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绝手记》书斋小神仙

44、第四十四章 血腥盛宴

　　死寂一片的洞穴中，我们三人蹲在一起，围成一圈，格勒努尔躺在一块岩石的凹陷处，上山时带的砍柴刀丢在一边，他还活着，但已经虚弱不堪了。

　　他一条腿上的血肉，已经从膝盖处齐刷刷地消失了，只露出森森白骨，想来是泥潭中的腐蚀液，他的身上还有许多其他的伤痕，不知道从何而来，但已经鲜血淋漓了，我无法想象，他是如何拖着这样一具身体，一路走到了这里。

　　幸好，我们背包中的伤药还很充足，杨天心为他紧急止了血，又补充了一些葡萄糖，他的脸上才有了些微微的血色。

　　帕姆跪在他的身边，抱着他的头，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她找到了阿爸，但阿爸却已经伤成了这样，她的肩膀耸动着，发出静默的哭泣声。

　　格勒努尔费力地半抬起身子，抚摸着女儿的脸，他的脸上闪烁着无比复杂的神情，或许，正是由于对女儿的思念，才支撑着他一路走到了这里。然而，他若是知道，帕姆是为了找他，才主动跳下了危机四伏的魔鬼洞，恐怕会自责到崩溃吧。他流着泪，却毅然决然地将帕姆推向我们，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无声的恳求，我们素未谋面，但我知道，他希望我和杨天心能带着她的女儿走出去，把她带回到阳光照耀的大地和人间。

　　杨天心在他身边蹲下，用口型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我们一起走。”

　　他看懂了，流着泪，却突然伸手指向了我们的头顶，摇了摇头。我顺着他的手看上去，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格勒努尔似乎在惧怕着什么，他不愿拖着受伤的身体成为负累，只是不断催促我们快些离开。在这个失去声音的洞穴中，交流变得格外困难，格勒努尔显然是想告诉我们些什么，但他发不出声音，只能不断用手指向头顶，很明显，那里有东西。

　　杨天心扭亮手电筒，向上照去。

　　洞穴太黑，也太高了，借助手电微弱的光，也只能勉强看清一些轮廓，那似乎依然是一块块的岩石，形状不一，大小不等地拼接在一起，有黑色，也有暗棕色，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格勒努尔为什么会害怕头顶呢？

　　我还在疑惑，杨天心却突然灭了手电，扯着我的手腕蹲下，朝我做了个“嘘”的动作，我能看到，她的脸色似乎有一点苍白，格勒努尔流着泪，颤抖得更厉害了，他费力地把帕姆推进了岩石的缝隙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

　　杨天心蹲在我身边，我比着口型问她：“怎么了？”

　　她也用口型回我：“准备好”，然后慢慢抬起手，摁灭了我头盔上的探照灯，洞穴中顿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一个冰凉的东西塞到了我的手中，是枪。

　　我睁大眼睛，努力看向头顶上方。

　　原来，洞穴中并不是完全漆黑一片的，再坚硬的岩石也会有缝隙，当所有人为的亮光都被灭掉之后，就有一些来自外界的暗光透过了缝隙，轻轻浅浅地洒落下来，这些光线格外微弱，甚至十分黯淡，但它们的效果却和手电筒与探照灯完全不同，借助这些自然界的微光，我第一次看清了头顶的真相——

　　头顶那些深浅不一的色块，根本不是拼接在一起的岩石，而是一只只紧靠在一起的巨大的黑色蝙蝠！它们头挨着头，脚挨着脚，一动不动，就这样倒吊在洞穴顶部，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只消看一眼，就令人疯狂地起鸡皮疙瘩。所以，我们刚才居然一直走在密密麻麻的蝙蝠堆下面，却浑然不觉，大概是由于洞穴中失去了一切声音，再加上人造光产生的盲区，让我们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危险。

　　帕姆也看清了头顶的景象，她猛地捂住了嘴，喉头涌动着，就要呕吐出来。我和杨天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强烈的紧张，她慢慢将弹夹推入枪膛，拉开了保险栓。头顶的蝙蝠，似乎一直在沉睡，每一只都一动不动，用黑色的翅膀遮住了身体，但从格勒努尔的反应来看，这些生物不会一直沉睡下去，离它们彻底醒来，已经不远了。

　　头顶上方的黑暗中，突然间，亮起了一个猩红色的光点。

　　光点是黑色蝙蝠的眼睛，它们在黑暗中闪烁着红光，仿佛昭示着一场屠杀的到来。一个光点，再一个光点，然后又是一个，不过几息的时刻，我们的头顶就变成了一片猩红色的海洋，这些面容丑陋的生物从沉睡中苏醒，一个接一个张开翅膀，露出了满口尖利的牙。

　　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巨大的蝙蝠，绝不会是素食主义者。

　　格勒努尔抱着帕姆，紧紧缩在岩石的缝隙中，这里有一个向内的凹陷，勉强能够起到遮蔽的作用，但此时挤了我们四个人，空间就明显不够用了，我和杨天心紧靠着彼此，只能勉强用背抵住岩石，等待着即将前来的战斗。

