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同人之连命咒》木雪瑶

32、第三十一章、世曾有延灵

　　这已然不是讲诉，林菁是取出了留影石，就放在两个孩子面前。

　　血沾上留影石那一瞬间，上面的符文从石上一点点脱离，缓缓上浮，若草木舒展枝叶般延伸，却又好似被一张白纸拦截，只能在白纸上舒展笔画线条。符文是黑色，却闪着微弱的金光，这么平铺着悬在石头上方。

　　失去符文的留影石乌沉沉，看起来如随处可见的石头一般，只是要光滑一些，便如被河水冲刷良久的鹅卵石。

　　那滴原本滴在石上的血珠也也随着符文一并浮在上空，一点朱红浮在符文正中，直到符文不再延伸，血珠缓缓散开，顺着符文笔画往八方延伸，血红过处金光换为红光，直至全部转换，微弱的光忽而变得刺目，向着乌沉沉的留影石包裹，光纹没入石头，留影石整个亮了起来，红光，却是温柔的，半点不刺目。

　　红光中有画面出现。

　　那是一个分明眉目普通，但只要看过便绝不会忘记的中年男子，他整个人看着很舒服，那种由心而生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他。

　　他正在打坐，又好似很平常的睁开眼睛，从红光中望了出来，好像在看着她。

　　“吾名林岳①，为湘南林氏始祖。汝既见此留影，定为吾后。”

　　“吾父母不详出身不知，少无定所混迹于市井。直至十一岁时，遇抱山散人之徒延灵道人晓朔枫②，延灵方入世，以‘世间再无灾难’为愿，吾如夜遇灯火，随其游四方。延灵教吾为人处事与学识，引吾入仙道，吾亦愿与他同愿，不能泽被天下，但能庇护一方。故吾择湘南一地，护佑湘南。”

　　“延灵为良师益友，如若黑暗路途明灯，为众路人指引方向。”

　　“昔日有抱山散人、温卯、蓝安等先贤救世，后有延灵继师门传承，本该世事安好。然世人愚昧自私，为小利起纷争，便连曾救世先贤之后亦短传承风骨③，延灵深受世风之害，蒙不白之冤。”

　　“吾留影像，诉延灵其人，望吾后人铭记于心，若有机会，望可还延灵清白。”

　　“所谓性情大变，不过有心者传谣；所谓杀人不眨眼，不过挥剑自保；所谓乱刀砍死，不过杀人夺宝。”

　　“延灵龙章凤姿，天资卓绝，修为学识等本领无一不一骑绝尘，自创功法，自制法器，自创符文……尚有许多，不能全诉。延灵所制器物举不胜举，第一块留影石，便是延灵所制。自延灵亡后，便也停滞不前，不能精进。”

　　“延灵处于风浪，亲信背叛、友人栽陷，历种种世态，知已不能善了，笑世人愚昧，亦对世间失望。不欲众多钻研成果作有心者为祸世间资本，毁之。”

　　“延灵故世前，予吾此匣，代为转交于抱山门人或抱山一脉后人。愿吾后人谨记，世间固然黑暗人心重欲，黑暗或许在眼前，或是不见光明，但有于黑暗中挣扎之人，待我等来寻。吾不能御人，只能御己，初心切不可忘。”

　　影像消失，红光消逝，留影石回归初时模样，好似一切从未发生。

　　林菁将留影石收起，她道：“东西已经交予你们，我对林岳先祖也算是有了交代，至于如何打开这些，我们不知，只能靠你们自己探索。但延灵前辈如此厉害，想必有一套认人的方法的，应该也只有抱山一脉以及后人能够打开了。”

　　林菁说完，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整个书房久久无声。

　　他们早知师伯延灵道人曾经很优秀，却不知竟是如此优秀。

　　本领高强、人人敬佩称颂，两个空乏的词将所有的优秀概括，反倒没有被扣的锅让人记住，性情大变，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被人乱刀砍死，讲诉之人大多惋惜，可惋惜什么呢？本领高强，有多高强？人人敬佩称颂，是如何敬佩称颂？无人说得上来。

　　其间有什么，谁会去究极呢？

　　兄妹俩对这个师伯的敬意在这瞬间超过了所有，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以“世间再无灾难”为愿，并且身体力行想要去实现？

　　魏无羡想起他在云深不知处许过的愿，“愿我魏无羡能一生锄奸扶弱，无愧于心④。”忽而有些恍然，射日之征时，固然杀的都是温家人，但这战争，有多少普通人流离失所？有多少人被无辜波及，被充作战功？

　　似乎，他被仇恨迷了眼睛，又因剖丹后情绪敏感易怒，在战时竟也没留意旁人如何处理那些百姓了。

　　他有愧。

　　曲婉默然良久方才开口：“天意不能问，人心不可猜。世间再无灾难，怎么可能？天灾人祸，无人能阻。终究也只能如地藏王，许下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宏愿，将自己束缚。”

