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绝手记》书斋小神仙

15、第十五章 星星

　　在这漫长的一天中，先后经历了杀人的白雾、防不胜防的沼泽和凶狠的蜥蜴，每个人的状态都差到了极点。现在，这片狭小的避风林地上，我们终于有了一个短暂的可供喘息的时机。

　　火堆呼呼燃烧着，烤肉在架子上滋滋作响，金黄色的油水从肉块中溢了出来，勾得人饥肠辘辘、馋虫大动。至于这肉是从哪里来的嘛——

　　两小时前。

　　蜥蜴群撤退后，我们狼狈不堪地站在沼泽边上，脸上染着血，背包丢了满地，火把弄折了两根，脚下还横七竖八堆满了火焰蜥蜴的尸体。激烈的战斗抽空了体内的每一丝力气，所有人都是一脸呆滞，仿佛大梦初醒般惊魂未定。

　　直到多莱一抽鼻子，小声咕哝道：“好香。”

　　顺着他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脚下，被火把点燃的蜥蜴尸体上。

　　没记错的话，人类最初使用火时，一项很重要的功能，就是炙烤熟食。

　　总之，在小眼镜一番云里雾里的解释之后，我们只听进去了一点，那就是这些蜥蜴，没毒，能吃。一听这个，多莱立马满血复活，连屁股上的伤都顾不上了，一边吭哧吭哧地捡起那些个大肉肥的死蜥蜴往背包里塞，一边咬牙切齿：“该死的臭爬虫，咬了爷的屁股还想跑，看我今晚不吃它十个八个的！”

　　于是，怀着不吃白不吃、吃到就赚到的恨意，这些死去的火焰蜥蜴，被我们剥皮挖心，开膛破肚，剔出肚子和大腿上白嫩紧致的肉，抹上油撒了盐，从凶巴巴的火蜥蜴变成了香喷喷的烤蜥蜴。而且说实话，与味同嚼蜡的豌豆罐头和压缩饼干一比，滋滋流油的烤肉，绝对称得上一顿难得的美味。

　　我正坐在火堆前啃一只蜥蜴腿，叮的一声，刘启恒居然上线了。
　　他一出现就问我：“怎么样怎么样，你们找到东西了吗？”
　　我实话实说：“东西没找到，但挨了不少咬。”
　　刘启恒：“？？？怎么说？”
　　于是我费尽口舌，向他解释了一通我们是如何陷进沼泽，又是如何苦战蜥蜴群的事情。
　　刘启恒：“哇塞，听起来好可怕。幸好我睡着了，没听见你们的惨叫。”
　　我有些无语，这个人，上班时间摸鱼睡觉就算了，还非要说出来气人。
　　他又说：“不过你们也算没白挨咬，这不是有烤肉吃了么，不亏，不亏。”
　　我稍稍得到了一点安慰，然后顺便问了一嘴他晚餐吃的什么。
　　然后我就听到刘启恒响亮地砸吧了一下嘴：“哦，你说我啊，我吃的是麻辣串串和牛肉小火锅。”哪怕隔着耳机，我都能想象到他那副欠打的神情。
　　于是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啪一声掐断了和他的通话，并打算把他拉进我的永久黑名单。
　　成都郊区，正和齐珊面对面坐在火锅店中涮毛肚的刘启恒一脸疑惑地抬起头：“齐总监，你说周戴哪来的这么大火气啊，我也没干什么招惹她的事吧？”
　　齐珊淡定地抿了口啤酒：“或许这就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吧，咳咳，咱们吃肉，吃肉。”

　　我挂断和刘启恒的通话，正想去找点盐巴当佐料，忽而看见杨天心站在帐篷口冲我招手，似乎有什么事情。

　　我举着肉串走过去：“怎么了？”

　　她看了我一眼，说：“先进来。”然后一把将我拉进了帐篷里。

　　帐篷是新支的，之前被巨蟒弄断的轴骨已经接上了，文森特还专门用铆钉加固了一番，看上去比原来的还要结实许多。我一进去，就看见小桌子上放着些药瓶、纱布和棉花，正疑惑间，便听见杨天心干脆利落地说：“脱裤子。”

　　我：“啊？”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口齿清晰地重复：“别磨蹭，快点脱裤子。”

　　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干…干什么？你要睡觉了吗，我…我过一会再…”

　　她嗤地笑了一声，伸手在我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想什么呢？让你脱裤子，是要给你上药。”

