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讯号》稚雾

5、第 5 章

　　沈葭手撑着墙，从墙头翻身下去的动作本该简单又利索，这会因为又撞见意外导致凝滞在墙头成了雕塑。

　　从她的角度望过去，由于透视正好能看全池妄整个人，他鼻部线条优越，上挑的眼尾透出几分漫不经心，与他去办公室里请假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
　　第二节课下课后，沈葭抱着收集到的物理作业本去办公室，正好撞上池妄请假。

　　当时池妄在班主任眼前乖乖站着，少年的身姿并不板正，却莫名有种让人相信他的气质，觉得他是个很听话的好学生。

　　池妄对班主任解释：“有事。”
　　他脸上透出来的焦灼神情，一度令沈葭以为他真有重要的大事。

　　现在她人在现场，终于明白池妄所谓的有事。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心底里浮现，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池妄在校门口帮了她之后，她总会在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池妄那张脸来，驱赶不走，就像一位突然间侵入她领域的敌人。

　　沈葭坐在高墙上，忽然又觉得自己应该算是幸运。
　　因为看见这一幕，脑子里不用再残留那些奇怪的念头和画面，可以将它们全部抛掉，这样一来，能恢复到从前认真学习的状态。

　　另一方面，周身又充斥着一种矛盾的念头。
　　这位女生在向池妄表白，池妄会怎样回应？

　　可能会发挥他一贯的压迫和毒舌，冷得让人不再有和他交流的欲望。

　　但她自己也明白不太可能，向池妄表白的女孩子非常漂亮，她从昨天就发现了。
　　虽说高中不准化妆，可是她的皮肤很好，白得透亮，如同一颗清透的水蜜桃。她的嘴唇嘟嘟的，泛着粉嫩的光泽。

　　沈葭想，如果自己是男孩子，面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会脸红，就算一开始对她没什么感觉，看着她小鹿般清澈的眼睛，大概会失去所有抵抗力，不忍心去拒绝。

　　何况池妄既然说了出来有事，眼下他和女生站着的地方很有氛围，在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枝叶落下斑驳的光影，两个人被笼罩在其中，看起来很相配。
　　池妄就是专程来听她告白的吧？

　　知道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要向自己告白，干脆请了假，这样一来，不用再担心受到不明不白的人打扰。

　　沈葭胡思乱想，理智告诉她，要迅速逃离这片地方，脚下偏像生根，挪不动分毫。
　　她看见池妄的脸略微偏转，以便能更好地和她对视。

　　接下来，池妄若有所思般，朝她这里无声张唇，像在喊她的名字。

　　沈葭开始惊慌，她把书包往背上背，手撑住墙，攒足勇气打算逃离。
　　还没动作，池妄朝她这里迈动脚步，使得原本背对沈葭的女生发现了他的异常。

　　池妄三两步走到墙下，喊出声：“沈葭。”
　　沈葭慌张失措，结结巴巴说：“对…对不起，我不是要故意偷看你的被告白现场，我肯定会忘记的。”

　　池妄似笑非笑，眉眼透出点儿讥讽来：“你看见了多少？”
　　沈葭很认真地强调：“没看清什么，也没听见你们说话。”

　　池妄说：“你没看清，也没听见，怎么知道人家在向我告白？”
　　沈葭几乎要社死，早知道会这样，不如看见他们的第一眼就像避灾星那样避开，总不至于被盘问到毫无对策。

　　池妄觉得很好笑。

　　早在沈葭将书包甩上墙时，他察觉到了墙上的情形，在那个逃学的人爬上墙后，看见是沈葭，他们无意间对视，她进退两难又止不住偷偷观望，根本挪不动脚的模样太过生动，惹人发笑。
　　这会她像做贼被发现，慌慌张张，好笑程度更上一层楼。

　　“我一定会忘记，再说你不是还没回应吗？可以说，我看见你的被告白现场只算看见了一半，所以四舍五入，相当于没看见。”沈葭横了心，理直气壮道。
　　池妄没听过这种歪理，看见一半还能被四舍五入掉？

　　“不行，你得补偿我。”

　　池妄压低声音说完这句，那位站原地看了他们半天的女生终于有所警觉，她一开始可能以为池妄是在封口。
　　现下，她水蜜桃般的脸蛋上露出迷惑不解：“池妄？”

