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期已了然》小楼西汀

14、未归

　　“怎么这么晚才来？小心我把你的酒给卖了！”安宁从吧台下面小心翼翼地端出一个瘦长玻璃瓶。

　　“我想着你要带走，所以就直接放到瓶子里了，有没有很贴心？”

　　覃然没有表情，只猫腰过去仔细地看：玻璃瓶小巧玲珑，大约有两杯不到的分量，瓶中液体介于浅蓝和蓝色之间，在吧台侧方灯球照耀下闪着微弱的蓝光，神秘且诱惑。

　　“谢谢你安宁。”

　　安宁瞄了眼对面那张略显疲倦的脸，反应怎么这么平淡？还以为她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呢……当然依她的性格不会真的跳起来，但也不至于闷闷不乐吧。他凑到覃然跟前：“怎么，不满意？”

　　“没有，谢你还来不及呢。”

　　“那你怎么这个反应？利用完我的手艺就又把我划为陌生人那一列了吗？”

　　听到他的调侃，覃然自嘲地撇撇嘴，眼神又落在酒瓶上，“安宁，你好不容易调的酒，怕是送不出去了。”

　　“啊？你们分手啦？”

　　“她……可能和别人在一起了。”

　　安宁放下手中的酒杯，俏声问：“他背叛你了？”

　　“没有，我们还没有开始。”覃然哼了一声，背叛倒算不上，毕竟还没有和陆语嘉表明心意，但被城烁捷足先登的感觉实在不是滋味，现在看来也确实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

　　“哦，暧昧期啊！”安宁好像明白了什么，“我跟你讲，可能就是你们俩拉的战线太久了，她为了气你就先和别人好了。”

　　“呵，你这什么思路。”

　　“我说的是真的，影视剧都这么演。相信我，明天，要不就今晚把我费尽力气精心调制的酒给他喝，然后再灌醉他，然后孤男寡女，然后就有一个和你一样高冷的宝宝了，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哈哈哈哈！”

　　“……”覃然已经想趁早结束同一个神经病的对话了。

　　“吼吼吼……”笑够了的安宁才发现某人的脸拉得老长，立马恢复正常，继续磨冰球。

　　“既然你喜欢他，就告诉他呀，让他知道在他身上付出真心的人到底是谁。”

　　“……现在还来得及吗？”

　　“等到他下决心离开你的时候，那才是改变不了了。”

　　覃然盯着玻璃杯中摇晃的蓝色液体，细细想想，安宁说得也对，应该让陆语嘉知道她喜欢她，爱她，想和她在一起，不然等到她真的和城烁在一起就晚了。

　　“我知道了！”覃然对安宁报以微笑，猛地站起身来。

　　“哎呀没事，什么时候把你男朋友带来让我看看？”

　　一听这话，她的眼神尴尬地晃了晃，攥着酒瓶的手不禁扣紧。

　　安宁，我喜欢上的，是女生，我是不会有男朋友的。

　　“我先走了。”

　　安宁盯着覃然消瘦的背影，脸上的玩世不恭迅速消散。如果自己也能早些给白童一个答案，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

　　安宁低下头，将溢满悲伤的脸隐藏在酒吧灯光的缝隙里。

　　一切都没有如果，迟到的人终究没有资格再说后悔。

　　这边，城烁陪陆语嘉慢慢走回学校，一路上陆语嘉心事重重，满脸忧愁。

　　作为局外人，他当然清楚陆语嘉在想什么，知道她在担心谁，也明白喜欢陆语嘉的人是谁，这是属于她们两个人的羁绊，纵观所有地方，哪里都没有容得下他的角落。

　　但是，他不会说出口，不会主动提点身处迷雾中心的陆语嘉。

　　因为，他不愿就这么轻易放弃，他要和那个人公平竞争。

　　“语嘉，回去要吃点东西，早些休息。”

　　女生仍旧是耷拉着头，一言不发。

　　得不到回应的城烁叹了口气，上前摸摸她的脑袋，挤出个笑容：“好了，别太担心了，有什么事打电话，我先走了。”

　　城烁走出几步后陆语嘉才缓缓抬起头，红通通的眼睛望着他高瘦挺直的背影，心中做了决定。

　　“阿城！”

　　“怎么了？”

　　望着和覃然完全不相像的眼睛，陆语嘉深吸了口气，大声喊到：“我答应你，做你的女朋友！”

　　城烁一愣，没想到她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给出答案，虽然是他想要的回答，但……

　　慢步回到陆语嘉面前，他收起嘴角微笑，眼睛清澈明亮，温柔的声音中满是真挚：“对不起语嘉，你不能做我的女朋友，至少现在不能。”

