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期已了然》小楼西汀

13、书店

　　“沙沙”的翻书声在书店被悄悄放大，覃然抬起沉重的脑袋扫视书店各个角落。

　　中午接到书店老板的电话，请她临时帮忙照看一下。正巧覃然就在附近超市里挑选食材，打算陆语嘉生日当天做顿丰盛的晚餐。

　　还好人少啊，不用操心。

　　覃然用指节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一阵钝钝的疼痛传来，一整天都不太舒服，可能是快要感冒了吧。她蹙眉摇摇头，继续在小黑板上写着本月新书名单。

　　此时，陆语嘉和城烁正在咖啡馆里说着话，城烁不想两人安静下来时处于尴尬的气氛，便不停地谈天说地，讲着他们乐队每个人的糗事。但陆语嘉明显心不在焉，一直低头拿小勺转着杯里的褐色泡沫，对他的玩笑话也只是应付般笑笑。

　　“对了语嘉，后天我们有比赛，你来看吗？”

　　“哦，在哪比赛？”陆语嘉终于抬头认真看了一眼城烁。

　　“在我们学校。”城烁顿了顿，压住心中不断翻涌的失落和无奈，温柔一笑，用很真挚的语气：“语嘉，原本在听到答案之前是不想打扰你的，但是明天一整天我都得训练，没办法陪你过生日了。”

　　说着，他从外套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礼品盒，放在桌上推到陆语嘉面前。

　　陆语嘉不觉一愣，转转脑子才想起来明天是自己的生日，望着眼前扎紫色蝴蝶结的精致盒子，她感到十分惊讶，从没同谁说过生日的事，就连自己都快要忘掉的日子，城烁他竟然记得？

　　“你怎么知道的？”

　　“恩……就是知道啊，关于你的所有我都知道。”

　　城烁耸耸肩，一脸的潇洒恣意。

　　“嘁！”陆语嘉拿起盒子晃了晃，小物件碰撞的声音响起，“里面是什么呀？”

　　“打开看看！”

　　“那明天拆开好了，明天才是我生日呢！”陆语嘉抚过盒子上的蝴蝶结，感受着它稍硬的材质在指尖划过，沉思良久，抬眼看向对面，“阿城，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朋友”二字传来的瞬间，城烁一脸强撑的笑容变得僵硬，逐渐黯淡下去，他撤了身子向靠背躺去，视线紧盯着陆语嘉手掌下的礼品盒，此刻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

　　朋友，朋友？

　　朋友！

　　她说得这样直白，看来不用再耗费时间等待一个否定的答案了。

　　良久，城烁才点点头“嗯”了一声，直接跨过这个话题：“前面有家书店，陪我买本乐谱吧。”

　　“好。”

　　陆语嘉把准备好拒绝的话咽回肚子里，想着今天城烁是为了给她过生日，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来伤害别人。

　　但殊不知她随口而出的两个字清晰明了地给出了答案。

　　两人并排走着，各自思索心事。

　　突然前方有个中年男子疯了似的朝他们的方向跑来，城烁心下一紧，本能拉陆语嘉入怀，以防那人撞到她。

　　陆语嘉毫无防备地扑到城烁怀里，身体僵硬，机械抬头看向城烁，棱角分明的脸上依旧是莞尔一笑，那灿灿的温柔，一如这漫天扬洒的炙阳，神奇地让人不自知便深陷其中。

　　反应过来后，陆语嘉已经被拉进一家店铺。

　　她的心中满是愧疚，城烁对她这么好，让她有了真心相待的朋友，为了她的人群恐惧症想尽办法，还为覃然的事处处帮她，从来没有抱怨，而自己又能给他什么呢？

　　只是心底深处的那个位置早已被一个人填满，那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正在小仓库里整理旧书的覃然听到门口的铃铛声，扶着仓库门框探出头。

　　下一秒，她便呆住了，微张的嘴巴和放大的瞳孔表现着当看到那两道熟悉身影时有多么意外与不解。

　　陆语嘉和城烁？

　　陆语嘉？

　　城烁？

　　一时间覃然的脑子里空空如也。

　　这是什么情况？她清楚的记得陆语嘉说过和李明玥一道出去，怎么现在却和城烁在一起？

　　满是疑惑的目光锁在两人身上，城烁感觉到不自在时才发现了正怒目而视的覃然，抬起半步的脚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覃然无意识的向前走了两步，城烁牵着陆语嘉手腕的画面便清晰展露在眼前，心中的疑惑不明在这一时刻变成了完完全全的震惊，又在霎那间化成一股怒火窜到脑子里，眉头越皱越深。

　　她面色不善地直瞪两人相握的手，周身的气氛降到冰点。

　　低头默默跟随的陆语嘉发觉城烁突然停住了，刚想询问，一抬头就看到了双眼冒火的覃然，心脏骤然缩紧，顿时吓得她软在原地。

　　“好巧啊覃然。”

