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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想叫你星星 ...


  •   很多时候,最大的变故往往只是一瞬间。

      正上方的那处洞穴,再也支撑不住,突然间轰地一声倒塌了下来,杨天心抬起头,便看到一块重逾千斤的巨石如流星般向她砸落下来!死亡的暗影在视野中越放越大,她看到周戴扑了过来,伸手欲拉,而杨天心几乎在一瞬间做出了抉择,毫不犹豫将她朝着相反的方向猛推了一把!

      下一秒,她的耳边就听到了骨头粉碎成渣的声音,该是要痛的,大脑却在那之前就贴心地切断了一切感知,疲软感袭来,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空中飘起混杂着血腥味的粉色湮尘。
      ——————————————————————————

      不知过了多久,杨天心慢慢睁开眼睛,刚一抬臂,钻心的疼痛便从肩膀上袭来,她熟知人体结构,只略一望,便知道一边的锁骨已经骨折了。但也只是骨折而已,比起被砸断脖子或者脑袋开花已经好了太多,她问周戴:“怎么把我拉出来的?”记忆中,自己是把她推开了才对。

      她听到周戴瓮声瓮气地回答:“背包。我把两个包都丢过去了,幸好垫了一下,再加上河水的浮力,石头没有一下子落实,只砸到了你肩膀。”

      不过,救了她的与其说是那两个背包,倒不如说是杨天心自己,是无数次应对危险的残酷训练,让她即使选择直面死亡,也用最大的本能下意识护住了头颈和胸腔,最终只伤到了肩膀。

      周戴低着头,继续闷声说:“这块石头太大了,它落下来之后,恰好堵住了河道。”她把昏迷的杨天心拉出来之后,蹚着水走了好久,才发现了这一处可以暂时休息一下的落脚地。“现在,河水似乎不再继续上涨了。”

      说完这些,她就不说话了,别过头去,不再看杨天心了。

      这是生气了,气自己当时推开了她,杨天心想着,就微微凑近了她一些,笑眯眯地说:“看起来,我命还挺大。”

      周戴依然不看她,兀自低着头,盯着暗河的水。

      杨天心就把衣服向下拉了拉,看到肩头一大片淤青,赤红中泛着紫黑,现在骨折了,应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动了,她想着,试着轻轻转动了一下,便吃痛嘶了一声。

      周戴回了头。

      然后马上又背过了身去,声音低低地,说:“包丢了,绷带和药都没了,……你就忍着吧。”语气中带着一点赌气的意思,但已经不再硬邦邦的了。

      杨天心眼中的笑意就更深了一点,索性蹚着水靠过去,拉起了她的手,一些手指划过掌心,再交叠进另一些手指,因为在河水里浸泡了太久的缘故,周戴的手依然是冰冷的,但能够摸得到柔软的皮肤和细细碎碎的纹路。潮落之后,暗河的水位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下落到了小腿的高度,浊浪一波一波推涌着,但已经不再凶猛了,前方的黑,似乎也融化了那么一点。

      过了一会儿,周戴轻轻地开口了,她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杨天心。
      ”
      “之前,我们被食人鱼包围的时候,你是怎么挣脱的?那些鱼,为什么会突然间自己散开呢?”

      这是个好问题,黑暗中,杨天心只能再次苦笑起来:“是我的血。”

      握在掌中的手指猛地缩了一下,被她眼疾手快地捉住了,索性就实话实说了下去:“那些鱼的确是发动了攻击,掉了一些皮肉,也见了血,但这些血洒在水中,一散开来,那些原本还疯狂往上扑的食人鱼们,突然间全都退开了,那时我就知道,或许是我的血起到了驱散鱼群的作用。”

      顿了一顿,她又默默地补充道:“阿戴,之前祭台上都有一颗孤零零跳着的心脏了,这样反常的事情都能发生,我的血恰好赶跑了这些食人鱼,也没那么奇怪啊,对吧?”其实,杨天心想起了在祭台上时所做的那个梦,想到了自己胸口上多出来的那个星点状的标记,想起了悬挂在冰柱上时不可思议的血液倒流,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一些变化,但不知道这变化是好是坏,最终的结果又是如何。

      但想归想,说出口的话就又是另一番意思了:“你看,我们只受了一点皮外伤,不仅拿到了碎片,还逃过了食人鱼,躲过了塌方和落石,这是好事啊,就像奇迹一样,对吧?”

      但周戴的关注点显然和她不同:“可是你还是挨了咬,两倍的。”

      杨天心:“……”

      掌心里的手又跑掉了。
      ——————————————————————————

      塌方停止之后,洞穴中重新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寂静,茫茫黑暗中,我们蹚着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皮靴踩在水中,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小小的银白色游鱼受了惊,从水底的岩缝中哧溜一下跑掉了。

      我的心里乱得很。

      从九月到十一月,我们就只出了两次任务,两次而已,她就已经伤了又伤,别墅里永远咕嘟咕嘟煮着药,祛疤膏刚抹好了旧伤,新的又来了,刘启恒说得对,执行者真是来卖命的,可是命要没了,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千辛万苦去挖这些劳什子碎片又有什么用呢?之前在波兰,她从树上摔下来伤了腿,虽然面上不说,但一连数天脸都白得像一张纸,现在,我又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被落石砸断了肩膀,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这次又要痛苦多久?又要吃下去多少止疼片?

