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乔露》芒果很甜z

21、好奇心

　　乔露拿出钥匙开门，家里人都睡了，她不想惊动任何人。便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穿过客厅，走上楼梯，回到她的房间。

　　她打开灯，房间的布置和她离开时一样整齐。一米八的大床和梳妆台各靠着一面墙，窗帘是打开的，从她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一条河，河流再过去的地方就是铁路。

　　这条铁路几乎废弃了，平时只是用来载货，城中心逐渐往西边挪，旅客都不从这里上车了。

　　床头多了一只黄色的小熊，它大概一米多长，被子盖在小熊身上，只露出脖子以上的地方，就像这个房间一直有人睡一样，乔露猜一定是她妹妹放的。

　　她被这喜感的一幕弄得笑出声来，她扑在小熊身上躺了会儿，全身的肌肉都松弛下来。她的房间是主卧，楼下正对着的是她父母的房间，她的房间还有一间厕所，在开门的左手边。

　　乔露哼着歌，拿着睡衣去洗澡。

　　她已经不去想在厦门发生的所有事了。刘主管，苏启，思思，夏良，蒋莹，程峰，他们通通离她很远，那些人，那些事好像只是存在于上个世纪的一个故事而已。

　　洗完澡，她边擦头边哼着歌走出浴室。当她看到床上坐着的人，吓得往后一跳。

　　“妈呀！你吓死我了！”

　　“死丫头，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刘英脸色疲惫，眼睛底下一大块黑眼圈，瞪着乔露。

　　乔露坐到母亲身边：“我们今天同事聚会，有一个同事刚好说要回家，他家离咱家不远，我就说那刚好，我也回去吧！这不就回来啦。”

　　“我还以为家里遭贼了呢！你爸说楼上有声音我还不信。”

　　“行吧，你快去睡吧，我也睡了，我刚好有几天年假，干脆也请了在家休息几天好啦。”

　　乔露不想告诉家里人那些糟心的事，怕他们瞎担心。

　　她的生活离她父母的生活已经很远很远了。她一直租房住，而她父母一辈子都在自己的房子里，光这一点他们就没有共同之处，更别说其它的了，他们之间的想法，价值观都是互相矛盾的。

　　“你不会被开除了才回家的吧？”刘英担忧地看着女儿，这时候回家已经是件不大正常的事了，现在居然说还要歇几天。

　　除了生病爬不起来，否则在刘英的字典了，是没有歇息这个词的。

　　“真没有，妈，我就想回家一趟，想着干脆多休息两天算了，那还是算了，我还是明天晚上回去上班吧。”乔露说完平躺下来。

　　“头发湿湿的别睡，明天就周天吗？我都忘了。”刘英拉着她的胳膊坐起来。

　　“不，不是明天，现在就是周天了，喏，你看，过十二点了。”

　　刘英走到门口，一手扶着门框，她打了一个哈欠，转头说道：“好吧，只要你们老板同意就行，我可没意见。”

　　乔露松了口气，她坐到镜子前，因为洗澡的缘故，脸色比平时还要红润一些。

　　这个晚上，她睡了个好觉，连梦都没做一个。

　　迷迷糊糊间，她觉得脸上痒痒的，以为自己还在厦门，酷果在蹭她的脸，撒娇要吃的。

　　她闭着眼睛，推开脸上的东西，随即她感到脸上湿漉漉的，乔露睁开眼，侄子嘉宝那张放大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姨姨，快起床，妈妈说太阳都晒屁股了。”嘉宝垫着脚尖，说话奶声奶气的，两只手捧着乔露的脸蛋，刚刚就是他把自己湿乎乎的嘴巴凑在乔露脸上。

　　乔露把他抱到床上搂着，挠他的痒痒肉，嘉宝笑得东倒西歪，嘴里大喊救命。

　　“还敢不敢吵我睡觉了，快说，臭宝宝。”

　　“不敢了，姨姨，我再也不敢了，是妈妈要叫的，不是嘉宝要叫的。”

