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日落阳关

174、遗憾

　　久孤把霓裳栓在身边三百年，让她在面对自己时不许变成波波的模样，为此他没少把她活生生地撕扯成颗粒。在与久孤那三百年里，霓裳对于他的顺服，从刚开始的仰慕再到习惯其实也是她的放弃。

　　因为她只是个衍生怪，久孤没想过要把握她的心。

　　久孤忽然不想让这个衍生怪自我销毁，他怕这个衍生怪的消亡会影响到波波这位主体。他对虺祺说道：“你快带着她回妖界，不要让她干傻事！”

　　“你给我滚开！”红緌瞪视向她飞来的虺祺。

　　久孤在结印加持咒轮为波波护法无暇分身去阻止红緌的自我撕裂。他撕裂过她，撕裂成颗粒有多痛他从霓裳身上见识过。他不理解霓裳为什么会为了惊风甘愿撕裂自己，那是一种会让人放下所有包括生命去妥协的痛。

　　一百年前的霓裳自我撕裂成颗粒团聚久孤，是为了给久孤制造幻相以争取时间让惊风在那场夜袭中反败为胜。如今她再一次自我撕裂，为的是给惊风修补冥识，这一次之后她将不会再现世，无论是以一件衣服还是一条穗子，除了融入风厉威灵枢成为他的魂魄颗粒而外，她将再无其他形态。

　　这是一场以自我毁灭为代价的为爱成全。

　　久孤一直认为他对波波是爱而不得，却不知另一个波波已经陪过他三百年。而他却只当她是一件衣服一件工具。他从未在意过表象之后的霓裳是一个怎样的生灵，他从未在意过霓裳的想法，他甚至不认同衍生怪会有自己的意识。

　　他以为的爱而不得，并非遗憾而是一场场的错过与辜负。

　　其实，在那场四百年的人间荒唐中，他也曾遇到过另一些的温暖与感动。他却固执地等待屈居狼躯时的第一个怀抱，为了提醒自己该有的等待他甚至给自己取了久孤这个名字。他以为再见波波时，这个代表他坚守的名字能感动她。

　　久孤其实可以拥抱后来的拥抱，温暖后来的温暖。但他没有，因为除了波波而外的所遇之人在他的眼里都只是有用与无用之分，就算是霓裳，这个波波的衍生怪也不配以波波的样子出现在他眼前，所有的人除了波波都只是工具而已。

　　可惜，四百年里的所有机缘他都错过了，直到萧朔寒坑杀了林氏千口族人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所谓感情并没有先后之分，也不能像是学科分类一般理得那么清楚。能让你动容的那一刻你就应该回应他们。无论爱情，亲情或是友情抑或是嫉妒乃至仇恨。

　　否则，再暖的开端都只能以遗憾结尾。

　　故而，因为这些遗憾，才让这位东阳神君始终未能进阶正神。机缘来了，你却无视，不修缘，便是辜负。

　　在久孤怅然之时，风厉威眼睁睁的看到红緌在自己面前变成一团红色颗粒，颗粒极其细微像雾又像纱。

　　“风厉威，你不要怕，这已经是我能做到最细腻的地步了。这样的我侵入你冥识的时候，是不会弄痛你的。”那团颗粒传来红緌的声音。

　　风厉威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我不想你变成这个样子，你停手好吗？”

　　“风厉威，其实我很满足的。从十年前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到现在，你的肩头始终都戴着个红穗子。你并没有忘记我，虽然在你或旁人眼里这只是代表你对服饰的一种偏执。”

　　红雾不再说话，因为撕裂的过程太痛苦，也太消耗能量。她侵入灵枢的感觉一点也不难受，让风厉威如和风扑面，他想起峰棱明显的唇在咬下灵力果之后那艳红多汁的诱人样，他甚至没吻过已经刻进他记忆中的薄唇，他岂止没吻过，他连她的手都没牵过！

