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星月慢》月亮打树

40、第 40 章

　　“我们长庚出国留学得好好努力呀，以后要是发达了，记得给姐姐买那种能闪瞎眼的昂贵首饰哈。”
　　姜参曾在梁启明留学前揉搓着他的脑袋俏皮提出要求，当时她笑意盈盈的模样和期待的语气，全都印刻在梁启明脑海中，历历在目。
　　后来梁氏在他的打理下愈发昌盛繁茂，可以说是不负他姜姐姐所望，的确发达了；梁启明也成为许多拍卖会的常客，他一直记得姜参的喜好，她偏爱那些闪闪发光亮晶晶的饰品，见着就挪不开眼。
　　所以他总是毫不心疼地拍下价格不菲的珠宝首饰，自己不戴也不送人，就放在书房里妥帖收好，旁人都以为他是爱好收藏，却不曾想这是商界杀伐果断的大佬年少时候与他人的约定。
　　经济政策开放后不久，正是梁氏企业刚起步的时候，梁启明参加了一场国际知名的拍卖会，压台的物件是一条巴洛克风格的祖母绿钻石项圈，展示的瞬间就让在场的人都看直了眼。
　　当时的梁氏财力并不像后来那般雄厚，可梁启明对祖母绿项圈一眼相中，不惜掏光自己的私家底，毅然以最高价位拍得藏品，因为透过那颗水滴形的祖母绿，恍然看见了他姜姐姐的身影。
　　“虽然亮晶晶的物件我都喜欢，可要是与祖母绿相比，就逊色太多，我可太偏爱翠色啦，只可惜它的价格也很美丽，都要抵好多真枪实弹了……”
　　年轻时候的梁启明，偏执地认为他一定会再次见到姜参，想着等再见总不能空着手重逢，就这样怀着念想守着满书房的首饰藏品，独自等待了几十年。
　　时间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它能挫平人的棱角，消磨人的执念，随着年岁的增长，梁启明渐渐不再每日奢望重逢，也慢慢接受了或许此生不会再见的现实。

　　说来梁家禁酒这条规矩最初是梁启明设下的，起初是为了约束自己，他和姜参一样都是个馋酒鬼，但醉酒总归误事，也不利于在小辈儿孙面前维系自己的威严形象，所以他从不在人前饮酒。
　　几年前有次儿子儿媳有事外出，梁启明偷偷在家喝酒到断片，整个人几乎失去意识，第二天从朦胧中醒来，发现除了自己怀中紧紧抱着的方形蓝丝绒盒子，书房里林林种种的珠宝藏品全不见了踪影。
　　而后才得知自己昨晚醉到不行，却神色如常地连夜让人将多年收集的物件一股脑全捐给了博物馆，只剩下这条祖母绿项圈。
　　罢了，原本想要赠予的人这辈子大约是不会再相见，东西留着也是积灰，倒不如放在博物馆里的玻璃柜中让人观赏，也算不埋没了价值。
　　前几日他突然将自己手头股份的一半转到梁胜利名下，不想儿子对此如临大敌，以为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强行让他做了个全身体检。
　　既然如此他也就将话说开，大大方方提前交代起身后事来，梁启明看着自己近年来的证件照，照片中苍老的脸上全是岁月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他沉默良久，从抽屉里翻出张旧照片来，是十七岁留学时候拍的，穿着中山装的自己浓眉大眼，清秀利落，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犹记得当年姜参写信说让他寄张照片回国看看，梁启明就选了这张，记忆浮现出往事，这么想着，突然就有些怕他姜姐姐要是回来了寻至墓碑，认不出他如今模样。
　　几番思索后终于敲定，要在墓碑上用自己少年时的老照片，故人寻至也能辨认；这大约就是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抱着一丝姜参会回来的妄想。

　　看着窗外造景精致的庭院，事业有成的儿子与儿媳，想着还在念大学的优秀孙子，梁启明眯起眼轻摇着头笑了起来。
　　梁胜利是在那十年浩劫人人自危的特殊年代领养的小孩，如同亲儿子般懂事孝顺，待自己撒手人寰后将梁氏交到他手中，可以说是完全放心的。
　　大约着实有些贪得无厌了，大多数人一生梦寐以求的自己都拥有着，事业顺利家庭美满生活富足，梁启明的手依然紧握着相框，又将视线从窗外缓缓收回。
　　年轻的时候忙碌奔波，总想着等事业有成安享晚年的时候，就能每日睡到自然醒，可真到了这把年纪，却是没那么多睡眠，每日都早早清醒，日复一日重复着无聊清闲的生活。
　　伤怀许久后，梁启明终于不再追忆过去，将相框轻轻放下摆正在书桌上，随手拿起一旁的报纸，网络电子信息年代还看纸质报纸的大约也就是跟不上时代的老年人了吧。
　　扫眼看见报纸上不起眼的位置有一则逸闻，位于眉山市洪雅县境内的瓦屋山国家森林公园，国庆假期游人如织，可接连数日的大雾弥漫却让游客纷纷遗憾此行只见雾气缭绕未见蜀山风采。
　　前几天的国庆假期，孙子梁光华就和同学去了瓦屋山，还给他打电话抱怨，说是漫山遍野的大雾，什么都看不见，去了就和没去差不多，什么迷魂凼、蚕丛墓、大瀑布，一个都没见着，光看雾了。
　　想起小孙子，梁启明笑得有些开怀，每次看着他都好像是看着从前的自己，大约是年纪大了就喜欢这些小辈的朝气与活力吧，年少岁月美好到，用什么形容词描述都不为过，只可惜青春一去不复返，再没有回头的机会。

