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娱乐圈呢》丘山六安

5、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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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狭窄的出租屋内，就着上午温热的阳光，沈悦扬收拾好最后一个箱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起身拍了拍手。

　　他拿出手机给这空旷的屋子拍了几张照，算是纪念。

　　以后，就是新的开始了。

　　提着行李箱包，站在门口，沈悦扬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这间屋子，记录了他卑微尬聊求资源的日子，也见证了他为一个男七角色反复排练的场景——虽然到了片场还是被骂动作僵硬不够自然，还有许许多多他吃着面条找面试的心酸画面……有的时候，也不是全然没有一丁点的幸福。比如他在没有戏拍的日子里，闲逛社交软件，搜索自己演过的所有角色后，终于发现了一个喜欢他的观众。虽然，对那位观众来说，他不过是众多墙头之一，但是对他这样名不见经传的人来讲，已经足够狂喜了——这是对他的肯定，哪怕如此微小。

　　心里酸酸涨涨的，沈悦扬红着眼睛，努力保持着微笑，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在心里说了一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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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好！”导演的目光从镜头里的画面转到镜头外，他看着向北南湿润的眼睛，高兴地上前拍了拍：“这场戏的情绪把握非常好！北南，以后要是还有机会我得多和你合作哈哈哈哈！”

　　向北南笑了笑，谦虚了两句就到一边候场去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情绪，是真实的。作为十八线，他换性价比更高的出租屋时，曾经拿着手机把出租屋的每一个细节都拍进去了。哪里都有回忆，哪里都有情绪。那些情绪层层叠叠，全不相同。虽然上一辈子没有退出娱乐圈，但是一直坚持下去，也说不好会不会在哪一天就彻底离开这个行业了。刚刚的那一场戏，是沈悦扬和这个圈子说再见，也仿佛他和十八线的那个自己说再见。

　　唏嘘是有的，但是想想，现在的自己是坂本继子，不亏哈哈哈！早知道有这样的好事儿，十八线的时候也懒得拉关系找资源了，为了那么些资源把自己喝到吐。现在多好，一来就顶流，资源任挑任选！美滋滋。

　　不过，十八线的部分过了，后面的剧情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这么顺利了。

　　看到向北南走过来，杨博宇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南哥你太厉害了！刚刚那幕戏情绪感染力太强了！我就这样看着都忍不住心头发堵。后期去掉杂音，搭配合适的音乐，肯定特别感人！”

　　向北南自信一笑：“那是。不过我觉得从帅的角度来说，还是你的藤校精英更酷。”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来杨博宇为这个藤校精英选择种田而苦恼过，“你之前不是困惑为什么藤校精英要回家种田吗？和导演编剧他们讨论过没有？我记得你还说不理解精英和同样是精英的女朋友分手，找到答案了吗？”

　　杨博宇没想到向北南还记得自己的困惑，端着小马扎高兴地往旁边移了一点，说道：“我和导演还有编剧聊了聊，罗峰这个角色，虽然设定是藤校毕业的精英，但是他本人并没有从他的专业和工作里得到多少幸福感。他高中的时候曾经去同学老家玩儿过，同学老家在山上，是真的高山那种，有一段路还只能步行。他在山上玩儿的那几天非常放松，这是他后来选择回农村种田的根本原因。至于和女朋友的分手，好像单纯就是两个人的未来选择不一样。”

　　“他们俩不相爱吗？”

　　杨博宇想了想：“编剧老师说他们是相爱的，但是人生道路不相交，所以和平分手。”

　　上辈子到这辈子都是单身的向北南：“我不理解。不是说相爱就可以了吗？好多家庭都是夫妻异地甚至异国，怎么他俩就要分手呢？”

　　目前也是单身的杨博宇：这题超纲，我答不了。

　　两个单身人士互相对望几秒，默契地看向走位的演员——有些问题是没有恋爱的人解决不了的，就让问题随风而逝吧。

　　剧里，罗峰是因为能从种田生活中得到幸福，所以选择回农村。那沈悦扬呢？

　　向北南其实在想，为什么沈悦扬不转变成网红，毕竟演技不怎么样，脸蛋还是可以的。而且也有单纯喜欢他脸的观众，也算有一点点点点的流量吧。之前他以为沈悦扬回老家选择种田生活，会有什么直播带货之类的，结果完全没有这样的戏份。沈悦扬回家真的就是回家种田，没有直播带货，就是纯粹的个人生活。

