收起信说道:“青儿,你两位哥哥来信说祖屋还在修缮,让我们在京城多呆几个月。”

      卢思青垂眸看了眼父亲手中的信封,虽是家书却用密语,字面所书祖屋修缮的背后是要让他们留在东京城看朝堂风向。

      卢思青直言说道:“爹,除夕宴饮等不到的,端午也不可能出现。太极殿高坐者谁,都是千秋殿说了算。千秋不予,萧皇就算醒了也爬不下床!我们等不起,咱们回老家吧。爹,祖屋修缮之后,祠堂也该大祭了!您身为家主需主持三天祭祀,劳神费力,您还是早回老家修养准备吧。”卢思青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卢定远听信邪祟的话以为萧皇会借除夕宫宴亮相,可谁知除了宫里侍卫送来萧皇腰带玉勾而外什么都没发生。一个玉勾不足以让卢定远联合外臣逼宫太后拥护萧皇回归帝祚,从除夕等到端午,连太子都主持春祭了萧皇还不现身。卢思青想让卢定远收手,能走便走。

      而卢定远却认为小儿子自宫之后,岂止丢了男人的根,就连胆都没了。

      卢定远摇摇头,有些事,不逼一把不行:“你殷世伯回信说要考虑阿野和你堂妹亲事的日期,还在向我书信抱怨朝廷调粮太慢。你看,不只我在等,连殷世昌也在等。年前给了阿野贿赂各地驻军的证据就是想给殷家卖个人情,等到给你堂妹送嫁之时,你也随去湖州玩玩。”

      卢思青见劝不过他只能随口答应下来。

      卢定远望着小儿子越发苍白的脸色,笑道:“你跟阿野的关系是父辈定下的,到了湖州别着急回来,让他带你溜溜马什么的。让他把你身体养壮一点!呵呵,可惜阿野是个男孩,若是女孩子就该是你娘子了!”

      卢思青应了声,心想殷茫野以后永远不会带他遛马。除夕临别那晚,他已经把殷茫野、把殷家看透了。人老了就老爱追忆过往,总觉得所有人都该念他的旧情。可看看黄家,一百年前举全族之力助萧皇复辟,也不过就三任首辅而已。卢思青劝不回老父亲,也灭不掉两位哥哥的野心。只好讪讪作罢,转身离开。

      朝堂的事,卢定远也不可能尽说给小儿子听,南域真乱了。太后笼络燕北统帅就是想让他盯紧风厉威稳定北方,好腾出手对付南召。可燕北主帅是黄门旧人,早已站在自己阵营,等南域战事陷入胶着,两江联合燕北逼退太后便是顺应民心,大势所趋。

      卢定远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黄家现在连个旁支都无法立足京畿,要知道过去百年黄家门庭之高是所有京漂学子的高山仰止,他不能让卢家步黄门的后尘。

      皇宫,千秋殿

      风太后捧着养元汤,一百年间困居皇宫,让她没工夫精进修为。一身仙骨所需能量只能靠微澜给她的汤剂补充,她边喝边自语道:“该成了吧,我做戏都做到这份儿上了。把两江摆平了,他回京就该坐稳皇位。还记得一百年前吗?他也是在江南收尾结束帝国内乱重夺帝祚,一百年后的他也该在江南开局。这天下,我终于可以还给他了。”

      陪了她百年的内侍官笑道:“娘娘也终于可以休息了。”

      风太后点点头:“年前就让工部把奉莲殿扩修出来,等太子回京我就带着萧皇去奉莲山颐养天年。奉莲山灵气充盈,你跟着我修行也可以再晚几年去幽冥报到。”

      “是!都听娘娘安排!”

