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星月慢》月亮打树

41、第 41 章

　　“你说来人叫什么名字？”
　　“姜参。”
　　“什么名字？”
　　……
　　同样的问题被梁启明重复问了好几次，梁胜利都耐心一遍遍回答，肉眼可见老爷子面上的神色几经变幻，从疑惑到不可置信再到激动最后热泪盈眶，可把梁胜利给看傻了眼。
　　“爸你没事吧？”
　　梁启明没顾得上搭理儿子，拄着拐杖有些着急地往书房门口走去，梁胜利赶忙上前扶着他的胳膊，“人小姑娘在楼下喝茶，又不会跑，你慢点啊爸。”
　　此时的梁启明已经听不见耳边儿子的话语声，他脑海中全是那个多少年不曾听旁人提起的名字，真的会是他的姜家姐姐吗？这么想着又不经加快了脚步，蹒跚着颤颤巍巍往楼梯方向走去。
　　姜参在客厅里和沈娇闲聊，风冠抱着茶杯眼神飘忽，目光扫向各处摆设布置，一脸新奇的模样。
　　沈娇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番坐在自己身旁的姑娘，她穿着身青色织花云锦旗袍，披肩的长发被一只镂空祥云样玉簪盘起，虽然脸蛋是个娇嫩小姑娘，气质却显得端庄大气。
　　现在街上到处是穿着汉服等传统服饰的年轻人，沈娇心态年轻也开明，倒是喜欢这些华美的衣裳，眼下看着姜参的装扮并没有觉得丝毫不妥，她笑得温柔和善，语调轻缓让人听着如同春风拂面，
　　“小姑娘是本地人吗？”
　　“算是吧，但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感觉到处都变了样，我熟悉的痕迹全部消失不见，显得倒像个外乡人了。”
　　“这几年确实是发展得挺快，许多地方我现在都不太能认清路，小姑娘你那么多年都不在这边，那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老爷子了吧？”
　　“对，我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但时隔很久很久，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大多时候都是沈娇提问姜参回答，经过短暂的交谈，沈娇愈发觉得眼前的小姑娘谈吐得体，气质清丽，心中盘算着能不能帮儿子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虽然深觉自家小孩不太配得上这么好看又优秀的姑娘，可当妈的还是总想给自己孩子挑个最好的。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二楼传出脚步动静，想来是老爷子要下楼了，她笑着对姜参说道，“老爷子已经很久不见客了，看样子一定是还记得小姑娘你的，不然啊你们可见不着他。”
　　姜参见沈娇起身离开，看样子是去接应梁启明，她有些不自然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盘扣，心里莫名浮现些惶恐，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对着风冠说道，
　　“你说长庚还记得我吗？他会不会怪我啊，万一他已经不认识我了怎么办？”
　　“呵，你还知道惶恐啊？当年一声不吭就玩消失，现在开始忐忑了？我要是梁启明，肯定不会搭理你，记得都要假装不认识……”
　　风冠语气幽怨絮叨，被姜参轻拧了下胳膊这才住口，却依旧是满脸不开心地冷哼了声，偏过头去不想理她的模样。
　　姜参用手压在自己的手腕处，想要按捺住急切跳动的脉搏，当年离开的时候梁启明才十八岁，就站在这个宅子曾经的大门前，追问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现在怎么想都有点心虚啊。
　　梁启明从小就跟在自己身后像条小尾巴似的，那感觉与自己带风冠差不多，若说风冠是像养儿子般亲手带大，那梁启明就像是亲弟弟一样百般维护照顾亲眼看着长大的。
　　想着自己活泼可爱的弟弟突然变成百多岁的老头子，自己却并未容颜老去，依旧和从前没有分别，连时间都还停留在过去。
　　在姜参的记忆中，上一次见到梁启明只不过是小半年前的事情，这么想着心理压力骤然变大许多。
　　随着脚步声渐近，姜参坐在沙发上的身体脊背挺直，端庄稳重还带着些刻意的微笑，可当她真切看见缓缓出现在眼前的老人时，依旧没能绷住，眼中氤氲着湿润雾气眼尾霎时泛红。
　　仿佛打开水库泄洪的闸门，所有记忆在瞬间扑面而来，带着山崩海啸的气势浩浩汤汤横无际涯，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泪流满面。

