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日落阳关

173、衍生怪

　　“糟了！”鼹鼠唤来云座同波波一起跳了上去。

　　风厉威：“我也去！”

　　波波：“你走了这里怎么办？”

　　风厉威：“我交代给郭爱了，你放心若是齐泰求援，他会领兵去昆都的。”

　　波波迟疑不信，风厉威绕过她的胳膊带着她冲向那团云座道：“波波，你信我一次啊，走吧。那碧血玉中的能量若是被歹人放出来得出大事。”

　　上一世，波波和惊风在幽冥境考核阵法，镇魂幽冥第一怨魂猰貐。由于未考虑幽冥时差问题而算错了卦位，猰貐之魂追咬波波不放。那时的波波也是对惊风说我相信你啊，逼着惊风重新算卦位。两人的友谊估计就是从波波把自己后背交付给惊风的那一刻开始的吧。

　　波波抓起风厉威的手两人跳上云座追着碧血玉在云中疾行，一过燕北空域就看见等待接应的久孤，几人换到久孤的大云座之后速度明显快了很多。波波问道：“谁让你来燕北接我们的？”

　　久孤像是还在生她的气，没回答她而是从袖带中抽出件锦裘披风，波波见罢说道：“我有猞猁围脖很暖和的。”

　　久孤轻哼了声将披风递到风厉威面前道：“穿上，等会儿要升空会很冷的。”风厉威接下一看是件男士披风料想是久孤特意给他拿的，遂穿上道了声谢。

　　久孤将云座升入一重天之后才道：“我还在盘点清算林氏资产，你相公就让我来接应你们。觉着我好使就随便使唤是吧，到了昆都我得让你相公把座下凳子分一半给我。”

　　波波闻言拍个马屁：“开玩笑，你久孤是什么人。萧帝国以及林氏的奠基人，我们在你面前都得是后辈。至于你坐哪张凳子，等到了昆都狠狠要价，别跟他客气！”

　　久孤居高临下，睨着波波被风吹至惨白的脸升起了个保温结界。他要的重来都是她，而她并不是无邪可以支配的东西。所以但凡有事，无邪才会肆无忌惮地通知久孤。

　　云座追着碧血玉一路追到南域，降下一重天久孤撤回了结界也收走了风厉威的御寒锦裘。而风厉威俯瞰魏城，发现虽是午夜以后的休憩时间，然而整座高山城市却是灯火通明，兰长江东岸的旧魏城山地还有条绵延至湖州的灯火通道。

　　“我不是让红緌着手清野吗？怎么还开通了与湖州的直道？”风厉威疑惑不解。

　　湖州府司广场方向一座高台辉煌矗立，让人无法忽视。记忆将波波拉回一百年前萧皇的安魂问天台，在那场连通幽冥鬼域的混战里，阿炳为救萧朔寒落羽，继而失去防御力遭玄鸟门掌司暗杀，也触发无邪之怒。高台在他们的眼里，不单单是华而不实，还代表着遗憾与悲剧。

　　久孤俯瞰高台上只有个扩大版的灵力蝶接收阵，说道：“萧钰在封印地，估计是他给湖州布置的预警阵。你们要知道单纯以天灾为由让湖州这样的大州郡清野是很难的，不搞点神谕警示百姓，怕他们不走啊！”

　　波波：“再难，有一百年前转移皇都难吗？现在我们都困顿在凡躯，又没神卫营，泽浣也开启不了空间门。他们若是不走，就只有让冥司来布引阴路了。毕竟现在的我手上也只有幽冥一条退路了。”

　　久孤：“你不是还有我吗？”

　　波波：“我们说的是一个意思吗？”

　　风厉威：“你们这样背着林墨谦搞暧昧，真的好吗？”

　　久孤：“小风同学，注意你的用词。我在给波波吃定心丸。”

　　波波内心：【惊风，我迟早得引一道雷劈醒你。】

　　在云座停行的片刻时间里，高台之巅光芒大盛，高台之下的值班守卫看到阵法唤亮立刻鸣锣示警。以衙司广场为中心点，预警小吏分散跑向黑暗中的街道，敲锣打鼓地通知每个街道司按照演练计划开始转移。在萧钰布置好阵法的那天，殷世昌与他在府司谈了一天一夜，两人从天文谈到养元，从宇宙聊到民生。