      风太后会心一笑,喝光了盅里的养元汤。南域没有战事,风氏被异象吓破了胆拼了命的难逃。因为要解决两江问题,太后连漏都没让殷世昌去捡。所有的文书,谍报都是迷惑手段。两广所报之流民是伪装出行的湖州驻军,殷世昌留守湖州坐镇,顺带封锁消息,运河南段以驱退流民为由禁止通航。一切都在佐证南域战乱,等待救援的事实。一切假象都是给两江叛乱、内阁逼宫的制造时机。

      舒朗坐在殷茫野身边盯着空空荡荡的河段,因为被火鸟燎了头发,殷茫野不再是束发而是像南域流民一样断发,配合脖后一截纹身就真跟南域人一样。那截纹身是上古蝌蚪文,代表连绵山火。在南域旧俗里,被火焚烧之后还能安然无恙的人代表经过了神明的试炼,是最勇武的战士,纹身火焰图腾就能过瘴气,敌野兽,战恶蛟。

      所以,时至今日,南域人还保留着上刀山下火海的成人仪式。

      只是殷茫野脖颈后的纹身不过借用了南召旧俗,纹身所用染料实际上是融入舒朗灵气的靛蓝草汁。舒朗将自己的灵气植入他的肌理,若他再遇危险,舒朗就能感知到。所以,当舒朗在湖州边界找到殷茫野,从他口中听到他居然能从祭火焚人,焚树的红衣女子手中脱险时,坚持给他纹身。

      舒朗知道那红衣女子,是朱雀,是大荒神兽,是他师尊都只能驱赶而无法战胜的存在。

      舒朗剃短了殷茫野的头发,给他纹了山火纹,末了他说在风氏旧俗里,只有在最亲密的伴侣之间才能给彼此剃发纹身。尤其是代表魂魄栖息的灵枢所在之地-额头,也只能被最亲密的人以自己的额头碰触,代表两个魂魄彼此相依。在南域旧俗里,用混合两人鲜血调制的染料纹身是婚礼里最重要的环节,舒朗要给殷茫野纹身,殷茫野没有拒绝,关于南域婚俗两人心照不宣。

      在舒朗给殷茫野纹身的那晚,殷茫野问他为何如此迷信坚持给自己纹身。舒朗用指腹轻轻摩挲那串靛蓝色的纹图说道:“有些东西信则有。关于你,只要是好的寓意,我都愿意相信。而且,有了这个纹身我就能找到你,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感知到你。”

      一句话带出殷茫野些许怅然,他的眼前拂过一尾洁白的鹤羽,无暇至无极色的鹤羽泛着荧光融进他的躯体。旋即他的耳旁响起一声轻柔低语:【你的身体里有我的一片羽,生生世世我都能找到你。就算你再入轮回也无法让你我分离。】

      这是情至浓时的爱语,可殷茫野的直觉告诉他这句话更像是代表悲剧的谶言。

      爱情就像指尖砂,越想抓紧越会流失。不单单是爱情,殷茫野甚至觉得因为那片羽,他失去了更多他本应该守护的东西。

      惶恐让他抱紧舒朗,莫名其妙的患失让他只能通过感知舒朗的身体找到真实感与安全感。那一晚的殷茫野就像贪嘴的孩子,靠一味索取来弥补自己。那一晚,无论他怎么要,舒朗都给。每当两人到了最亲密的时刻,殷茫野都会用额头死死抵住舒朗的额头,他想要依据南域旧俗,让他们的魂魄从此相依。

      殷茫野不迷信,可关于两人长久的说法,他都相信也愿意尝试。

      就这样,殷茫野改变了发型,纹了纹身,变成逃难的南召流民和同样伪装成流民的舒朗带着这支流民队伍,守在两广边界的河道周边,等待萧彦北的指令。

      萧彦北和阿炳已经潜入江南地界,监察司早在三年前就借着林氏商贸网进入江南各界。以卢氏为首的江南士族早在一百年前就是挑动驻军叛乱、逼退萧皇的祸首。一百年,山河日新,不断轮回重复的又岂止是魂魄。