　　梁启明被儿子和儿媳左右搀扶着，步子有些着急地往客厅走去，他这几十年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画面，却从来没想到会是眼前这样。
　　有那么一瞬间梁启明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姜参和分别时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钗裙的式样颜色都没有太大差别。
　　其实那段记忆早已经在脑海中泛着刺眼光芒看不真切了，但在见到眼前女子的瞬间，所有过去的画面全都明亮清晰起来，仿佛一张泛黄的黑白老照片逆着时光重新变得鲜艳崭新。
　　回忆里所有关于姜家姐姐的片段喷涌而出，直接将他吞没掩埋，画面层层相重吻合，眼前的姑娘仿佛是从他记忆中款步走出来般，整个人泛着不真实的光芒。
　　梁胜利夫妻俩见老爷子脸上的肌肉轻轻抽动，释放出某种浓稠深厚的情绪，莫名其妙面面相觑，正要开口询问，就听见老爷子低哑出声，带着些他们不能理解的厚重情感，
　　“姐，你回来了啊。”
　　这句亲切又平常的话让姜参顿时没绷住哭出声来，她走上前轻轻抱住了眼前步履蹒跚满头白发的老人，像从前那样轻拍着他的后背。
　　时间似乎并没有相隔其间的漫漫洪流，从他苍老的面容中，姜参依稀还能看见从前那个清秀俊朗的翩翩少年。
　　梁胜利和沈娇两口子望着眼前的情景直接懵掉了，满头雾水迷惑不解。
　　此时梁胜利的内心疯狂咆哮，什么姐？谁？老爷子在说什么？他们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亲密，我为什么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我究竟是不是老爷子亲生的？噢，对，我本来就不是……
　　梁胜利瞪着双眸正想要开口询问，就被老爷子的声音打断，颤抖的声线暴露了翻腾的心潮，他拉着姜参的手对儿子和儿媳说道，
　　“叫姑姑。”

　　哈？梁胜利和沈娇对视一眼，两人脸上明明白白传达出老爷子不会是老年痴呆神志不清老糊涂了吧的神情，一时犹豫着没有开口。
　　见状梁启明挥着拐杖就要往儿子腿上敲打去，被姜参拦下，她笑着说道，“你这突然让他们管我一小姑娘叫姑姑多奇怪啊，咱们先坐下，慢慢说好吧？”
　　风冠围观了整个感人至深又有些混乱的场面，终于走上来从姜参手里搀扶过梁启明，他眼眶也有些泛红，双眸中情绪复杂，清了清嗓子小声道，
　　“好久不见啊小梁哥。”
　　“风冠？小风你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风冠有些别扭和不好意思，将他搀到沙发上坐下，带着些歉意说道，“说来话长，主要还是怪我姐，让她跟你解释吧……”
　　好家伙，可真是亲儿子呐，见风冠一股脑将事情原委都抛到自己这边，满脸无辜的模样直让姜参看得咬牙切齿。
　　她有些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叹了口气认命地垂下头，以尽量精简的言语将从前种种清晰道来。
　　虽然姜参讲出来的件件都好像玄乎缥缈的故事，但梁启明对他姜姐姐从来是无条件信任，即使历经一生岁月，这种心情却依旧如故，他听得极为认真，仿佛回到过去儿时跟在她身边的光阴里。
　　姜参终于大略将来龙去脉全盘拖出，客厅里一时沉默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在坐的人神色各异有些滑稽，梁启明偏头就看见儿子脸上扭曲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不相信三个大字，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梁胜利的激情发言，
　　“这不是瞎扯嘛？凡事得讲求合理吧，老爷子你确定这就是你从前认识的人，万一她只是知道这些前尘往事，专程来诓骗……啊！……”
　　被拐杖狠狠敲在小腿上的梁胜利一时吃痛喊了出来，看见老爷子满脸怒气地瞪着自己有些发怵，梁启明犹是不解气地挥起拐杖想要继续敲打他，被姜参笑着拦下。
　　姜参拉着梁启明的手示意他不要太过激动消消气，眼前好像不是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而是那个小小的少年，天天跟在自己身后，脆生生喊着自己姐姐。
　　“长庚你现在脾气挺大啊，我以前那个乖巧伶俐的可爱弟弟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梁启明看着眼前笑盈盈的妙龄女子，瞪了梁胜利一眼又转过头有些无奈地看着姜参说道，
　　“姐，我现在是百来岁的老人，不是十多岁，真当人人都像你这样，百年过了还是从前模样呐？没想到啊，我入土前还能再见你一面，也算是姐姐有心记着我同情我这把老骨头了。”
　　姜参总觉得梁启明说这话的语气隐隐带着幽怨，但自己理亏在先，一时有些语塞，低着头端起茶来，用杯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浮着茶叶。
　　这一晃近百年，原本是当弟弟带大的小屁孩变成了个白发老头，满肚子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姜参忍不住捂脸，一种没有照顾好小弟的惭愧感油然而生，姐姐把弟弟扔在乱世不管不问近百年，这种行为实在是令人发指。
　　“当年的仓促离开虽是时局所迫，可也的确是我做错了，我本该告诉你的，害你担心记挂了这么些年，但长庚啊，能再见到你，姐姐真的很开心。”
　　姜参说完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梁启明的头，手都放上去揉了两下才觉得这样摸一个老人的头顶仿佛不太好，又僵硬地把手缩了回来。
　　梁启明倒是坐得端端正正的，任她揉自己的头发一点没躲，苍老的脸上泛起了不符合年龄的明朗笑容，
　　“姐，能再见到你和风冠，我这辈子啊……没什么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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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有弃坑，我只是出去旅游玩到乐不思蜀，请看文的小可爱原谅（捂脸），但我码字实在有点卡，可以养一养，肥了再一起看~给小可爱们拜个晚年，虎虎生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