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钟蝶》沙窦shadow

14、十四：决意之托

　　“好冷……”
　　思南站在床边，看着洛凝，一声声地叫姐姐。洛凝紧抓着棉被在床上蜷作一团的模样让他不解又担心，但病症渐渐加重的洛凝顾不上回应他。
　　“五舅，姐姐说她冷呀，再拿点被子来给她盖吧！”
　　君书影和君承欢进门来，看了看洛凝的状况，确实不佳。“这是由体内向外透的寒气，从外很难缓解。捂得太厚，小心把她捂伤。”
　　“五舅，现在天这样热，姐姐为什么一直叫冷？是吃了太多冰糕吗？”
　　“思南，出去吧。”
　　君书影和君承欢在屋内守着，对目前的状况毫无办法。君书影寻的医生自然是没有解药。
　　君承欢看着洛凝发青的脸色，眉上凝重：“这可是寒毒么？”
　　君书影没有回应，转移了话题：“此事一出，我们得提神。王兄还是去陪着思南吧，天罗垂死挣扎，近日还是不要带思南到外面来了。”
　　“嗯，你也要小心，这里离莽山太近，不算太平 ” 君承欢应着，往偏殿去了，“不过，既然连续打了胜仗，墨将军兴许就快回来了。到时候，不光是皇城，瑶城的安全也能多一分保障。”
　　屋内只剩下了君书影和洛凝。君书影伸手碰碰洛凝的脸，还是冰凉。他让侍女端了热水，把毛巾泡热了，覆到洛凝的额头上去。
　　洛凝的手软软地抬起来，攥住了君书影还沾着水珠的手指。
　　“冷……”
　　君书影的眉头缓和了些。他没有把手抽回，而是微倾着身，腾出另一只手来，给洛凝掖了掖被角。
　　只是不知这状况要持续多久，自己才能跟她谈话。
　　“兰亭，熬点姜汤来。”
　　君书影话音未落，院中沸沸扬扬传来刀剑吵闹之声，随后是一声闷响，伴一声什么瓷罐碎裂的脆响，微弱传入君书影耳中。他出门去察看为何家中侍卫忽然动刀，却看见他们包围着一个熟悉的人在院中。
　　——任渊。他刚从地上爬起来，或许是不慎被人踹倒的，脚下还有一个碎了的小青瓷罐，散了一地的白色粉末。
　　君书影看到任渊身后双刀只剩一把，而背上背着一把长剑。而任渊见君书影从侧殿出来，手放在了身后的刀上，瞥一眼地上已无法再收集的粉末，叹了一声，抽出长刀。纵使是午后渐晚，日光暗淡，那刀的刃光也晃得人侧目，出鞘之时，空中似有刀鸣渗出。君书影便知，能从前线的墨随之身边招摇到瑶城来的人，自然不会那样简单。
　　只是，他带来的那撒落的粉末……？
　　“就算瑶城和莽山很近，来去一轮要一天多路程，也很是累人的。”
　　听见任渊如此抱怨，君书影心中有所了然，无奈摇了摇头。果然，那地上撒了的，当真是任渊为洛凝拿来的寒毒解药。
　　君书影的视线从粉末上移开，看向被侍卫层层包围的任渊。那人脸上不见惧色，反而大胆的朝自己瞄过来。
　　“你有话要说。”君书影的语气波澜不惊。
　　“让我先看看洛凝。”任渊顺水推舟。
　　“可以。”君书影略顿一下，声如沉玉，“但你，亦要留下。”
　　任渊到洛凝的床边看了看她的状况，似乎未见好转之象，就连额头上覆盖的毛巾也在一会儿功夫里变得冷了。双刀已经回到原主背后，那柄长剑斜立在洛凝床边。任渊伸手摸了摸洛凝身上盖的被子，又轻又暖，他猜夹的肯定是好絮子。这位王爷待洛凝还算不错，令任渊有些惊奇。
　　刚才一通喧闹，原本要回房哄思南睡下的君承欢也被引了出来。方才君承欢问起任渊身份，任渊便张口说是洛凝的弟弟，应付了过去。小思南跟了出来，在门口看新鲜。君书影安排的侍卫则守在门外，目光隐隐投进屋内，寸许不离任渊。
　　而任渊知道君书影当着别人的面，他不便说出自己和洛凝是莽山人这事，就大胆起来，甚至朝君书影憨然一笑，一本正经地说多谢王爷照顾姐姐。
