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绝手记》书斋小神仙

43、第四十三章 滴水岩

　　嘀嗒，嘀嗒，又是那股熟悉的水流声，我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便有一道温润的光倾洒而下，驱散了梦中黑暗的阴霾。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感觉喉咙里像冒着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们在最后一刻逃离了那个黑暗的山洞，我，杨天心，还有帕姆，我们都活下来了！

　　脚边放着那个小小的氧气袋，已经用过了，只是不知是给谁用的，帕姆躺在我的身旁，依然昏睡着，不过神情平静，想来没什么大碍，对了，杨天心呢？

　　我扭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细细的小溪，正蜿蜒着流淌在一片小石滩上，视线继续向前，就看到清澈的溪水边，此时站了一个人，她似乎正在清洗，慢慢背对着我脱去了身上的防护服，然后依次脱下外套，衬衣，背心，清亮的光线下，一大片雪白的背部肌肤就这样跳入了我的眼睛！

　　我瞬间回了头，只觉得心跳得飞快，这个小器官好像下一秒就要罢工了一样激烈搏动着，惹得耳机那头的刘启恒嗷嗷直叫。我一把扯下耳机，丢在了地上。

　　这下，耳朵里总算安静了，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放起了烟花，想到刚才看到的她挺拔的背，雪白的肌肤，流畅的肌肉线条，顺着笔直的脊椎一路向下，微微凸起的尾骨最终滑进了裤子里，忍不住条件反射般咽了一下口水。

　　杨天心都看过我洗澡了，那我现在看看她的背，好像，也不算太过分？

　　本着公平交换的原则，我大着胆子回头，结果恰好看到她一把拎起外套，迈开腿朝我走过来。？？？怎么会这样！这才几分钟，她就洗完了？

　　我只好默默低头，打算装作刚醒来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在了我眼角的余光中，头顶响起杨天心清冽的声音：“你怎么了？”

　　我有点迷惑，只好努力掩饰心虚：“啊，什么怎么了？我…我就刚醒。”

　　她的目光从我脸上扫过，又看了一眼被我丢在地上的耳机：“我刚擦了擦身子，大刘就在那头鬼哭狼嚎，说看到你数据狂跳，让我赶紧来救你，结果我一回来，你才刚醒，耳机也丢了，还在这儿…玩小石头？”

　　我垂死挣扎：“肯定是他的数据有问题，要不就是我做了个可怕的噩梦，反正我刚醒。”

　　杨天心轻叩了两下耳机：“大刘？”

　　刘启恒含含糊糊地说：“那啥，老大，信号突然不太稳定，我去修复下。”他大概也意识到了什么，火速下线安静如鸡，勉强帮我保住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杨天心没说什么，在我身边坐下，递过来一瓶水：“给，先润润嗓子。”

　　瓶中的清水闪烁着透明的光泽，我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喉咙火烧火燎，赶忙接过水瓶，连着灌了几大口，杨天心在一旁看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去小溪那里洗把脸吧，蹭了好多灰，都成花猫了。”

　　帕姆也醒来了，涨红着脸咳嗽起来，她还没从之前的缺氧中缓过来，杨天心连忙给她递水，又掰了块巧克力给她补充能量，我扭头看着她们，这才有了种劫后余生的真实感，这里依然是魔鬼洞的内部，但我们毕竟已经离开了黑暗的、充斥着污泥和腐蚀液的第一洞穴，没有变做泥潭中三具新的白骨，阿门。

　　我站在小溪边，掬起一捧水。

　　水滴自指尖滑落，带来清凉的触感，凑近鼻尖时，甚至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清甜，谁能想到，在这阴森可怕的魔鬼洞中，竟也有一片平坦的小石滩，和一条清澈的小溪呢？只是，水从哪里来？

　　嘀嗒一声，一滴水从空中落下，打湿了我的额头，我愣了愣，慢慢抬起头。

　　就在我的头顶，距离地面数十米高的地方，垂落着一块巨大的奇特岩石，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岩石四周空无一物，竟像是凭空悬浮着一样！它的形状就像是一把倒过来的勺子，上宽下窄，最下面已经成了一条细线。经年累月，魔鬼洞外的雨水和露珠聚集在这块奇特的岩石上，顺着岩石下端这条细线一般的通道滴落，一滴一滴，最终汇成了一条美丽的、清澈的小溪。

　　帕姆也走过来，用小水壶灌了一壶溪水，她抬起头看着这块巨大的滴水岩，轻轻说：“好美啊，如果阿爸也能看到这样的景色，该多好，呜…”，她忍不住抽泣起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赶忙对她说，我之前在暗红色的洞壁上看到了刀砍的痕迹，说不定，你的阿爸也找到了离开泥潭洞穴的方法，说不定他真的已经看到过了美丽的滴水岩，而且现在很可能就在前面的某个地方，正在等着你去找他呢。