　　虽然话听着让人难受，但魏无羡知道这是事实。他也知道，晚晚虽如此说，但对延灵师伯还有传说中的地藏王是由衷的敬服。固然在人看起来他们很傻，却值得所有人尊重。

　　魏无羡道：“我不及师伯，守护的誓言也没有做到，但以后会做到的。”

　　曲婉垂了眼帘：“哥哥认为，什么是奸，什么是弱？”

　　魏无羡一愣，答：“奸为阴险狡诈之人，弱为弱小之人。”

　　曲婉唇角若有似无的弯了弯，竟是有些嘲意。

　　“如何区分？”

　　本应很简单的问题，魏无羡思考之后却发现这问题竟是太难。

　　曲婉道：“那些栽赃陷害背叛师伯，将师伯乱刀砍死，并且连师伯死了都不忘泼脏水掩盖罪行的人，他们都是‘弱’者。”

　　魏无羡反驳：“这不一样。”

　　“因为他们弱，所以抱弱成众，他们人多声音大声音多，所以他们有理。”曲婉看了一眼兄长，继续道：“所谓的仙门讨伐作恶多端的岐山温氏，但其实不过是温氏触到了他们的利益，江氏的灭门让他们恐慌，生怕成为下一个江氏，所以才联合起来进行射日。”

　　“因为温氏暴虐，为世间安宁而讨伐，说得冠冕堂皇，可实际上，有多少人是真在意平民百姓的？有多少人在要打某处时，尽量保百姓平安的？”

　　曲婉吐一口气：“敛芳尊在聂氏手下时，倒是有，但聂氏其他有些人嘛……这还是已经不错的了。”

　　“还有，看看现在射日之征活下来的，不看别的，就看你的同窗，死了的和还活着的，他们有什么区别，你看出来了吗？”

　　“若不是我和怀桑，死的会更多。”

　　“你一管长笛将整个江淮战场护住，不惜惊扰温氏先贤，可有看看你护着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魏无羡沉默过后，道：“敛芳尊，确实不错。”

　　曲婉道：“不管他有什么算计，但他护了一群被战乱波及的平民百姓，我就敬他。但，也仅此了。”

　　魏无羡诧异：“怎么说？”

　　曲婉道：“他不会甘居人下的，他的笑容……很假。”

　　魏无羡道：“我也爱笑的，还笑得很好看。”

　　曲婉噗嗤一笑：“哥哥与他不同，我只是有一种很奇怪的直觉，总觉得那个人不太真实，大概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所以像延灵道人那样的人，才真正的难能可贵。

　　曲婉看一眼魏无羡，她的哥哥也是的。她如此不给面子的如同指责，不过是想要他看明白，仙门世家，从来就不是什么弱者，便连普通人也不是。而她会渐渐让他明白，并不是所有的奸都是奸，也不是所有的弱都是弱，不是所有的弱都配得到守护的。

　　想到林家的事，魏无羡也有些不适的，他没想到，蓝家竟然还有蓝隼仪那样的人。倒是曲婉接受良好，蓝家那么大的家族，出几个斯文败类多正常。

　　他们低头看手中的木匣，延灵师伯毁掉了所有心血，却留下一个小木匣交予抱山一脉及相关之人，那这小小的木匣中，会有什么呢？

　　有了林菁的话打底，兄妹俩都有了要过五关斩六将都不一定能够打开的准备，却没想到，那小木匣真个如同认人一般，魏无羡就如同开一个普通小匣子一般，轻而易举的就打开了。

　　兄妹俩默默对视，齐齐看向匣中，一枚古朴又简单的戒指静置软垫上。

　　注释：

　　①林岳：前文已然出现此名，这里解释此名寓意。岳为五岳，即山，承诺如山之重，不可弃。

　　②晓朔枫：此名曾在《莫道桑榆晚》中用过，是为延灵道人取的名，以晓为姓来源于晓星尘。朔本意为每月初一，这里意为最初。枫象征高洁、友谊与思念，以此为名，意为品性高洁，有真正的朋友，也有人真心实意思念不忘。“晓朔枫”即他还是最初的模样，品性高洁，他有朋友未肯忘却，将之传承于后人，让人记住。

　　③亦短传承风骨：短字在此并非错字，短而未断，各家传承风骨尚在，只是被浮沉迷眼，已然没有当初的纯粹。

　　④愿我魏无羡能一生锄奸扶弱，无愧于心：这句话是原著中没有的，为剧《陈情令》改编，但这很符合羡羡，所以妖妖把这个加上了。在这里也是与延灵道人的愿对照，他们两人，是一样的人。

　　世曾有延灵，然世人愚昧，不知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