　　“你姐姐的这病，有法可医吗？”君承欢并没在意君书影一直不很愉快的表情，他只信了任渊的话，因此更关心洛凝的身体状况。于他而言，这个女子是一个勇敢的普通民女，只是可怜，生了寒病。
　　“家中其实有药。不过怪我刚才来得太鲁莽无礼，打碎了。”任渊说道，“我需要再回家一趟去取，姐姐现下不方便行走，就在府上多叨扰几日了。二位王爷莫怪，我家有些远，需要赶个几日。”
　　“无碍，我们本应照顾你姐姐。”未及君书影答话，君承欢便抢先应承下来。他期待地看着自己的王弟，眉眼带笑，君书影只好点头。
　　任渊觉得情势向好，还对着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思南笑了一笑。他对君承欢说：“戚贤王快请去照看小世子吧，您看，他在那儿等着呢。”
　　一提思南，任渊就成功支开了君承欢。君承欢一走，屋内的温度就直降下来，君书影一个眼神，便有侍卫将门掩上了。
　　“我要想离开，并让洛凝平安，是不是要先回答王爷的问题呀？”任渊看了看洛凝，不太清楚昏沉之中的她是否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她连呼出的鼻息都是凉的。
　　君书影默认了。
　　任渊虽然显得从容不迫，但心里着慌。他不自觉地放低了些江湖客的姿态，对君书影说：“求点热水，王爷。我想先让洛凝缓一缓。”
　　这人看着不太靠得住，难道会治寒毒吗？君书影心里疑惑，但还是照做了。任渊看着君书影一言不发地从桌上倒了杯热水来，接过瓷杯，笑道：“这种琐事，王爷居然亲力亲为啊。”
　　“顺手就能做的罢了，不必浪费工夫麻烦别人。”君书影见任渊似乎是要把热水用在洛凝身上，“你是要解寒毒？该怎么做？”
　　“方法王爷您知道也好，虽然这只能缓解一时。”任渊说着抽刀割开手腕，鲜血如注，融入热水之中，晕开一片艳红。他端了浓稠掺血的热水，坐到床边，轻托起洛凝的头来，小心将杯子里的东西喂下去。过了不多会儿，洛凝的脸色红润了些，身体也渐渐回暖了。
　　“灌阳血一定要趁热，不要等它凝固了。”任渊放下杯子，眼珠一转，“其实王爷，我们不过只是莽山的一介平民——”
　　“莫骗本王。”君书影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任渊，也打断了他想要再油嘴滑舌一番的打算。任渊愣愣转过头，自己身边站着的还是那个君书影，只是觉得气场已截然不同，显然这位王爷不想在自己身上消磨任何一点耐心。
　　“戚贤王世子之事可有预谋？你们长生教又有什么打算？”君书影严正的语气一歇，稍稍平缓下来，“洛凝既是长生教人，又为何会中寒毒？据我所知，这毒本就源于长生教，这不错吧。”
　　任渊看向弘昭王。仔细想想，他也才关心起弘昭王府的情况：王爷的府邸距离莽山如此之近的，到时仅此君书影一人；宅院虽宽阔，却不及其他贵族的壮观堂皇，守卫也没有那般森严，不如说连侍从都要少去许多。在市井驿馆之中，任渊听过关于弘昭王的传言，看来并不全是胡编乱造。
　　任渊眨了眨眼，从房内厚厚摞着的书画典籍和被砍缺了一角的剑架上移开，回到君书影身上。他猜到了什么，因而面对着君书影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语调不再玩世不恭。
　　“洛凝是我从小最好的朋友。” 他这样说，兀然连鞘抽出身后双刀，架于面前，轰然独膝跪于君书影脚下。
　　“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