　　仙门的视野里并没有国与国之间的分界，所以萧钰也的确算不出萧彦北想借天灾借机攻打南召的真实意图。萧钰虽没有提及封印地地底的秘密，却谈到了比旱情更恐怖的炼狱景象。作为湖州军政备选一把手的殷世昌必须考虑治下百姓的安危，作为驻军统帅他会领命出征，作为府司部堂他也需明确撤离方案。

　　鸣锣声传遍州郡，湖州醒了。虽然大多数人家已经熟练如何打包家当、也已清楚如何排序组队，然而真等到高台亮起的那一刻，他们还是迟疑了。因为这一晚，与之前的每一个夜晚相比较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妖界

　　碧血玉被召唤而释放的灵力让妖灵陷入狂欢一般的魔怔中，红緌从树屋里惊醒，出门一看汩汩灵光从地底涌出。在一百年前的灭顶之灾里被灵植妖拖入地底保护的灵力也感知到了妖皇召唤而冲出地壳。

　　火鸟和虺祺面东眺望，红緌跑到两人面前道：“可是惊风醒了？”

　　“是我们的妖皇苏醒了！”火鸟激动不已，为了这一刻她等了一千年，为了这一刻很多妖灵以身赴死，想到此，火鸟的眸色黯然：“可惜虺黎和蓝鹊他们都看不到了。”

　　红緌见她神情忽觉不对，这只火鸟妖对惊风可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更别提一直想要颠覆惊风皇权的虺黎和那只被神域通缉的蓝鹊。

　　“霓裳，妖界纪年将重置下界！”火鸟说罢，显露自己真身，如火焰一般的羽翎在黑夜中跌宕延展。红緌从不知道她的真身如此庞然，火鸟展翼御空，对着南方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鸣啭，声音不大却穿透力极强。在一阵阵鸣啭之间，她那些火红色的翎羽也一层层剥落又一层层新生，新生的翎羽更加炫目释放出的能量也更加强大。

　　红緌被她这样的真身吓至双唇微颤，朱雀于南方，属火，上古灵兽。为了调查魔气来源，神域派泽浣进入妖界，而妖界则放出了这只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存在化为火鸟裁缝接触神域。

　　首先呼应朱雀召唤的是飞鸟族妖民，再来是灵植妖。一千年间，妖皇棋幽有计划的将妖灵分散在更南方之地。这一刻，散居各地的妖民如候鸟回归，冲向曾经的妖界，脚下震荡次第而来，空中破音划过夜幕。

　　朱雀满意地飞向棋幽封印地。

　　红緌抓起呆愣的虺祺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火鸟为什么要去东边？”

　　虺祺愕然：“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带我去东边！”

　　虺祺退缩：“可东边是禁区，闯入的妖灵都得死！”

　　红緌拉住想要退缩的虺祺怒道：“你还没看出来吗？被唤醒的不是惊风，是上一任妖皇！若是没了碧血玉，惊风怎么办！”见他还是不肯答应，红緌刺激他道：“你怎么这么窝囊？难怪十二宁愿与人分享躯体也不肯留在妖界！”

　　“胡说！我不窝囊！”随着一声嘶吼，虺祺拖出了他的叔叔虺黎留给他的唯一家当，云座。

　　当红緌与虺祺赶至棋幽封印地时看到朱雀翎羽之下已经倒了好几个看守封印地的神官。碧血玉悬于螺髻山巅，磅礴的妖戾从半空灌穿螺髻山，裂纹从上至下部延伸逐渐密集覆盖整个山体。即便整座螺髻山被这些裂纹分割成了无数细小的部分也没有解体，九玄上神的半阙元神仍在对抗碧血玉。

　　在湖州的东南方向是生灵绝迹的秘境，湖州人只知道秘境往东便是海洋。

　　而这一晚，就在湖州百姓忙着打包家当的夜晚，秘境上空巨型的鸟形光芒如焰如虹犹如神迹降临。有修缘的人看到了，开始议论，让原本就松散的撤离队伍停滞不前。朱雀是神灵，是祥瑞，怎么能与天灾有关联？