      两人刚与监察司门人会合,就收到了几沓关乎卢氏等族罪证卷宗。萧彦北登基之后首务是撤销内阁,为了将朝堂震荡的影响降至最小,他要先剪掉这些内阁派系的旁枝末叶。

      江南、江北作为黄门经营多年的老巢,从驻军到府司必须换血。

      凡事都需要契机,燎原之前必现簇簇星火。

      在一个月黑风高夜,监察司门人将萧彦北和阿炳带到江口镇郊外的一座古寺,通向古寺一路都是镇魂封鬼的符纸,冷月寒风中,符纸簌簌抖动如鬼音低泣,瘆人无比。

      山路不窄,青石砖铺得颇为平整,看得出这座寺庙香火很旺。一行人到了寺庙外围一看规模不小,房屋却残破不堪尽是火灼痕迹。封闭大门上也贴满了符咒。

      正要破门,便见两旁树影婆娑,跳出几个彪形大汉拦下萧彦北等人,为首之人嚷道:“此地凶煞,你们是什么人,跑来这里做什么。”

      阿炳身旁的监察司门人反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守在此做什么?”

      为首之人心想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外乡人连自己都不认识,不耐烦的嚷嚷道:“我们是衙役,此地厉鬼出没,不想死就滚!”

      监察司门人:“尔等当真是衙役?”

      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后,门人亮出铭牌道:“监察司办案,缴械受伏!”见几人懵怔也不等他们下步动作,几招反制将人押在一旁。见他们要撕符咒,几人惊惶之余出言阻止:“这些符咒都是法师镇魂所布的阵,你们破了阵就是放出恶煞!”

      阿炳冷言说道:“古刹所在,万法归宗,正气本源。何来恶煞之说?!恶煞从来是人心!”

      随着庙门打开,阴风扑面,鬼音呜咽。

      “我们真没骗你们,庙中有厉鬼!”

      阿炳:“世间从来只枉死,何来厉鬼真伤人。你们守在这里的理由我们知道,不想祸及妻儿就配合调查。”

      “费什么话!”萧彦北不咸不淡地补了句,凡是牵扯进来的,无论官阶高低都得死。

      阿炳抬手一比,那几人遂被封了口,收押在旁。

      冷月山风,古刹院内架起无数篝火,也搭了帐篷。在杀光寺内装神弄鬼的神棍之后,监察司门人先全寺查勘了番,选址开挖,天亮之后,殿前平地上就摆满了尸骸。男女老少,拼凑而出的尸体,粗略计数不少于两百七十具。而挖掘还在继续,寺庙后院出土的尸骸皆是黄袍僧人。

      就在萧彦北于江口镇外山庙里摆好了擂台等着江南官员上门应战时。北疆,风厉威和波波已经清算干净军营中的燕北耳目。在把尸首挂在南面燕北驻军的侦查范围之前,两万骑兵已集结赶至北海登上运输船,赶往昆都。

      在骑兵出发之前,风厉威原本想代替风暧与波波同行昆都,却被她阻止。“你姑奶奶说让你威慑燕北,只要燕北军异动,配合北卫军围剿主帅。”

      “我姑奶奶?!”风厉威旋即明白波波指的是风太后,“我记起全部了,不要拿今生的亲缘关系揶揄我!我们可是同期!”

      波波闻言正色打量他道:“所以,我的后背可以交给你吗?”

      “当然!”

      五月的昆都,草场复苏。柔然人失去了北海,也失去了西帕高地。柔然人唯有死战昆都才能给子孙留一线生机。为了万无一失,柔然人找上了与帝国异心的风厉威,邀请他联围昆都,再转兵南下攻打燕北。若南域有变,帝国必然内乱,此计当然可行。

      只可惜,一场雷雨惊醒了当局者迷,这场合围昆都之战注定是扭转颓势的开端。昆都以北的柔然联部围了林墨谦半个月,断水断粮,逢夜惊扰让守城两千士兵疲态倍现。

      昆都,从来就是林墨谦想要的,风太后嫌累赘。依她的意思只需要保证帝国北疆牧场安全即可,北海以北的地区卖给大食西克也好过花钱镇守。所以,林墨谦那两千守兵完全是自出军费,也没有物资供应。柔然已经将昆都视为囊中之物,邀约风厉威夹击林墨谦也是想要降低战损外带提防屯兵西帕高地的西克享渔翁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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