　　她冲我扬了扬下巴，我才后知后觉想起后腰上的伤口，的确是该快点上药，防止感染，就磨磨蹭蹭地解开裤带，而她已经拿了药瓶和棉花走了过来。

　　我看着她走近，莫名有点心慌：“要不，要不，还是我自己来？”

　　她瞪我一眼：“你后背上又没长眼睛，抹错了地方还浪费我的药，我帮你上药，一步到位。废什么话，快点转过去。”

　　我乖乖转身，她一手扶着我的腰，一手轻轻将我的裤子往下褪。之前一直穿着裤子时不觉得这伤口要紧，现在一脱，才发现渗血的地方已经有些粘在了皮肤上，随着衣服的撕扯传来阵阵痛感，我忍不住“嘶”地闷哼了一声，她皱了皱眉，动作放轻了一些。

　　折腾了好一会，裤子总算是脱了下来。

　　娇嫩的臀肉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我感到耳尖有些发红，忍不住微微侧了点头，看到杨天心正贴着我的后背站着，冰凉的药膏骤然沾上后腰的肌肤，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她的指尖划过的地方，却又像是着了火般，蔓延出一股奇异的温热酥麻，我咬牙忍着，等她把药抹完，耳朵却早已红透了半边。

　　好在她动作麻利，很快就收了药瓶，在伤处裹上干净柔软的棉花，然后用指尖在我后腰处轻轻点了点：“你出了不少血，不过伤口并不深，多抹几次药就能好。”

　　她开口时，若有若无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垂，一直痒到了心里去。

　　等到她转身时，我几乎是用光速穿上了裤子，并且开始庆幸之前早早掐断了和刘启恒的通话，不然，要是被这家伙听见了杨天心在大晚上叫我脱裤子，估计会用熊熊的八卦之火直接烧死我。

　　上药的这会功夫，肉串已经干了，我拿起来咬了一口，硬的弹牙，干脆就丢在了一边，走出帐篷。

　　篝火还燃着，帐篷外却已没什么人了，夜色浓重，隔着帐篷都能听到其他人此起彼伏的鼾声，吸取了之前夜晚遇袭的教训，我们约定好了轮流守夜，至少保证有一个人醒着，我和杨天心负责的是今晚的前半夜。

　　我找了条草席铺在地上，枕着手臂，在篝火旁就地躺下。

　　沉甸甸的黑夜里，那些张牙舞爪的扭曲树干终于彻底融进了夜色的帷幕，轻轻一吸，夜晚清冽的空气便润染了整个肺腑，四周静谧却不死寂，不时能听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隐隐约约的窸窣声，或许是几只小型的啮齿动物，正在黑暗中出门觅食吧，在这样的夜色下，我的内心竟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而那暗沉的天幕中，正挂着一颗明亮润黄的星星，美的教人移不开眼睛。

　　身边传来几声响动，我回过神，是杨天心走了过来，她在我身旁坐下，开口问道：“还疼吗？”

　　我知道她问的是我腰上的伤口，就冲她摇了摇头，刚才抹的药见效很快。

　　她弯了弯眼睛，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朝我靠近了一些，于是我又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似乎还混合着一些森林中青草的气息，在幽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好闻。这几天我们在森林中摸爬滚打，根本没机会洗澡，每个人都弄的一身汗和泥，可她居然还是这么香喷喷，简直令人嫉妒，这样想着，我忍不住又偷偷向她凑近了一点，并使劲抽了抽鼻子。

　　再抬头时，便看到了她流畅的侧脸线条，如水的月光滑过她挺拔的鼻梁，紧抿的唇线，瘦削的下颌，最终顺着修长的脖颈悄无声息地滑落进了衣领中，我一边偷看一边心想，真好看啊，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然后一件外套便兜头盖了下来，将我整个人裹在了里面。

　　我一脸懵地探出头来，便看到她勾了勾唇，声音似乎也带上了笑意：“很晚了，你睡吧，我来守着，有事再叫你。”

　　我愣了愣，正想说我其实不是很困，就听到她一声轻斥：“还看，闭眼。”

　　我乖乖闭上眼，过了几秒却又忍不住偷偷睁开，小声狡辩：“我刚才在看星星。”

　　她没吱声，却伸手过来，帮我掖了掖衣角。

　　于是，我重新闭上眼睛，嗅着她外套里暖香的气息，无比安心地昏昏欲睡。

　　其实呀，我刚才没有说谎，我的确是在看星星，只不过是，星星恰好落在了我的身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