      可我呢?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阻止不了她去拼命,也没办法成为那个力挽狂澜、救她于水火的人,甚至有时还会成为她的包袱和拖累,每每想到这里,我都不禁又难过又气恼,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根本不想做被拯救的那一个,如果危险注定避免不了,那我宁愿受伤的是我自己,我一面胡思乱想,一面闷着头往前走,一些眼泪悄悄流进了河水中。

      杨天心走在我后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小声地哼哼着,很疼的样子,我走得越快,她越是哼个不停,带着一点儿被忽略的、求安慰的委屈。

      好吧,当她吃痛的闷哼声再一次响起时,我深吸了口气,自知不敌,只好乖乖返回去扶她了,才把她的手臂小心翼翼架到肩膀上,杨天心就冲我抬了抬下巴,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阿戴,你真好。”

      唔,糖衣炮弹什么的,最腐蚀人的意志了,但不得不说,被她这样一夸,心情还是立马就好了那么一点点。

      现在,狂暴的潮水已经退去了,整个洞穴之前虽然塌陷了一半,但剩下的部分也还算稳定,暂时不会有继续垮塌的危险,而且,我们俩伤得也不是很重,还不至于失去行动能力,所以,就这样一直往前走下去,一定能找到出路吧,我默默地想着。

      结果,才走了两步,杨天心就毫不客气地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我的身上。

      感受到身上突然间狠狠一沉,我震惊之下,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你是伤到了肩膀又不是伤到了腿,没必要整个人都全部挂在我身上吧!”

      她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意:“怎么,撑不住啊?”

      我一咬牙:“怎么可能!之前都背过了,现在不过扶着走两步,撑得住。”

      杨天心嘴角笑容的弧度更大了,搭在肩上的手轻柔地绕过来,揪了揪我的发尾,痒痒的,我们就这样勾肩搭背,踩着水往前走,一步一步,把黑暗甩在身后。要是刘启恒在的话,一准会傻不拉几地戳穿说,我们杨组长多牛哔一人啊,什么事没见过,什么伤没受过,最能忍常人之不能忍了,所以,区区一个肩膀骨折算得了什么,所以,现在这个一路哼哼唧唧、要背要抱的人,一定是假的杨组长!但他现在又没在,再说了,谁叫杨天心和周戴两人,一个装傻充楞,另一个心甘情愿呢。

      寂静昏暗的环境中,白天与黑夜失去了分别,人很容易丢掉对时间的感知,在来到爪哇之后,我们一共在地下洞穴中待了多少天呢,8天?9天?又或许更久?与基地的联系断开之后,我已经逐渐记不清了,唯一感觉到的就是又冷又饿,细若游丝的困倦感慢慢,慢慢地缠绕上来。

      每当这时,杨天心就会用那只好着的手做一些事情,比如揉一揉我的肩膀,捏一捏我的腰,还有一次,她极其仔细地撩起了我一绺总是乱跑的头发,把它轻轻地别到耳朵后面去,手落下来的时候,又似乎摸了一下我的脸。

      她说:“别睡。”

      我说好。

      毕竟,虽然河水又脏又冷,但最大的热源,我已经抱在怀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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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啊走,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我看到了光。

      那光是毫无征兆地突然间出现的,一连串儿亮白的光点,像是一群跃出了水面的鱼,不断在眼前跳动着,在洞穴中折射出不同的形状和方向,活泼泼的,让人看了便心生欢喜,怎么能不欢喜呢,有光就意味着有出口,有出口就意味着我们有可能得救。

      我摇了摇杨天心,哽咽着,对她说:“星星,你看前面,有光了。”星星,是我曾在她房间里的小熊玩偶绶带上看到的名字,无论如何,不管那是谁送给她的小熊,我现在就是想这样叫她。

      杨天心半个身子靠在我的肩膀上,闻言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她受的伤远比我多和重,又在冰冷污浊的河水中浸泡了很久,之前的一些伤口已经感染了,一路断断续续出着血,并不致命,却在一点一点消耗着她的生命力,这一路走来,完全是凭借着无比顽强的意志力强撑着,才没有晕过去,她需要药和治疗。然而,我盯着那些亮白的小光点,心便往下沉了沉,白光还在跳动着,却开始一忽儿向左,一忽儿向右了,这种分散表明前方很可能存在岔路,但是,通往正确出口的路有且只会有一条,所以,在不清楚走哪里的情况下,我必须先去看一看。

      在队伍中的成员均受伤的状况下,让经验最丰富、活动力也最强的人先去探路,既能争取更多时间,也可以提前排除掉可能的危险,这是杨天心教给我的东西。

      我摸了摸杨天心的手腕,脉搏虽然细弱,但跳动得还算规律,她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我想着,索性将她扶着,靠在了一处水浅的岩石下,脱下外套裹在她的身上,说:“星星,你再撑一会儿,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我保证。”

      她慢慢睁开眼睛,先看我一眼,又望一眼自己肿得老高的肩膀,轻蹙起眉头,却向我微笑起来。

      “怎么,要去探路?”

      “胆子不小啊,翅膀还没长硬,就敢单飞了?”

      我对她说:“你睡一觉吧,但也不许睡太久,我一找到出口就马上回来,就像之前在弯曲森林里那样,这是现在最好的方法。”说完,又帮她把外套往紧里裹了裹,狠心不去看她的眼睛。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秒钟,河水的鼓荡声中,我听到她说:“好啊。”

      “不过,你可得快点,等久了,我会生气的。”

      我追随着这些光点向前走去,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满眼便都是闪烁的亮白,眼睛在昏暗不见天日的环境中待久了,乍一见光,泪水就像开了闸一样不停地流,经过一个转弯之前,我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她,杨天心正半屈着身子,倚靠在岩石下,神情虚弱而疲惫,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我知道,她不会睡的,她会一直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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