　　帕姆抹去眼中的泪水，她点点头，紧紧握住那个烧了一半的、黑乎乎的香包，她对我说：“我相信你，阿爸一定在前面等着我。”

　　杨天心重新背起了背包，走到我们身边：“走吧，我能感觉到，我们离它还有一段距离。”

　　我知道，杨天心口中的它，就是我们要寻找的青铜碎片，它很可能就是魔鬼洞诞生的原因，所以，只有尽快找到并封存碎片，这一切才会真正停止，爪哇岛的居民也才能远离死亡的侵扰，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

　　短暂的修整过后，我们继续向前，杨天心打头，帕姆在中间，我走在最后，滴水岩所在的洞穴是魔鬼洞的第二个副洞，根据出发前得到的资料，整个魔鬼洞是由六个相连的喇叭形谷洞组成的，也就是说，想要找到青铜碎片，想要真正从这里走出去，我们必须依次经过六个未知的副洞穴才行，在未知的前方四洞中，我们还会遇到什么呢？没有人知道。

　　离开滴水岩后，不过短短十几步，四周就已经黑到了不得不打开探照灯的地步了，阴冷潮湿的寒气从地下渗透出来，钻进人的身体里，每走一步都会冻得发抖。借着探照灯微弱的光芒，我看到四周全是漆黑坚硬的岩石，它们的形状乱七八糟，有的凸起一个尖锐的角度，有的又向内凹陷了下去，能容纳人通过的小道，变得格外狭窄，第三个谷洞，似乎格外逼仄。

　　我的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腐肉味，它提醒着我，这个洞穴，应该十分危险。

　　危险会出现在哪里呢？我环顾四周，没有人，也没有任何活物，视线所及全是黑漆漆的岩石，它们虽然奇形怪状，但的确是石头无疑，目前为止，除了脚下的路有些窄和滑之外，似乎就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可是，我却开始有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淡淡的违和感，在我们不断往前走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强烈，就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毒蛇，正藏在黑暗中盯着我们，而我们却浑然不知，正在一步步走向它的老巢。

　　杨天心猛地停住了脚步，她身后的帕姆不明就里，也愣愣地停下来。

　　杨天心转过身，对我们说了一句什么，但可怕的是，我清楚地看到她的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我想问她：“你在说什么？”可一张嘴，却发现自己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从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就像被海绵吸走了一样，失去了踪迹。帕姆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望望我又望望杨天心，焦急地说了一大串话，然而，我却什么也听不见，这一刻，世界陷入了完完全全的寂静。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了之前的那种违和感来自何处，从我们离开滴水岩，走进第三洞穴开始，四周就变得格外安静，然而这种安静绝不是正常的，因为我们甚至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也就是说，洞穴吞掉了所有的声音，我们被丢进了一个完全静默的世界中。杨天心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不再试图说话，向我指了指耳朵示意，我也点点头。

　　但帕姆还没有意识到洞穴的不对劲，她以为自己的耳朵突然聋了，顿时急地直掉眼泪，甚至使劲喊了好几声，当然，这些叫喊声落在洞穴中，依然是寂静一片，杳无回音。杨天心搂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她，又苦于说不出话来，只好用两只手轮流着比划，好半天才让帕姆反应过来，止住了眼泪。

　　唔，我为什么没有觉得是自己聋了呢，因为耳机那头刘启恒的鼾声一如既往的响亮。

　　长期处在纯粹无声的环境中，人的精神是会崩溃的，一个能够吞噬声音的洞穴，或许不会给我们的□□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只要停留的时间超过了人体承受的极限，就很有可能陷入颠狂和错乱。

　　在征得杨天心同意后，我分了一只耳机给帕姆，听着那头传来的如雷的鼾声，她迅速露出了无比幸福的笑容。大概刘启恒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的鼾声也会变成一个远在他乡、素未谋面的少女的精神支柱吧。

　　蜿蜒的小道，湿冷的寒气，漆黑的岩石，前方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尽头，我走在最后，忍不住有些微微的烦躁，就在这时，突然有什么东西一把抓住了我的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满是鲜血的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手猛地一扯，我顿时失去了平衡，踉跄着摔了个马趴，出于本能“啊”地大叫了一声，结果张开嘴才意识到发不出任何声音，内心骂娘无数，只好眼睁睁看着杨天心和帕姆越走越远。

　　血手拽着我的脚踝使劲向后扯，我哪能由着它来，登时摸出小刀，举手欲扎，却突然醒悟过来，等等！能流血的，五个指头的，能抓能拽的，这是个人的手啊！在这个洞穴里，除了我们三人，还活着的，会是谁呢？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心脏开始砰砰砰地跳起来。

　　顺着血手的方向，我看到，在一块黑色岩石的凹陷处，正躺着一个人。我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那是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但我知道他是谁。

　　他是格勒努尔，是帕姆一直在找的阿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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