　　“啊？”

　　“因为……”城烁的目光像是要探寻些什么般深陷陆语嘉的眼底，“因为我知道你现在想的人是谁。”

　　温柔低语却如同冷箭般刺在陆语嘉耳边，疑惑的话卡在喉咙无法开口，刚刚镇静下来的思绪一下子慌乱得不成样子，心中的防备瞬间让她拉远了同城烁的距离。

　　感觉到她眼睛里的惊讶至疏离，城烁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但还是稳住情绪解释道：“语嘉，我想要的是你的真心，不能趁人之危。”

　　“我先走了，别忘了后天来看我们的比赛。”

　　定定注视城烁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陆语嘉的泪水又不受控制地的滚落下来。

　　此时她的心头充斥着伤心、委屈、后悔和害怕，百般滋味无情交杂。

　　说不出道不明，只能通通从眼睛里发泄似的流淌出来，暴露在沉寂哑然的空气中。

　　同他们相隔不到十米的拐角处，从酒吧跑回来的覃然气喘吁吁地望着两人，虽然她已经不想再亲眼看到两个人在一起的场面，但当那句“做你的女朋友”顺着入夜的凉风清晰传来时，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化成一道惊雷炸在覃然脑中，双腿突然瘫软下来，她连忙伸出右手用力扶着砖墙，好让自己站稳些。

　　拐角凹凸不平的砖棱硌得掌心生疼，但她此刻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为了避免再次看到相拥的场景，覃然终于重重垂下头，转身踩着软绵绵的脚步落荒而逃。

　　月光努力的四射在无尽黑幕上，那么亮的光却还是被夜无情吞没。风凉飕飕地穿过覃然，吹乱了她的一头短发，吹走了眼角闪烁的泪珠。

　　回到酒吧，安宁已经和别人交了班，新来的调酒师小凡和覃然并不熟悉，看着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当招待客人默默倒了半杯啤酒推到她面前。

　　覃然盯着杯子里橙黄色的液体看了半晌，想起和陆语嘉做的独自不喝酒的约定，握紧杯沿，仍是端起来往嘴里灌了下去。

　　在冰冷的温度里覃然好像找到了为胸口取暖的方式，不断地重复着仰头吞咽的动作，明明喝了很多，意识越依旧清醒如常。

　　这是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在这里喝酒，每天面对那些惆怅忧郁和胡言乱语的酒客，她都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内心深处还带着些狂妄的看不起，只认为这是一群抱怨生活疾苦，贪恋享受的酒色男女。

　　如今揣着真真切切的打击坐在这儿，她突然明白了他们的语无伦次，为什么笑着笑着又会哭起来。

　　原来爱人无果，便只能拼命的摧残自己。

　　为什么不醉呢？

　　和陆语嘉初次见面的生分，第一次牵手的触动，一个饭桌吃饭时的尴尬到慢慢的不可或缺，游玩石城各个地方的欢乐，带着酒精不明意向的吻，每天兼职回来观赏的安静睡颜，每一次深入对视时加速的心跳……

　　和她有关的所有画面统统涌现在眼前，说过的话，大笑的声音，洋溢着幸福的眉眼像气球一样飘在覃然脑子里，逐渐膨胀，顶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覃然用指节使劲按着穴位，一手端起酒杯又猛喝了两口，想要借酒精的力量灌醉疼痛的神经。

　　“咳咳！咳咳！”

　　被呛住的覃然弯下腰捂着嘴一阵猛咳，咳得眼泪都流出来，牵动着装满回忆的胸口骤然缩紧。顺着吧台滑坐在地上，她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喃喃道：“为什么不醉呢……为什么……”

　　覃然在想，或许喝醉了的她会有勇气大声告诉陆语嘉：我，覃然爱上你了！

　　因为爱上你，所以请你等等我，请你不要和别人在一起好不好……

　　“呵呵……哈哈哈……”

　　似哭似笑的声音淹没在热闹喧嚷的欢乐声中，不知何时冒出的眼泪肆意从脸上流下，在这黑暗中无言隐去了痕迹。

　　慢慢合上双眼，灯光灭了，声音消失了，世界安静了。

　　闭上眼反而看得更加清楚，那双令她沉醉的眼睛，那张干净纯粹的脸庞，那道携着笑意呼唤的“覃然”二字……

　　原来都不属于她啊！

　　覃然迷蒙着双眼，看到那黑暗里隐约着一丝光亮，仿佛是那个人在朝她微笑。

　　“陆语嘉，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