　　乔露捏了一下他胖嘟嘟的脸蛋，起床换衣服，嘉宝坐在床上和小熊玩。当她穿好衣服转身的时候，看到嘉宝好奇地盯着她的胸前看。

　　嘉宝语气十分疑惑：“姨姨，妈妈的胸前是凸起来的，你的怎么不是？”

　　乔娜看着两个孩子，平时喂奶，从没避着嘉宝。

　　这句孩子气的问话被刚进门的乔娜听到，乔娜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坐在床上搂着儿子，瞄了一眼乔露的胸部，说道：“因为你姨姨吃饭吃太少了，所以发育不好。”

　　“乔娜，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乔露脸色通红，让一个四岁的小屁孩这样说，实在没什么面子，气人的是，他还说对了，孩子是最诚实的，但为什么没人说诚实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呢？

　　“好啦，我们快出去，不然你姨姨又要恼羞成怒了。”乔娜牵着嘉宝走出去：“你刷完牙快出来吃饭啊，不然又凉了。”

　　“知道拉！”乔露回道。

　　“妈妈，什么叫恼羞成怒？”楼梯里，嘉宝问的问题传到乔露耳朵，什么时候，嘉宝的好奇心这么强了？乔露只有感叹的份，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她这才几周没回家呀！

　　她下楼吃饭时，她爸妈已经出去工作了。餐桌上全是嘉宝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为什么蛋是母鸡下的，而不是公鸡？我们老师会奖励我们小红花，姨姨你们公司有没有奖励小红花？电视里说吃饭只要吃七分饱就好，妈妈，我饱了。

　　“瞎说，你才吃了半碗，顶多算五分饱，至少还得吃七口，才叫七分饱。”

　　“真的吗？姨姨。”嘉宝睁着大眼睛问她。

　　“真的。”乔露点头，很坚定，很真诚。

　　“那好吧，我就再吃七口。”嘉宝会从一数到十了，他每吃一口都数一下。

　　乔娜让她照顾小的女儿，她带大宝去上幼儿园。

　　“幼儿园不是都放假了吗？他怎么还要去？”

　　“学校有开兴趣班，弹琴画画什么的，我想让他学一个月，下个月再休息，他自己也爱去。”

　　“姨姨，团团也去，我要去跟团团玩。”

　　“去吧，去吧。”

　　孩子躺在摇篮里睡得很香，不怎么需要人照顾，乔露找了一本小说读起来。

　　一回到这套从小长大的房子里，她就能感到平静。这是其它地方没法带给她的，米白色沙发，对面是一台大电视，地板是米黄色的，窗帘是淡紫色，正南那面墙上，供着一尊菩萨，桌子上有一对烛台，房间里飘着淡淡的香烛味道，这个味道让人闻着很安心。

　　她看一眼睡在摇篮里的孩子，太可爱了，但是不是睡得太熟了些？乔露有点担心，她把手放在嘉贝的鼻子底下，哦，还在呼吸，她又继续看书。

　　《堂吉诃德》是她很喜欢的一本小说。比起骑士堂吉诃德来，她更喜欢桑丘，桑丘务实还很风趣，对生活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及时行乐，有酒喝酒，有肉吃肉，困了就呼呼大睡。

　　而堂吉诃德，脑子里装满了骑士梦想，不惜和风车作战，老是把自己弄得鼻青脸肿的。

　　她恍然觉得自己就是堂吉诃德，别人给她造了一个美轮美奂的梦想，高楼大厦，漂亮裙子，还有所谓的理想生活，这些东西让她离开舒适的家，到外面去碰个头破血流，到头来，别人还要你从自己的身上去寻找问题。

　　他们甚至在半夜两点发微博说：“中年人还在努力，而我们的青年人却在床上睡大觉。”

　　这是人说的话吗？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他们大谈特谈风口上的猪啦，成功的方法啦，他们用一些笼统的词来忽悠人，忽悠年轻人拼了命去奋斗，让你觉得你自己不成功，口袋里没钱，买不起一套房子，就是你自身的问题，你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别去怪别人。

