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钟蝶》沙窦shadow

22、二十二：鞘上浮蝶

　　“唔，头……好晕。”
　　冷烟念叨着，慢吞吞起身，看见眼前陌生场景，赫然心中一震。
　　自己这是身处何地？！明明应该到皇城去的！他翻身起来，一下地便觉脚软，险些跪到地下。
　　周围陈设干净齐全，屋内淡淡地燃着香，一看就不是一般寻常百姓人家。冷烟回想起来，自己晕倒在莽山泉边，被一个面上带疤的男人扶走了，自己不省人事，之后的事也全然不知了。
　　得赶快到皇城去！冷烟夺门而出，紧跟着就和一个端着食案的人撞个满怀，食案上共托着两只碗，那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一只，另一碗饭菜和玉筷来不及挽救，都扬了出去，滚落了一地。
　　“啊，这……”
　　冷烟看了看眼前的人，那是个女子。刚才那一下不仅撞落了东西，女子的衣裙上也被蹭了些饭菜的痕迹，沾了几片菜叶。她看了看地上散落的小菜，又看了看冷烟，朝他笑了一下，二话没说就蹲下身去，先捡起地上那双筷子。
　　“多有冒犯……”
　　冷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只好这样说，那女子看上去不像图谋不轨之徒，既然撞了她就先道个不是吧。他看着女子把手中食案放在桌上，转过身来面向自己。
　　“无妨。”女子开口，声音安然，闻之宁静，“这里是弘昭王府。你是昨日被任渊送来的，别急，你也只睡了一夜而已。”
　　冷烟松了口气。这么说，自己已经身处瑶城了，如此，马上动身的话还来得及。任渊……这名字似乎有些印象，正是在泉水边相遇的那一个。但既然这里是弘昭王府的话，这女人应该是府上的侍女了吧？
　　“王爷说过，你可能有要事在身，但又担心你醒后疲乏，所以还是准备了早餐。”女子说着，目光移至地面，歉然一笑，“不过，眼下是都打翻了。”说着，她指了指桌上的食案，冷烟才看到幸存的那只碗里盛装着半碗中药一样的东西。
　　“这是？”
　　“缓解晕眩的药。”女子颔首欠身，告了个礼，“我再去准备一份餐饭，稍后再劳烦兰亭来清理。”
　　“不不不，不必！”冷烟没来由的慌张，抄起桌上中药，仰脸就将其一饮而尽。“不必用饭，我这就告辞，先跟你家王爷道个谢！敢问弘昭王……”
　　“王爷在书房。”女子看着冷烟，扬扬嘴角，笑靥彬彬有礼，“看来勇士确实急着先办公事，那么我就不多加打扰了。”说着，她准备转身离开。这时，冷烟看见了那女子身后佩着一把长剑。
　　从未听说过弘昭王府有侍女佩剑的，携带武器的一般皆是男性家丁或者侍卫才是。冷烟心下好奇，变多加留意了几眼。仔细看看，那女子的衣着似乎也同大部分丫鬟不太一样，比如说不像是下人的打扮，却也不像是久居深闺的小姐的模样。
　　“姑娘，请问你是？”
　　女子在门口立住，回身来对冷烟道：“小女名为洛凝，有幸能够在此，暂做府上客人。”
　　……
　　门扉被侍女推开，这就算是了通报。君书影放下手中画笔，拂袖步出画案，来到厅上，定睛一看，果然，进得门来的人是冷烟。
　　“你们将军近日如何？”君书影开口问道，权当寒暄。
　　“战局大胜，将军精神焕发。”冷烟没有提起墨随之负伤的事，只说他心情大好。他抱了抱拳，又道，“不便多言，我这就将启程回去复命。多谢弘昭王收留照顾，冷烟不胜感激。”
　　君书影背着手，点了点头，声若沉钟：“去吧。我已令人为你备下马匹了。”
　　“多谢王爷！”
　　冷烟跨上马，扯了扯缰绳，回头瞥去，立在门口的侍卫朝自己行了别礼。他双腿一夹马，便转身远离了弘昭王府。他方才还在想那位名为洛凝的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在军中待得久了，受了习武之人的熏陶太深，对于武器的记忆也格外深刻。仅仅只是看了一眼那姑娘身后的长剑，就极其在意那上面雕刻的花纹，在纷繁不失秩序的细刻雕花之间，有一个不很起眼的图案让冷烟留了留神，忍不住想要去琢磨。
　　那是一只蝴蝶的图案，款款浮在光滑的剑鞘之外，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原本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但冷烟记得自己曾经见过那个图案。
　　那是差不多一月有余之前的事情了，自己当时原本在马厩前检查战马状况，顺便巡视一下守夜的战士有无偷懒，结果看到有人影鬼鬼祟祟在周围活动。他便跟着摸过去，那人影在黑夜里如同鬼魅，军队驻扎之地都燃着篝火，那人居然避开火光，连影子竟然都不曾投在帐布上，若不是凑巧瞥见了行踪，当真察觉不到。冷烟觉得可疑，招呼了附近守卫，悄悄尾随，结果一路摸到将军帐外。
　　是天罗的刺客，瞄上了将军！冷烟当即这般思量，待那刺客闪进军帐，他立刻手势落下，一行猛士正欲冲进帐内，刚刚掀开门帐，只见一熊熊燃着的火把从帐中流星之势甩出。前排几人忙着灭掉四溅的火苗，后面的人准备冲入，却听见里面墨随之的声音震然而出：
　　“不必进来！”
　　将军的声音听上去并不慌张，甚至有些兴奋。外面的兵士不解，只听见里面传来冷兵交接的声音，帐布上时不时投出两团交战的身影，被牵扯，被挤压，被拉长，被映得颤动，居然引人入胜，根本移不开眼睛，十几个回合仿若在一瞬间就结束了，只看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串鲜血飞溅在帐布上。
　　冷烟看到身边的司虔谦已经按捺不住了，他脸上活生生的展现出不安和焦躁。他伸手扯着帐布，众人皆团团围在他身后，心急如焚地下一秒就要掀开。
　　刺啦一声，却是另一边放空的帐布被划破了，众人赶紧围上，却还是让那人影钻进了黑夜里，谁也没能看清。墨随之手持染血长剑，放肆大笑着出得军帐来，心情大好的样子，挥手将一只刀鞘丢弃在地下。
　　司虔谦忙着上前询问将军是否无恙。墨随之确实不曾受什么值得关注的伤，身上的血也不是自己的，因而更加朗然。司虔谦指责墨随之对待刺客的态度，墨随之充耳不闻。当时冷烟去捡了那刀鞘，认出这并非军中的物件。
　　那刀鞘的上方，勾勒着很明显的一只蝴蝶花纹。当然上面还有其他图案点缀，冷烟没有在意。刀鞘当时也被大家就地埋掉了——虽然是敌人的兵器，习武之人还是很注重兵器的地位的，到底没有把它拿来做烧火棍。
　　如今看来，那图案和洛凝姑娘剑鞘上的，竟是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