　　重塑冥识的过程也就是双方魂魄融合的过程。虽然红緌没有魂魄，她只是堆冥识颗粒，风厉威的灵枢兼容到了来自红緌的能量与记忆，而风厉威只看到她与上一世自己的那部分，她在重塑形态之时只保留了与他的记忆。

　　额间的痛感越发明显让风厉威跌跪在地，他从她的记忆里看见曾经的自己对肩头的红穗子说着：【以后我是块玉，你就是那绕玉的红穗子，无论哪种形态，我们都将在一起。】

　　“你停手，你出来，我知道你是谁了，我知道你是谁了！”风厉威跌跪在地，双手不停地拍打着地面，“我真的知道了！”

　　他的嘶吼就像所有的后悔一样，晚到的苏醒还不如混沌。

　　红緌，这个十年前突兀的出现在风厉威眼前的红衣女子。

　　她那么懂他，她可以是他的侍卫，她可以是他的心腹。他去北疆可以放心的把魏城交付在她手上。而他却从未想过与她其实还可以有另一种更亲密的关系，他固执的坚持风氏孪生子非得是夫妻的旧俗，他在她面前毫不掩饰非胞妹不娶的意图，还要她盯着巫医研制蛊虫，还让她带风月溶回南召备婚。其实除了南召清野这件事情，她从不曾违逆过他！

　　他哪里配红緌牺牲自己给他重塑冥识？！

　　“红緌！！”

　　随着风厉威的嘶吼，碧血玉的灵气转向了他，他的冥识恢复了。上一世的他以身祭玉，早已与碧血玉共建冥识。这一世的他重塑冥识之后，自然优先获得了碧血玉的能量。

　　就在碧血玉飞离螺髻山的时候，久孤原以为会松口气可立马听见波波仰天一吼，随着着声嘶吼，玄鸟幻相冲出灵枢直击九霄，把霁悟用来遮掩真身的云层冲散。

　　“她要化神了？”霁悟一记寒冰魄击退了朱雀的烈焰炙，“你们收手，闹出大动静，非把神域的人引下界不可，那样的话会影响她化神的！”

　　见朱雀不为所动，霁悟变回人形再次警告：“是上天亏负妖界不是他二位！要是耽误他二位的事你们就是在自断后路！”

　　朱雀变回人形，俯瞰波波额间灵枢玄鸟神光涌动与封印阵阵眼相呼应。显然新一代的元神更具吸引力，那封印阵眼正一点点的被波波体内的元神噬夺。新旧元神正在融合，新神即将诞生。

　　“久孤阻止我，我不能开启封印！”波波难受地道。

　　久孤：“顺应天意，波波，接受它。那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最后馈赠！至于封印地之下的东西，你无需多虑，上有天兵下有冥将，不会让他扰乱三界。”

　　波波被两股能量冲撞地无法言语，九玄上神的元神被她吸收殆尽，锁妖阵阵眼消失。棋幽冲撞封印，地底传来一阵阵震荡。朱雀鸣音再起，攻击云梦泽的飞鸟族妖民冲上云霄与朱雀一起占据二重天阙，为他们的妖皇筑起盾牌。

　　这次的震荡如地震让魏城与湖州的百姓从龙腾凤鸣的祥瑞中清醒过来，一股南逃，一股北上。地震再度来袭，地裂从东而来，擦过湖州边境直击魏城，从那条直道蔓延至兰长江畔，在建的水渠与周围的山体尽数落入深渊。

　　“停止向前！”殷世昌忽感不妙，萧钰说的炼狱之相，第一相就是地裂，第二相是天火，第三相是鬼域。他不敢领着数万驻军犯险：“回城，按照演练计划全郡撤离！”

　　万人队伍整齐划一，齐集后转，奔回湖州。

　　快马赶回小院的阿炳没找到萧彦北，一问守卫才知他没走多久萧彦北就醒了，很是恼怒地骑马追他。

　　“怎么会这样，这个杜皖怎么看不住人啊！”阿炳急道。

　　地裂还在加剧，让原本就瘴气弥漫的山道更加危险，山民和后撤的队伍阻挡了阿炳的去路。好在此时殷茫野和舒朗也回到了殷家小院，听到萧彦北失踪后，舒朗旋即要了件萧彦北的穿戴之物，抽出甩棍释放灵力追踪。