　　他们把肉啃得一口不剩，留下一些汤汁让无数的年轻人去争得头破血流，人的血性和勇气在这过程中被磨光了。

　　乔露不认为自己还会回去上班。

　　一个多小时后，乔娜回来了，还买了好些菜。

　　“怎么样？没哭吧？”乔娜一手提着菜，往摇篮里看了一眼。

　　“没！”她也跟着放低声音。

　　随后妹妹钻进厨房里忙午餐。

　　这一天没人来打扰她，谁也没和她聊她不想说的话，她觉得这样很好。

　　饿了她就吃饭，困了她就去睡觉，醒来就看看小说，当桑丘真好，没有任何压力。

　　她下午睡到三点多才起来，突然想起酷果没人照顾。她原本只打算离开两天，就准备了两天的口粮。现在怎么办？她想了一会儿，因为她的人选不多，能帮忙的人寥寥无几。

　　她给苏启发信息，要他去喂她的猫。苏启先是不太高兴地质问她为什么昨天都不回他的信息，她解释因为太忙了，实在抽不出空来，他说：又是泡脚又是烧火，确实很忙。她就问他到底要不要去喂猫，苏启说他又没说不去，最后问她在哪里，乔露说她回家了，让房东把钥匙放在保安室，他到了直接去拿就行。

　　“不过你只能去客厅，不可以进去卧室！”乔露补了一句，苏启一口答应下来。

　　但一到乔露住的地方，他就冲进卧室里，细细地看了一遍。

　　印着水果的空调被子叠成正方形，放在枕头上，靠边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瓶瓶罐罐，从高到矮排列，看完后他退了出去，不让他看他偏要看。

　　傍晚乔露去接嘉宝放学。幼儿园上到四点半，她提前半个小时出发，她还想在附近走走。

　　当她走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太阳热辣辣地照在地上，南方的夏天可以把人烤成肉干，她想退回去，可是已经走出一条街了，想想就算了，她躲进一家冷饮店。

　　“你好，要点什么？”

　　乔露抬头一看，居然是她的小学同学，她惊叫道：“怎么是你呀？这家店你开的吗？”

　　张新前几年结的婚，乔露还去当了伴娘。

　　她嫁到邻县去了，怎么会在家里附近开起冷饮店呢？

　　“对呀，快进来，乔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昨晚上回的。”

　　“我给你来碗咱们正宗的四果汤吧。”张新说道。

　　“好啊。”

　　店面不是很大，二十多平方，但收拾的很干净。她们聊了十来分钟，张新说她儿子由她父母帮忙带，但没谈到她的丈夫，乔露也不好意思问。吃完乔露就要去接嘉宝了，张新执意不肯收钱，乔露只好算了。

　　到了幼儿园，已经有些迟了。她在路上碰到好几个家长带着孩子走了。她走到前台，前台明亮舒适，她问坐在前台的老师：“嘉宝在哪个班呢？”

　　“旁边这条走廊上的第一个教室就是了。”

　　“好的，谢谢。”

　　她从窗户里看进去，嘉宝背对着她坐在地毯上玩玩具，他对面还有一个小女孩。

　　一个很年轻的女老师走过来，乔露看她的样子不会超过二十四岁，扎着长长的马尾。

　　“家长，您接哪个小朋友？”

　　“嘉宝，我接嘉宝。我妹妹乔娜应该有给你发信息，说今天换我来接。”

　　“啊，有的，您叫什么名字？”

　　“张乔露。”

　　老师扭头叫道：“嘉宝，回家了，看谁来接你啦！”

　　“姨姨！”嘉宝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团团，这个你不能拆掉哦，我搭的你可不能拆。”他边说还边摆手，语气十分坚定。

　　乔露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看他拼雪花片。

　　“哇！你拼了一只小鸟也。”

　　“这是老鹰！”嘉宝感觉自己做的东西被侮辱了，拿起来放在乔露的鼻子底下，用大人的口气说道：“你靠近点看。”