　　蝙蝠群的第一波攻击，很快就到来了！

　　一只巨大的蝙蝠猛地俯冲下来，一头撞在了我们头顶那块凸起的岩石上，力道之大，整个洞穴都好像抖动了一下，岩石的碎末落了一地。那蝙蝠滚落在地上，竟然毫发无伤，飞快地用翅膀撑着身体翻转过来，便朝我们猛扑过来，它的口中布满了刀子一样锋利的牙齿！

　　杨天心手中的枪管射出一道火星，瞬间击中了这只蝙蝠的心脏，顿时在空中爆出一大团血花，它被子弹击得飞落出去，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然而，一只新的蝙蝠几乎瞬间出现，踩着死去同伴的尸体，龇牙咧嘴地扑上来，又是一枪！一道火星，一颗子弹，一具尸体。

　　更多的蝙蝠俯冲下来，一只接一只撞击着我们头顶的岩石，石块摇摇欲坠，碎块和粉末噗嗤嗤掉落下来。这块巨大凸出的岩石，现在勉强充当了我们四人的遮蔽物，可它支撑不了多久，一旦完全碎裂，我和杨天心就会彻底暴露在蝙蝠群的攻击范围内。

　　吸血蝙蝠疯狂地发动攻击，我和杨天心不敢懈怠，只能一刻不停地开枪射击，我的虎口都被震得发了麻，这样下去不行，洞穴里的蝙蝠少说也有上百只，等到子弹用完，我们就会瞬间成为待宰的羔羊。

　　格勒努尔搂着自己的女儿，眼泪止不住地流，他身上那些骇人的伤口，就是被这些可怕的蝙蝠撕咬出来的，之前那次攻击，他侥幸找到了这块可供藏身的岩石洞，蝙蝠群又恰好集体陷入了沉睡，他才勉强保住了性命。他原本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孤独地死在黑暗中了，可没想到我们也会来到这里，还带着帕姆，想到女儿就要跟着自己一起送命，他几近崩溃，痛苦地嚎啕大哭起来。

　　反倒是帕姆止住了眼泪，她已经从最开始的惊恐中缓了过来，意识到了我们现在的处境，她伸手抹去父亲脸上的泪水，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毅然决然地拿起了格勒努尔丢在地上的砍柴刀，钻出了小小的岩洞。

　　帕姆对我们比出了一个口型：“我来帮忙。”

　　伤口中散发出的鲜血的味道，于蝙蝠而言无异于开饭的铃声，它们饿极了，极度渴望着新鲜的人的血肉，有一些等不及的蝙蝠，甚至直接扑向了同伴的尸体，大口啃噬起来。一只吸血蝙蝠狠狠撕开了另一只的肚子，拖出一大堆血淋淋的肠子和内脏，一边大口吞咽，一边冲着我们张开满口利齿，杨天心毫不犹豫，一枪洞穿了它的头。

　　咯啦，头顶的巨岩，终于不堪重负，裂开了一道缝隙。蝙蝠们更加兴奋了，仿佛已经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美餐，它们闪着猩红色的眼睛，加速了撞击。

　　一只格外巨大的蝙蝠俯冲下来，扑向我们的脸，我和杨天心几乎同时扣下了扳机，糟糕，没有子弹了！来不及更换弹夹，蝙蝠就已经冲到了眼前，我甚至清晰地看到了它大张的嘴中滴下来的口水，一股腐肉的气息冲进了鼻子里。

　　电光火石间，帕姆抡起柴刀，狠狠朝它砍了过去！这只蝙蝠冲得太猛，也太快了，它甚至来不及刹车，就一头撞上了锋利的刀刃，顿时惨叫一声，被从身体中间劈成了两半，血淋淋的内脏掉了一地。帕姆哇地呕吐起来，被熏地眼泪狂掉，却依然紧紧握着砍刀，拼命挥舞。

　　这点时间，已经足够我们换好弹夹了，杨天心砰砰两枪，打死几只蝙蝠，我一脚踢飞尸体，一群蝙蝠瞬间覆盖了上去，等到再散开时，地上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一滩半干的血迹。

　　杨天心从背包里掏出一把猪肉脯塞给帕姆，她心领神会，使劲扬手丢出一块，顿时有一群蝙蝠调转了方向，朝着猪肉脯扑去，杨天心趁机开枪，一直冲在最前面的蝙蝠被瞬间爆头，温热的血淋上了肉脯，后来的蝙蝠顿时蜂拥而上，席卷了它的尸体。帕姆再丢，杨天心再射，渐渐将蝙蝠群引开了一段距离，我们也稍微有了一点喘息的时机。

　　备用弹夹，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必须在子弹打光之前，找到脱身的办法。

　　已经离开的蝙蝠群，又开始重新朝我们聚拢，几块小小的猪肉铺，远远无法满足这些嗜血生物的胃口，它们想要的，是我们。

　　我一边开枪，一边飞速思考，什么东西能够驱散蝙蝠呢？巨大的声响吗？可这个山洞早已吞噬掉了任何声音，蝙蝠们排除了声响的干扰，简直是个天然的猎场。那么，强光呢，可是，手电筒和探照灯的光亮，远远达不到驱散整个蝙蝠群的强度，它们的数量太多了，这时候的一点亮光，只会让我们成为活靶子，吸引来更疯狂的攻击。

　　其实，还有一样东西能够最迅速的杀伤蝙蝠，有了它，我们可以马上解围。

　　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