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日落阳关

145、迂腐

　　听到泽浣的安排林书翰忽觉头痛，再看向那个轻到极致的玄铁盒子，这件所谓新婚礼物就是个坑，对波波冷声道：“所以，你和大哥送这样的新婚礼物给我们，其目的就是想把云大人挖去昆都？”

　　波波自顾自地拆开卤味摆盘准备开吃：“你可真是不知好歹，为了给你锻造出那柄剑，你大哥盯着工坊三天三夜未合眼！”

　　林书翰又看向泽浣，具体是盯着他那还未隆起的肚子。他道：“卿卿，听我的不管怎么样都得把孩子生了你再走。昆都的冬天太冷了，会冻死人的。”

　　泽浣叹了口气，拍拍他的手，眼神又回到两人定情时的那番温柔。林书翰知道，这是他又拿自己当小孩子哄的前兆。却听泽浣轻声道：“我是仙人嘛，我们的儿子也非凡品。相信我，没事的。书翰，我该吃营养剂了。”

　　林书翰闻言来了精神，侧头看了眼滴漏算算时间，遂起身走向墙角矮柜。说道：“是到时间了，我不在旧城的这段时间你都按时吃了吗？”

　　“嗯！都按时吃的。”泽浣恹恹一答，很是敷衍。

　　然后，波波端着小碟吃着小卤味饶有兴致的看着林书翰躬身从矮柜中取出个带有刻度的玻璃杯，洗净之后到了点温水进去。

　　林二公子蹲下身，视线保持于刻度位水平，确认水位精准。再拿出试温计贴着杯壁确认水温，等了好一会儿，他才从柜子中取出包来自神域的药剂剪开倒进水杯中，然后又相当仔细的用刮条把锡纸袋里的浓缩液挤得一滴不剩，全溶进了水里。

　　从始至终，他都是半蹲姿势，视线始终与杯中水位线保持一致。那严谨的态度跟搞科学实验一样。

　　看得波波瞠目结舌。

　　波波指着那堆浓缩营养剂说道：“都是微澜给他的？”

　　泽浣点点头，始终背对着林书翰。

　　“神域现在可以忽略时间节点条例了？”她又问。

　　泽浣摇摇头：“没有太子殿下的神域都嗨疯了，谁还去管个小医官给凡子营养剂这种事。”

　　波波闻言看到林书翰还在躬身确认溶剂与水的最终容量刻度，又道：“他是不是魔怔了，那些营养剂我之前也吃过。随便冲水泡开吃就行了，我之前都是倒进粥里搅搅就吃的。你还要按时间吃，是不是身体有恙啊？要不要回神域安胎啊？”

　　泽浣无奈又嫌弃地道：“你们都在下界我回神域干什么？三妹妹说他迂腐，起先我还不觉得。结婚之后朝夕相处被他烦的，我才知道真是迂腐到不行。”

　　波波笑笑：“这不叫迂腐，叫紧张，紧张你。”

　　“他是紧张孩子！”泽浣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为什么成亲前是相看两不厌，成亲后烦得要命，要知道他们可是连新婚期都还没结束。

　　林书翰端着玻璃杯到了泽浣面前，小心翼翼地喂到他嘴边说道：“温度刚好，三十七度不高不低。快喝了。”他跪坐在泽浣身边，撑着身子端着杯子，呵护着两个宝贝。

　　泽浣浅口慢饮，还剩最后一口的时候推了推杯子示意不想喝了。

　　林书翰托着他下巴，让他微微昂头道：“乖，都喝干净，不能剩。”惹得泽浣只能瞪着他表达不满，却也只能乖乖吞下那杯营养剂。林书翰就着托他下巴的手擦擦他嘴角说道：“这几天感觉如何？我看书上说到临产时全身会浮肿，你还是留在东京城等生产之后再走。”说着林书翰摸进泽浣袍裾，捏了会儿他的脚踝，确认没有浮肿才放心。

　　他这样亲昵全然不顾一旁的波波吃瓜吃得香，泽浣拍开他的手说道：“你放心，还有神医官了，还有我那两个已经得道的徒儿。”