　　一声戎装的阿炳站在殷家小院也在看那道火红色的鸟影，胸腹间似有股力量乱窜，那就是扩大版的火鸟。在太子府寝宫时，他曾和火鸟有过短暂的交手，即便因应激而唤出了自己金凤真身与火鸟对抗，他也没占一丁点便宜。

　　穿上戎装的萧彦北也走了出来，却看不到出现在东南方向的奇异之相还在催促阿炳快点。

　　阿炳道：“阿北，这场仗真的要在今晚打吗？”

　　萧彦北：“当然了，千秋殿的旨意，让魏城以为我们又在撤离，今晚我们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阿炳夺过萧彦北手中的头盔道：“今晚有异，这场仗我来替你打，你就呆在湖州！！”

　　“开什么玩…”笑还未出口，就被阿炳掐着后脖颈晕在怀里。杜皖从房屋拐角走出对他道：“你什么意思？”

　　阿炳把萧彦北丢给杜皖道：“看好他！无论如何都不要让他去魏城。”说罢戴上萧彦北的头盔走出小院，跨马而去。

　　封印地上空，化为青龙的霁悟以神力力压朱雀，他道：“就算耗完碧血玉之力，也无法撼动阵眼。你们收手吧！”

　　朱雀：“是吗？龙君，我奉劝你回去看护云梦泽，小龙崽子和湖底的龙蛋可是妖灵最好的食物。”

　　话音落下，螺髻山体发生震动，细碎石块滚落坠地，扬起风尘让虺祺带着红緌飞远了些，只见山体之下是半阙玄鸟元神，蓝绿色的光芒中神鸟风采依稀可见。

　　随着羽翼扇动带出的气音越发明显，云梦泽防御盾发出警报，飞鸟族妖灵率先攻击云梦泽防御盾，在攻击阵回应之前灵植妖就覆盖了处于阵眼位置的方位识别器，攻击阵形同虚设。

　　“萧钰，回家看孩子！”身为托儿所所长的霁悟只能如此应对，叫萧钰回云梦泽防御。

　　在朱雀与霁悟缠斗之时，久孤的云座总算是到了。

　　跳下云座的波波昂头看到母亲也就是上世玄鸟真身元神在碧血玉的攻击下光芒逐渐淡化，波波灵枢中那未被唤醒的玄鸟元神呼应到了上代玄鸟的神力，似要苏醒一般的阵痛让波波觉得自己的头颅似要开裂。

　　“久孤，为我护法！我要加持阵眼！惊风，你尝试感知碧血玉，控制它，拿走它！”波波低吼道，久孤旋即手印一比，一个咒轮出现在两人脚下，以九天合璃宫的神光唤出的防御阵为波波开启灵枢提供条件。

　　她双手作印，口念咒语，尝试开启额间灵枢能量。

　　“惊风？！”风厉威呢喃不解。

　　红緌闻言从半空飞到他身边，惊道：“惊风，你醒了吗，你记起我是谁了吗？”

　　风厉威见她只觉厌恶，一把推开她道：“你是个衍生怪！我让你清野魏城，你为何不做？你想害死魏城人吗？”

　　红緌急道：“惊风，我是霓裳啊。如果你真的记起自己是谁，你就不会为了风氏为了南召去肝脑涂地！惊风，惊风，让湖州把魏城灭了不好吗？南召的地盘都属于妖界，而妖界才是属于你的啊！”

　　“滚！如若魏城有恙，我先把你碎尸万段！”风厉威不想理会她，进入冥识努力呼应碧血玉。

　　“惊风！？”红緌抽噎，“你在三十年前杀了南召世子，今生你托南召世子入世，无非是在了结这段因果而已。你为南召筹划十年，北战五年，够了，已经够了！南召不过是你偿还的债，而妖界才是你的责任。回来吧，惊风，我的妖皇殿下！”