　　池妄懒洋洋回望她，修长的食指往高墙上一指：“喏，我女朋友在那。”
　　女生惊讶瞪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从他嘴里听见的话。

　　坐在高墙上的那位女生，皮肤虽然看起来不错，个子也匀称，但五官拆分来看并不出众，只是组合在一起算得上舒心顺眼。

　　池妄喜欢这样的？
　　她霎时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就打扮得朴素一点，这样是不是就能让池妄喜欢她？

　　“你在骗人，这个女生明明坐在那偷看了我们很久，如果是你女朋友，”女生说着说着，声音小下来，她自己大概也知道并不理直气壮，“她看见我向你告白，绝对不会只是愣在那里看，早就会站出来宣示主权。”

　　池妄嘴角勾勒出漫不经心的笑，轻声说：“我女朋友这个人呢，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胆小，还有爱和我闹小性子，看见我招惹其他女生，就算是向我告白，她的性格一般都会闷在心里，不会轻易说出来，只是积攒着，等到合适的时机和我新仇旧账一起算呢。”
　　水蜜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话都说不连贯：“还…还有这样的事？”

　　“是啊，”池妄看向沈葭，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说是不是，女朋友？”
　　他刻意强调最后三个字，沈葭自打从他口中听见那句补偿，内心忐忑不安，直到现在明白了池妄的手段，终于恢复成风平浪静。

　　“是。”她麻木说完，抿住嘴唇。

　　池妄不想直接拒绝向他告白的女生，或是怕女生纠缠，便抓来她利用。
　　水蜜桃神色变换，沈葭有点儿心虚，躲开她不停扑簌，仿佛下一刻要沾染上泪珠的眼睛。

　　“下来吧。”池妄朝沈葭伸手，示意自己会接住她。
　　沈葭摇摇头，竭力想象生气中的女朋友该是什么状态，她提出另一个想法：“我把鞋脱了，你把肩头借给我。”

　　池妄顿时明白沈葭的意思，按照她的意愿，笔直站在墙边，让自己成为沈葭的人梯。
　　沈葭脱下脚上的运动鞋，借助池妄在下方，踩上他的肩头，从墙头下来。

　　穿上鞋，沈葭依旧不敢看女生那边，她于心不忍，一度觉得自己的行为相当恶劣，她其实没有必要帮池妄。
　　可能池妄察觉到她的意图，在她要张唇时，其中一只宽阔手掌握住她，轻微用了点力。

　　在这个夏天的尾巴尖上，沈葭的手心变得比原本更加闷热潮湿，还挟带了点儿紧迫。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眼角余光看向池妄的侧脸，心跳忽然停止了一拍。
　　这种不尊重她意愿的感觉，她竟然并不讨厌。

　　女生几乎要梨花带雨的脸并未取得任何成效，她眼看两人犹如恩爱情侣，居然手牵手，如同刻意在她面前炫耀。
　　心里顿时更承受不住，差点想放声哭出来，太欺负人了，怎么能这样？

　　女生转头就走，沈葭想和她解释，池妄威胁性地一直握住她手，等到女生的身影转过街角消失，堪堪松开。
　　沈葭松了口气，同时心里说不清楚，好像缺失了一小块。

　　“我帮了你这回，正好和昨晚你帮我的事扯平。”

　　池妄挑挑眉：“就这么扯平？”
　　沈葭心里像有无数的小鼓手在敲打心脏那面大鼓，紧张反问道：“不然呢？”

　　“我没记错的话，昨天我帮了你不止一次。”
　　沈葭：“……”

　　他难道打算提出更过分的条件？
　　沈葭为了防止这种可能，越过他身边，头也不回地朝前方奔去。

　　“你为什么逃课？”池妄的话声从后传来。
　　“没什么好上的。”沈葭竭力不让自己回头，大喊一声算是回应。

　　教室里逼仄压抑，她不要回去。
　　沈葭小跑着，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她回过头，幸而池妄还站在那里，忍俊不禁地观望。

　　她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从左到右在嘴边划拉了一条拉链——今天的事，我会保密。

　　池妄的眼睛在阳光底下闪烁色泽，脸庞镀上一层金辉，他拖着罕见的温柔调子：“你以后不要逃课，我们就算扯平。”

　　一时间里，沈葭不知道如何回应。
　　最终她扬扬手，再扯紧书包带子，转过身奔跑，再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