　　林书翰放下玻璃杯，轻声叹道：“万一遇到突发情况怎么办？帝国还没有拿到对昆都的实际控制权。那些追着草场走的部落很快会因雪化而团聚昆都，一打起仗，谁又能顾上旁人？”

　　波波觉得他说的有理，也附和说道：“等过了今冬再说吧，到时候久孤要带着母亲和三妹妹他们北上，你带着火器工坊跟他一行，我们也放心。”

　　泽浣道：“那时候就该生产了，一路奔波多不方便？哎，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林书翰急道：“你怎么能乱说了，我女儿听到了该伤心了！”他摸着泽浣的肚子，柔声细语近乎讨好：“乖女儿，你娘说得不对，你别听他的。你来得最是时候，亏你来了爹爹我才能转正，才能跟你娘修成正果。你都不知道，我和你娘多盼着你的到来。”

　　坐在两人对面的波波见状笑了笑，想到上一世自己有孕时，无邪那捧着肚子自说自话的傻样。只可惜，他们的孩子，神息还未成熟便被放在玉盘里端进了九天合璃宫。

　　手中的卤味失了滋味，她道：“不然分开走吧，让木桐子带你坐云座，火器工坊交给久孤负责走陆路。”

　　“这个可行！”林书翰道。

　　泽浣虽放心不下火器工坊，那些实验参数是重要资料不敢掉以轻心。但要谈下去还得扯到孩子上面，波波的心结就是孩子。泽浣把话题扯开，主动谈及风如怒。

　　波波可怜风如怒躺在床上郁郁难安，想到他伤了泽浣，又怕他日后再遭报复。遂对两人道：“他被封印了快百年了，这样的惩罚也够了。现在他从萧皇的躯体里苏醒，那个诅咒怕也跟着应验在他的身上。原谅他吧。”

　　林书翰见她替那邪祟说话，急道：“那是他活该，大嫂你知道吗。他差点把云大人的腰踢断，那一脚把他的…内脏都踢烂了。他就该被困在萧皇的躯体里，再说萧皇那种痛是要遇到真爱才会触发，天生的坏种哪有那等福气？”

　　波波无力张嘴，轻声道：“阿怒不是天生的坏种。”他是波波当儿子养大的孩子，当初在京畿道，她看着他逼着卢青挖坑自埋也看着他从泥水中把人捞出来。她的阿怒，并不是天生的坏种。

　　泽浣对林书翰说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将他封印在地底一百年，让他清楚的感知着自己躯体腐烂化为白骨的痛苦。其实我并不怨恨他。”

　　林书翰哼了声：“不管怎么说，我是不同情他的，卢定远现在蹦跶得这么欢腾，就是因为他让萧皇醒了。坏种就是坏种！算了，不谈他，你们等着，我去准备晚饭。”

　　波波见他脱了外袍，撸起袖子像是要去厨房的模样，惊道：“书翰，你这是要做饭吗？”

　　林书翰抓起门柜上的竹篓子说道：“我做什么饭，我去食堂买饭。”他略微顿了顿，像是在强制找回颜面：“做饭哪里符合我的气质？”说罢关门便走。

　　泽浣没忍住笑出声，说道：“他也试着做过，许是觉得太难吃，他自己吃了口就带我去樊楼。从此自己把自己劝退再也不进厨房。”

　　波波想到林墨谦的烧烤，兀自得意劝他道：“差不多了，想他在神域是何等骄傲的人物。谁能想到神域战神能这般照顾人？看来让他们下来历劫还是有用处的。”

　　泽浣暗笑心想你还不知道他在天庭时就变身海螺小子溜进他的小院，给他洗衣，熏香了。

　　三人吃过晚饭，波波跟着泽浣返回工坊查看了近一年时间里的火器参数记录，她将昆都地热资源的勘查数据交给泽浣之后就着急返回东京城。

　　三人走在旧皇城重新修建的街道上，曾经皇宫成为如今北卫军教场，曾经的环线主道也被改造成棋盘式分直道，以更好的区分军用区与民用区。被妖物鬼魅盘踞百年的旧皇城也焕发了该有的生机。