　　“嗯，确实是老鹰。”乔露把它放回去：“你今天表现棒不棒呀？”

　　嘉宝没有回答，继续美化自己的老鹰。

　　老师接过话头：“我们今天学画画了，嘉宝画得还不错哦，他很乖，自己的事情自己都能做，穿衣服，穿鞋子，吃饭都做得很好。”

　　“那要谢谢老师的教导了，都是你们教得好。”

　　“主要还是他妈妈教得好，宝贝很听话。”老师坐在小椅子上，两手交叉，她又问道：“嘉宝爸爸是做什么的呀？很少看他来接宝贝，都是他妈妈和奶奶在接。”

　　乔露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两天内，居然有两个不同的人问她父母是做什么的。

　　在她青春期的时候，对于这样的问题极其敏感，因为她生在普通家庭，相比其他开豪车的家长，乔露感到自卑。等到自己辛苦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才明白，一个人要赚到钱是这么的不容易，因此她为自己的父母感到骄傲，再不羞于口。

　　她以为这种感觉只是青少年的时期才会有，但是成年了却更加让人难堪。她就像一个穿得光鲜亮丽的乞丐，该怎么回答？他爸爸只是一个货车司机，一个月挣不了两个钱？

　　“老师你也有爸爸吗？”嘉宝眨着无辜的眼睛问道。

　　乔露松了口气，她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了。

　　“有啊！老师当然也有爸爸了。”

　　“那你的爸爸是做什么的？”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乔露能感受到周围的气体都凝固成霜。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妈妈还在家里等咱们，她说晚上可以吃一个冰激凌哦，快跟老师说再见。”

　　她在路上给嘉宝买了一个冰激凌，他们一人一个，嘉宝舔得很小心，生怕弄到手上黏糊糊的。

　　晚上他们家人一起吃饭，嘉宝哆哆嗦嗦地给她夹菜，他还在学习使用筷子，只是夹不稳当，总是会掉下来。

　　“你自己吃，让你姨姨自己来。”张振生眼看一块上好的五花肉掉在桌上，他夹进自己碗里。

　　“妈妈说姨姨总是不吃饭，所以才发育不良，我要让姨姨多吃点，才能长得像妈妈一样。”嘉宝条理清晰地说出来。

　　乔娜又笑得不行。

　　“好，姨姨自己多吃，你不许再说话了，食不言寝不语，这也是我们的美德之一。”乔露狠狠拍了乔娜的胳膊一下，严重警告她不许笑。

　　晚饭后，乔露去洗碗，乔娜给孩子洗澡。她们各自干完就把孩子交给父母带，她们两独自去逛街。

　　她们沿着新街，然后在九街的地方拐到河边，那里夜晚很凉快，也很热闹，有不少人在那钓鱼。

　　在经过张新冷饮店的时候，门口摆上桌椅，坐满了人，她看到张新在柜台前忙碌。乔露指着店，问她记不记得她的小学同学。

　　“记得呀，怎么不记得。前段时间大家讨论得沸沸扬扬的，说张新离婚了，现在自己带着孩子回娘家住。”

　　乔露心想，怪不得没看到她老公呢！她只记得她的老公长得不怎么样，但看张新的眼神满满都是爱，这才几年，爱就消失了。她对自己下午吃四果汤没付钱这件事感到懊悔，早知道就付了。

　　张新和她同岁，但看起来已经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了，她的皮肤老了很多。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离婚吗？”乔露问。

　　“听说是她老公出轨了，还公然带着小三回家住，小三肚子里好像又有了一个。”乔娜说起来还是很吃惊。

　　“听说，你听谁说的呀？”

　　“大家都这么说呀。”

　　“大家都这么说，你也这么说呀？”乔露有些不高兴，毕竟张新小学和她挺好的，后来又做她的伴娘，她希望她能过得好。

　　“好了，别说别人了，你自己怎么回事？别拿骗老妈那套来哄我，我可不信。”

　　乔娜转过脸来盯着她，从小她们之间就很难有什么秘密，她的反常行为很难骗过乔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