　　向北南其实有些茫然，如果沈悦扬就是单纯从城市回到农村，从向往的明星目标变成老老实实种田，那这部剧有什么意义？励志的部分在哪里？正能量的部分在哪里？

　　在向北南看来，从城市回到农村，从某个方面来说这就是在城市混不下去了，只能回农村苟一苟这个样子（罗峰那种藤校精英专门回农村找幸福的不算），为什么还会有人专门把这样的戏搬到荧幕上呢？在向北南的印象中，励志的故事不应该是：沈悦扬作为一个没有天赋的十八线，经过各种艰难的努力，最终成为顶流！笑傲群雄这样吗？

　　想想，从低处到高处，从糊咖到顶流，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转变，多么励志的人生！为什么编剧不写这样的剧？

　　思考再三，向北南觉得自己还是得和导演还有编剧聊一聊，不然后面没法代入角色。

　　于是午休的时候，向北南带着自己的盒饭，朝着导演和编剧走去。

　　“导演好，编剧老师好，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们。”

　　导演指了指旁边的小马扎，一边吃饭，一边含混道：“你说。”

　　编剧老师推了推眼镜儿，看着他，一边往嘴里刨饭，一边应声点头。

　　向北南端着饭，坐在小马扎上，把自己的困惑一一说出来。

　　编剧老师和导演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最后眼神交流的结果是，导演吃得快，导演先说。

　　导演三两下吃完最后一点饭菜，打开纸巾一抹嘴，正了正声道：“沈悦扬选择回家种田和罗峰选择回家种田，其实是一回事。都是想要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没什么特别的。”

　　向北南一怔：“怎么会一样呢？罗峰是藤校精英，回农村单纯是为了幸福感。沈悦扬是追梦娱乐圈失败，迫不得已卷铺盖回农村啊。”

　　“罗峰和沈悦扬的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还有未来，他们还想要有未来，所以他们选择了新的开始。”

　　编剧这会儿吃完了饭，也加入了聊天队伍：“北南，为什么对于回农村这件事，你对罗峰和沈悦扬的评判标准不一样呢？两个字概括一下就是：双标。”

　　向北南被编剧老师的话怼地一噎。

　　编剧老师：“每个人都有喜欢的领域和擅长的领域，但是这俩不总是同时被挖掘。”

　　导演在一边点点头：“编剧老师说得对。”

　　“有的人很幸运，很小的时候就能探索到自己喜欢并且擅长的领域。也有的人摸索了大半辈子，知道自己喜欢的领域，却没找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又或者找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但不是喜欢的东西。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人在自己喜欢但不擅长的领域失败了，就否定这个人。”

　　导演继续从旁附和：“要是有人因为我小时候做手工不行就否定我，怕是也没有现在导演的我了，也更不会有我拍的那些优秀作品了。”

　　向北南：真的是一点也不谦虚呢。

　　“人的一生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世界和平、社会稳定的前提下，我们多去尝试不同领域，体验不一样的生活，这样不是能更好的知道自己到底适合什么吗？”

　　导演在旁边喝了一口水，又另递了一瓶水给编剧老师，脸却朝着向北南，说道：“年轻人，不要给自己那么多束缚，世界很大，找到适合自己的活法就行。”

　　编剧老师喝完了水，把瓶盖拧上，又撕了一角包装袋以便和其他人的区分。见导演说完，向北南都还没吃饭，拍拍他的肩膀：“到旁边吃饭去吧。要是还有问题，吃完再来问。”

　　向北南就是脑子再笨也知道，导演和编剧老师的这番话不仅仅是在说剧中的角色，更像是说给他听的。

　　他端着盒饭，一步步回到候场区。

　　杨博宇正好吃完了饭，在喝水呢，余光瞥到他端着盒饭过来，奇道：“南哥你怎么还没吃？”

　　向北南走到杨博宇身边坐下，眼神有些迷茫地看着正前方：“大宇，你觉得罗峰和沈悦扬选择种田生活，他俩有区别吗？”

　　“能有什么区别？”

　　“你不会觉得罗峰是藤校精英，主动选择回农村是单纯为了幸福感，而沈悦扬是追梦失败，只是被迫回农村吗？”

　　杨博宇一边翻出剧本，一边随口答道：“不都是选择回农村吗？都是自己做的选择，有什么的。”

　　向北南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格格不入的怪人，一个落后时代的旧思想者。他打开社交软件，发了一条动态

　　——如果我逐梦演艺圈失败，选择回山上种地，大家会觉得我是一个失败者吗？

　　刚刚发出去，向北南就看到右下角的消息数字不断增加，他怔愣地看着，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