　　一队结束训练的士兵离开教场归营，踏步奔过扬起沙尘一路，林书翰拉着泽浣后退几步。

　　士兵后背军刀的制式跟风厉威军中用刀式样一致，都带着放血槽。波波问林书翰的兵器配置，才知道这对人马是刚划归北卫军不久的京畿守卫军，为了方便管理，独立成营，从将官到兵器配置都照旧。

　　“可他们的兵器为何跟北卫军的不同？帝国的兵器不是统一制式吗？”波波不解。

　　“各地驻军均设有军械司，虽然帝国兵器有统一制式但在具体采买中还是会根据各地生产情况与防务需要自主调配。比如我们北卫军的火器营使用的武器基本上是由北城火器工坊提供，不用京畿军械司负责。”

　　波波问道：“我哥的军械是谁在负责？”

　　“北疆与燕北同属于北方军需供应链，由燕北驻军所辖军械司负责。”

　　“这条供应链也包括京畿道吗？”

　　林书翰带着疑惑地解释：“不包括，京畿道隶属于枢密院直接管理后勤。怎么了？大嫂？”

　　波波道：“没什么，我哥营中军刀制式跟京畿守卫军所用军刀一致，都是带放血槽的柔然骑兵惯用兵器。许是我多想了，可能这就是源自战场的交流吧。”

　　她有意说，林书翰有意听。各地驻军的暗中勾搭倒是可以从军械私募兵器上着手调查一二，太子巡视驻军在即，林书翰不敢大意遂和波波快马回城个办个事。

　　波波再度回到南召世子行宫时，已经是月上枝头了。

　　风厉威还在正厅等她，见她回来，风厉威放下手中茶盏问道：“你去哪儿了？”

　　波波答道：“顺便去看了下小叔子和弟媳。”

　　风厉威摇头：“你可真不够矜持的，你和林墨谦还没完婚呢。”

　　波波脸皮厚跟本不在乎这些：“我和他的婚书早两年前就签了，林将军的婚礼我可是以他大嫂名义随的礼。”

　　风厉威冷言警告：“可你现在是南召郡主，跟两年前的情况不一样。如今的你在东京城代表的是风氏，是我。”

　　波波深吸了口气，这男人啊，就是喜欢当家主。走到他面前摇摇他的衣袖说道：“知道了，哥哥，我就是去了趟林将军的衙司。就连林府也不曾回的，别生气了！”

　　风厉威猛然起身，波波未及后退两人差点撞上，他拉着她的衣袖半搂半拥地护着她，说道：“给你定制了把琵琶，过来看看。”说罢拉着她的手走向内院。

　　房间里，一把套了锦缎套的琵琶放在木托上。波波走上前取下套子，里面果然是一把相思木，贴金鸾纹在幽暗烛灯下褶褶生辉。她拨了拨琴弦感受着掀端的微颤和扩音箱的共鸣。

　　她说道：“是一把好琴。”她知道这就是让风厉威在樊搂独坐一下午等来的琵琶，在她手里只觉沉甸甸，太重她端不稳。

　　“不试一曲吗？我按照你儿时的小琴制式定制的。”灯火微暗中，他的声音透着些许磁性。

　　波波把琴放回木架上，说道：“不了，我们明天还要赶回北海。而且我已经许久不弹琴手生了，这把琴哥哥应该留给知音人。”

　　“哥哥的知音人不就是你吗？至于返程时间嘛，不急的，你明天可以睡个懒觉。”他把她的手搭在琴头，说道：“我们还要在东京城耽误两天。”

　　“为什么？是出什么事了吗？非要改变行程？”波波心里不快，瞪视风厉威。

　　时至太子巡视，京畿换防，时机敏感。监察司全员无休连轴转，连林书翰都住进了监察司不回家，你这个守边之将不走干什么？她想起风太后的话，你就真那么想当炮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