　　梁宅院落里，梁胜利有些忧心地对沈娇说道，“我总觉得爸最近状态不对，老拉着我交代这交代那的，我这心里慌得很。”
　　“毕竟爸都过百岁了，老年人到了秋天总有些伤怀吧，你也别太担心了啊。”沈娇伸手拍了拍老公的肩安抚宽慰道。
　　正说话间院落大门的门铃响起，梁胜利有些纳闷，能直接寻到山腰别墅来拜访的都是交情匪浅的好友，他们一般打算前来也会先知会声，这种两口子都没准备的来访倒是不多见。
　　因为老爷子梁启明喜静，所以这边的别墅并没有请固居的佣人，只有定时来打扫卫生和偶尔做饭的阿姨。
　　梁胜利起身走向大门，看见可视屏幕上是位妙龄女子的脸，五官精致秀丽明艳，瞧着有些眼熟，可在脑海中搜寻后他十分确定自己不认识这样的小姑娘。
　　打开门才看见女子身后还跟着个清秀的少年，两人面带得体微笑，女子十分礼貌地发问，“你好，请问梁启明是住在这里吗？”
　　这两个年轻人居然是来找老爷子的，这让梁胜利十分诧异，但还是回答道，“我父亲梁启明是住在这里，小姑娘你是？”
　　那女子闻言有些惊讶，瞪大眼睛望向身边的少年，“风冠你看，长庚的儿子居然都这么大了！”
　　说完她很快转头注视着梁胜利，笑容比之先前的得体礼貌，变得亲切许多，眉眼弯弯地笑言道，
　　“我叫姜参，是梁启明的……嗯……老朋友，许久没见来看看他。”
　　这话说得实在有点离谱，这么年轻一姑娘跟百来岁的老爷子是老朋友？要不是姜参看着端庄秀雅，又是一本正经的表情，梁胜利都怀疑这是两小朋友的恶作剧。
　　开什么国际玩笑，自家老爹上哪去认识这么好看的年轻小姑娘？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梁胜利依旧稳重绅士，身体往旁边稍稍侧开，示意面前两人进门，
　　“老爷子现在喜静不大爱见客，我得先问问他，你们进来坐着喝点茶等一等吧。”

　　“姐，我记得以前这里有个照壁吧，完全大变样了啊，还是你厉害，变成这样都还能记得路！”
　　“我记得啥呀，那不是让林建现查的地址嘛，这不导航来的吗……你赶紧学学手机怎么用的好吧……”
　　见两个年轻人一直嘀嘀咕咕说着话，丝毫没有初次登门拜访的拘束，甚至还左顾右盼地到处张望，让梁胜利莫名想起自己那不着调的儿子，也是这么吊儿郎当自来熟的模样。
　　沈娇见两个陌生的年轻人向自己走来，疑惑地望了老公一眼，还没开口询问就听梁胜利开口介绍道，
　　“这两位是来找老爷子的，你带他们去客厅喝点东西等一等，我上楼问问老爷子去。”
　　虽然依旧迷惑，但沈娇还是非常热情地招呼两人进屋坐下，她看着姜参的脸觉得有些眼熟，拉着梁胜利问道，
　　“这姑娘是谁啊？我怎么觉得像在哪见过似的？”
　　“是吧，我也觉得面熟得很，但这么好看的姑娘要是认识的，我不可能记不起来啊，要不你问问去，最好给咱儿子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得了吧，我看这姑娘那气度，就不是普通家庭出来的，长得跟仙女似的，肯定看不上咱儿子，行了，你赶紧去告诉爸有人拜访他。”

　　“爸，有两个年轻人来拜访您，要去见见吗？”梁胜利走进书房就看见书桌上放着的蓝丝绒盒子，看来老爷子又在欣赏他的宝贝藏品了，他走近后眼光扫到桌面上的相框，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电光石火间脑中转速飞快，老爷子这张珍藏多年的照片上那位短发少女的模样，与楼下自称姜参的小姑娘渐渐重合，像！实在太像了！
　　可是据他所知这张照片拍摄于民国初年，难道楼下那小姑娘是老爷子好友的孙女？还是说……
　　梁胜利打从记事起，就常见老爹盯着这张黑白老照片，每次问起，老爹都说那是自己的姐姐，他得叫姑姑。
　　从前梁胜利也不是没有怀疑过照片上两人的关系，如今看来楼下那小姑娘……莫不真是老爷子的孙女吧……
　　沉浸在震惊中的梁胜利甚至没听见老爹的问话，见儿子站在自己面前发愣，叫了两声都没反应，梁启明提起拐杖就轻敲在他小腿上，这才让他回了神。
　　“啊，爸你说什么？”
　　“我问是谁来拜访我？你岁数大还是我岁数大？提前老年痴呆了吗，说个话都能发神……”
　　梁胜利在自家老爹面前向来乖顺，被训了两句后挠挠头陪着笑，可好奇心战胜了理智，终究没忍住接了个问句，“爸，你不会瞒着我在外面留有血脉吧？”
　　梁启明整张脸上的皱纹都挪了位置，他用拐杖使了力气再次敲上梁胜利的小腿，梁胜利吃痛叫了出声，赶紧摆手认错解释，
　　“爸你别生气啊，我瞎说的，主要是来找你的那小姑娘和照片上的那位姑姑长得太像了，我就瞎猜的……”
　　“什么？”
　　“喏，就那张照片，噢对了，那小姑娘说她叫姜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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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死，说要不然出去喝喝茶逛一逛找下灵感……假的，找灵感什么的都没卵用，字都是憋出来的，还是关在家里强行码字最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