　　阵法显示，萧彦北已经到了兰长江畔。三人没敢耽误寻迹而去。

　　封印地

　　当波波吸收完九玄上神的元神之后，地底的震荡更加明显，以这个阵眼为中心点裂痕向四周延展。失去阵眼的同时也释放了地底能量，大地开始自我修复，让曾经因锁妖而移位的山体重回本位，这一连串的地质变动带出了不亚于板块对冲的破坏力。

　　南海海域受此影响，海水倒退，露出被海水覆盖万年的大陆架，也暴露了屯卫在此的赫赫海兵。海域龙司无暇西顾，回归龙池为应对接下来的海啸布阵。

　　布置在封印地的监控器发出魔气警报，警报声直达天听，神域进入备战状态。

　　“山海位移，海域临兵，魔气值预计十万KG已冲破第二层地壳！”

　　军令连带预警传遍神域战门，也包括微涵所率领的骑射兵团，然而这位凤阙第一顺位继承人却陪着自己的准媳妇在下界历劫，不在岗位。骑射兵团的缺席让九天合璃宫的主神官也知晓了这个秘密。“历劫不经过司命府，不向神域报备，属于违规。呵呵，凤阙的把柄，我总算是逮到了。”

　　山中无老虎，主神司也开始耀武扬威：“魔气一旦溢出，全军出击，连带把那些海蜇头统统灭了。四海水兵敢过海岸线，就是造反！”

　　头顶雷云涌动，天雷正在凝结。久孤狂喜：“波波，这是你的化神雷。”

　　波波的双目紧盯阵眼位置的裂口，此刻的她不关心自己化神与否，魔气一旦溢出，就是给了神域出兵的理由。湖州在籍人员三十万之众连同魏城居民都会埋进地裂之中，她来不及回顾灵枢新增的能量。对久孤道：“久孤，快，现在布置一个转化阵，还来得及！”

　　“来不及，魔气一旦溢出就会寻着生灵的气息飞逝。不单来不及，我们还的撤！”久孤拉起波波胳膊就要唤来云座。

　　波波甩开他，给阵眼位置升起了个结界想要笼罩住即将冲破第一地壳的魔气，久孤道：“没有用的，穿过第一地壳就是形如蜘蛛网的地裂，魔气通过这些裂缝就现世了。没有谁的结界能够罩得住它们！”

　　“那只有重新封印！”波波咬牙说道，灵犀一指，她打开了自己额间的灵枢。释放自己的元神重筑螺髻山体，已经消失的锁妖咒轮重新焕亮，归位的山体又缓缓地朝封印地聚拢。

　　识别到她的能量值下降，已经凝聚在头顶的雷云消散。看到这一切的朱雀暗骂了句。

　　“你疯了吗？这是你的化神雷，没有这次能量凝聚，你还等到何年何月？”久孤怒吼，祭出手印想要压制却被磅礴的玄鸟神力无情碾压，直接被其冲离封地。

　　神域想再来一场天战将下界纪年重归混沌，这样一来生灵皆成蒙昧就不会再消耗地星太多的能量。神域灵枢就可以继续以超高值吸取地星能量，而不会导致磁极倒置。

　　无邪还在北疆等着彻底解决地星魔气问题，她不能让神域得到机会挑起与凤阙或是海族的战争。

　　感知到阵眼重置的棋幽，将手伸向了妖界，曾经为了转化封印地底魔气而挖出的连通妖界的地底管道被泽浣在一百年前炸毁了一截。他只要修复好这条通道，就能拿到无邪的神躯，那也是不可小觑的能量。

　　风厉威还在吸纳碧血玉，他虽感知到了地底妖戾的异动却无暇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