　　空中传来朱雀的呵斥：“他不是妖皇，从一百年前他抛弃我们躲入幽冥之时，他就不再是我们的皇。之所以让你给他精魄不过是想让他信任你，进而相信你带给他的碧血玉有加持之效。他的作用只是开启碧血玉！红緌，你是她的衍生怪，你侵入她的冥识封锁她的灵枢阻止她加持玄鸟封印！”

　　久孤未曾料到波波的衍生怪霓裳也重新现世，他的阵法能防范物理攻击，却阻拦不了冥识打击。“霓裳，你是她的衍生怪，你不能违抗本尊的意志！否则，你会被她灰飞烟灭。”

　　而红緌却望着头顶天空对朱雀嚷道：“他去幽冥不是为了躲避，他以身祭玉，他与碧血玉早已互通冥识也只有他才能真正的召唤碧血玉之力！”

　　朱雀：“他的冥识都被毁了你不知道吗？霓裳，你是魅妖，你应该效忠真正的妖皇！”

　　“惊风的冥识怎么会被毁了？”红緌向天怒吼。

　　朱雀：“国主教给他分化精魄之力的方法不是阵法，而是用他的冥识分解能量，他的冥识早在五年前就毁了，霓裳，你认清现实了吗？十年前你让他唤醒了碧血玉，而五年前他的冥识就断了，现在的他根本无法召唤碧血玉！放弃他！”

　　“住口，你们都不许再叫我霓裳。如今的她不是半神，我也不再是一件被她亲手缝制而出的衣裳。我是我，我叫红緌！是一条红色的穗子！”红緌听到惊风的冥识被毁之后万念俱灰，没有冥识如何进入蕴藏在碧血玉中独属于妖皇的灵力场。如何获取神力加持惊风以凡躯化神？

　　她跌坐在地，她还记得十年前自己拿着精魄和碧血玉出现在惊风面前的样子，她无法容忍十年前那场相遇只是一场阴谋的开端。她抬头望向风厉威，满脸是泪，风厉威触及到她那哀如秋水的眼眸只觉心中钝痛，瞳孔微缩，他的心为何会痛？

　　风厉威心软而道：“红緌，你现在赶去魏城带百姓离开行吗？我不管此间恩怨对错，前世今生更无需执着，因为魏城的百姓都是无辜的！”

　　红緌听到他的话，想起一百年前他以身祭玉的那个夜晚，曾经的他把妖民看得高于自己，如今的他把臣民看得高于自己。红緌捂着脸，痛哭了些许之后，再抬头望向风厉威说道：“风厉威，你记住，我叫红緌，我喜欢这个名字。上一世的你本来会化为碧血玉，而我会成为系在碧血玉上的红穗子。所以再见你时，你问我的名字，我才会脱口说叫红緌。红緌与玉才算相配。我说过的，无论是哪种形态，我们都会永永远远的在一起。连累你毁掉冥识是我蠢笨，你放心，让我把你的冥识补上去。”

　　“霓裳！你疯了！”久孤呵斥，“你别干傻事。”

　　“我说过，我叫红緌，我的存在并非因她！我不是一件衣裳更不是她的替身！我就是我自己！我有我自己的意志，我是独立的，从未被你驯服！”红緌尖利的向久孤哭叫。被她这样吼了通的久孤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也的确如她所说，霓裳在久孤眼里的确只是一件衣裳，只是一件久孤用了三百年的工具而已。

　　两滴泪从波波紧闭的双眼眼角滑落，霓裳，这个名字是久孤取的，因为她是由波波缝制的锦衣衍生而出的魅妖。久孤为了控制她吸取人间念力也为了用她找到本尊波波，用傀儡术压制了她三百年。此刻的波波知晓了红緌的想法。

　　衍生怪，魅妖类血灵科衍生怪，原本只是一种生无常态，形无具象、因本尊冥识而生，随本尊意志存亡的生灵。而红緌却为了惊风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自主存亡的衍生怪。知晓她下一步行动的波波，替自己这个衍生怪流下了眼泪。

　　波波从未用自己冥识控制过这个衍生怪，不管是否知晓她的存在。因为如她所说，但凡生灵，都应该独立，自主，不被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