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钟蝶》沙窦shadow

23、二十三：夏俏蝉鸣

　　兰亭听着院里的蝉鸣，还有思南的笑声，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那蝉不知疲倦一般，叫的很是响亮，也不知是热得诉苦，还是因为自己能趴在树影里乘凉而觉得欢快。忽然，蝉“嗡”的一声，鸣叫随之中断，想来是受了什么惊吓而飞走了，不过很快就有新的蝉鸣填补进来。她看了看院中，小思南扯着君书影，正满院子地走，手里似乎提着个小小的竹编的囊。见君书影一边笑着叹气，一边被孩子拉扯得东一头西一头的满院闲逛，兰亭也跟着扬起嘴角。
　　她无从考虑什么大事，只觉得自从自己入了弘昭王府做侍女以来，一切都是岁月静好。偶尔犯点生活上的小错，也不曾受什么恶劣的处罚，真亏自己离家之前，爹娘是一千一万个放心不下。他们听说六王重瞳王残忍无情，对待下人好像仇敌一般，横加折磨，重瞳王府上隔三差五便有无名的尸首默默运出，悄悄埋掉，令人胆寒。好在，自己最终留在了弘昭王府做事。而要说起挂心来，自己反而担心兰芷的身体，一同侍奉王爷好些年日，也有了姊妹之情，她虽已经渐渐调养了过来，目前也只做些轻巧的活计，可那毕竟是濒死之刀，她还是担忧兰芷身体上有什么损失，万一留了后患，那将是多么可怜。
　　“小姐，还在弄药？”兰亭推开药室的门，果然看见洛凝还在里头。屋子里弥漫百草混合的独特气味，却也比外头要闷热一些，洛凝的脸上也布着薄汗，她不时用手边一条干净的白帕擦拭一下，又继续手头上的东西。
　　“嗯。看你总是这么过来帮我，未免耽误府上正事。你家王爷日常安排你的活计，可是都做完了？”
　　近日来，洛凝总是不时进药室，研究一些能缓解寒毒的热药。兰亭虽不知内中奥妙，但也愿意在闲余之际，前来帮上一把，从洛凝口中听些药理之论，有趣得充实。
　　“做完了，剩下也没有要紧的事了。”兰亭说着，也洗了手来到桌边。兰亭已经只需洛凝一指，就能明白她想要自己去帮忙做些什么了。“对了，小姐，我还是想给兰芷求些药。”
　　“她已恢复的不错，再用强药有害而无利，不是有话说‘是药三分毒’的么。”洛凝顿了顿，笑道，“但我还是可以给她做些温补的药膳，譬如慢补的汤粥之类，也能助她更快恢复些，比苦药不是更好百倍吗。”
　　“那就多谢小姐！”
　　屋外蝉鸣不止，而且似乎更加大声了。原本天气未曾酷热，却因着这份聒噪，反而显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兰亭看了看洛凝额上的湿润，自己也跟着抬手扇了扇风，“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这蝉真讨厌，竟越叫越大声！我们小厨房刚才做了绿豆汤，我亲手熬上的。小姐一会儿饭后定要来一碗。”
　　“好。你的手艺肯定错不了。”洛凝缓慢有序地磨着胡椒，轻笑一声。她侧耳听听，好像确实是有蝉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八成是有蝉直接落在了药室屋顶上。
　　“那是自然，多谢小姐夸奖！不瞒小姐，都好几年了，我做的饭食偶尔还能有幸得到王爷的夸奖呢。”
　　洛凝的夸赞得了兰亭的心，小姑娘也跟着自豪了不少。“说起来，先前小姐给王爷做的解暑安眠的药膳，很是有作用呢。轮到我守夜时，都能看见王爷睡得很好。”
　　“在府上叨扰，尽点力所能及之事罢了。下次也做给你，如何？”
　　“好啊，那可真好！谢谢小姐！”兰亭本就不大，虽然与洛凝年纪仿佛，但要单论辈分，恐怕还是要管洛凝叫一声姐姐。她手里正翻弄着干姜，说着话儿，不时看一眼洛凝——她在木桌另一端处理其他的一些药草，半挽起的轻衣下露出一小截修长的手臂。兰亭将干姜递给洛凝，趁她伸手去接时，也将洛凝的手臂看得更细，发现了她因为自小长期采药练剑而留下的一些不甚起眼的伤痕。
　　“小姐皮肤不像是那些个小姐一样光滑呢。”
　　“是吗？”洛凝看了看自己的手，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比起任渊那皮糙肉厚的家伙，自己已经好太多了，虽然一起练武，却因注重保护而没有像他那样磨出星罗棋布的刀茧来。况且，也是那家伙自己不肯注意：小时候玩耍，看见蜂窝，伸手去掏；大了以后上山采药，路遇野蛇野猪，伸手去抓；长老书房里的木刻麒麟，活灵活现，颗颗鳞片映着反光都直立着，他伸手去盘。从小娃娃到一名鬼侍，几年下来，肆鹤长老的麒麟木雕被他硬生生拔下一撮鳞片，那天腊雪冬日，任渊堂堂七尺男儿却被肆鹤长老扯到书房门前，顶刀罚站。
　　“嗯，虽然远远看去也很是白皙，但是有点粗糙了。”兰亭摸了摸洛凝的手，不自觉的把她当做了朋友一般，“我有瓶珍藏的润肤的软膏，等下拿来送给小姐，好生保养皮肤，好更得英俊的公子喜爱！”
　　“臭丫头，你没羞没臊的说什么呢。”洛凝一边笑，一边拍拍手上的药渣，抄起桌上手帕扔向兰亭，兰亭也是笑着一躲，不想手帕从空中划过，正好落在刚进门的君书影脸上，掉到地下去。
　　君书影身后还跟着小小的君思南，他举着手里的一个小竹器，里面似乎装了什么。
　　“姐姐，你看！这是五舅给我抓的！”
　　像是为了印证思南所说的话一般，他手里的玩意儿骤然爆发出一串悠长且响亮的唱和。虫不断鼓动身躯，震得桌上磨得胡椒粉末都跟着颤抖起来，叫的昏天黑地，好像那响亮如唢呐的叫喊声里都带着炎热。君书影捡起地上的手帕，张口像是说了什么，却随即被响彻天霄的蝉鸣遮盖了过去。
　　洛凝和兰亭同时被那东西惊了一下，眨了眨眼，差点忘了跟弘昭王行礼。
　　“啊，是蝉啊......好厉害呢，思南。”
　　“嗯！是五舅帮我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