　　覃然挑眉瞥了一眼打破尴尬气氛的城烁，眼神直直刺过去，一下子堵得城烁有口难开。

　　把目光又转到两人仍然牵着的手上，喉咙里发出一个轻笑。

　　陆语嘉这才发觉城烁还牵着她的手，立刻挣脱开来，抿抿嘴，故作镇定的朝覃然笑笑：“覃然，你怎么在这？书店的兼职不是辞了吗？”

　　覃然稍抬起下颚，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语气冷淡生硬：“这就是和你出去的李明玥？”

　　陆语嘉好不容易挤出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害怕的还是来了。

　　从一开始她便不理解为什么瞒着覃然，只因脑子里的声音告诉自己如果覃然知道的话会很生气，就一直顺着心意隐瞒到现在。

　　在被揭开秘密的此刻，明明她和城烁什么也没有发生，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但是，覃然好像比想象中更生气。

　　城烁速速分析了当前局面，既然让覃然碰到了，那最好的方法还是让她们俩说清楚。于是插口道：“呃，今天是我让语嘉来陪我买些东西，没有什么的，你别误会。”他转过头去，“那……你们先聊，我先走了，后天再来接你。”

　　陆语嘉此时的脑子处于短路状态，竟然迫切的想要离开这儿，想要逃出对面射过来裹挟着审视和怒意的目光。见城烁要走忙拽住他的衣摆：“阿城没事的，我们再转转。”

　　侧眼对上那双吓人的眸子：“阿城他后天有比赛，我跟他一起买本乐谱，明玥的事回去再和你解释，好不好？”

　　两人一来二去的话让覃然感到好笑，什么都没有、没有关系，那着急的撇清关系做什么？还有叫他什么？阿城？

　　陆语嘉，你当我是傻，是听不到么？

　　她心头泛起浓浓的苦涩，连刚刚冲到头顶的愤怒都变得不是滋味，垂下头朝门口走去，在这儿多碍眼。

　　陆语嘉凝视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覃然，她一直低着头，额前碎发虚虚掩盖住表情，这使陆语嘉的心不禁慌乱起来。

　　当覃然从身旁走过时陆语嘉一把抓住她的手，迫不及待的十指相扣，覃然的手冰凉骇人，不经大脑的话却脱口而出：“阿城的比赛你去吗？”

　　覃然动了动指头，这样的牵手牵了无数次，唯独现在没有了心动的感觉，侧头瞥过去，那双她最喜欢的、怎么看也看不够的双眼噙着泪微微泛红，心头一阵缩紧，但还是扭过头默默抽回左手径直走了。

　　陆语嘉咬紧嘴唇，用力不让涌到眼眶的泪水流出来，她强压着想要抱住覃然的冲动没有转身。

　　覃然满脸嘲笑地撒开手的场面一遍一遍的在眼前闪现，胸膛里钝钝的痛意席卷全身，一阖眼，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语嘉，你！”城烁看着掉眼泪的陆语嘉，一时手忙脚乱，不知怎么安慰，笨手笨脚地帮她抹去脸上滑落的泪珠，却是越抹越多。

　　“别哭呀语嘉，你怎么哭了呢？覃然她也没说什么呀，不要哭了，别哭了好吗？语嘉……”

　　城烁慌了神，因为不会哄人只能翻来覆去的说着这两句话。

　　陆语嘉隔着汪汪水雾看向一脸紧张的城烁，咧咧嘴：“阿城，我没事……没关系的……”

　　面对还在逞强的陆语嘉，城烁突然难过起来，一把搂住她，轻拍她的后背，低声呢喃道：“不哭了不哭了，我会心疼的。”

　　已经走出书店的覃然终究没能忍住回了头，两人相拥的场面刺痛了双眼，她连忙转头望向天空，眼睛涩涩的，某股温热的液体正齐齐涌上来。

　　她这是怎么了？

　　只看这么一眼就要哭吗？

　　很多年不曾流泪的覃然对身体的诚实反应非常厌恶，硬是用力将眼泪逼了回去。

　　她失魂落魄的跑回宿舍，靠着门滑落在地，眼睛空洞地望向某处。

　　刚才在楼道里李明玥的话重复在耳边响起。

　　“我都好久没有和嘉嘉一起出去了，再说了，你舍得吗？”

　　她不愿相信今天看到的，两个人一起在书店出现能说明什么呢？抱一下又能说明什么呢？

　　总怕误会了她，所以在碰到李明玥时急切地问了一句，然而得到答案却是当头一棒。

　　陆语嘉，我没有误会你。

　　陆语嘉，你怎么会和别人在一起？

　　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还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

　　手机震动了好久覃然才感觉到。

　　“怎么才接电话？”耳边传来安宁的声音，“你今天不来店里吗？酒我可是熬夜帮你调好了！”

　　覃然的脑子清醒了些，发觉天已经黑了，才想起托安宁帮忙的事。

　　“这就去。”

　　挂了电话从地上站起来，小腿和脚跟酸麻的痛感让她险些摔倒，扶着门框停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稍稍侧过头，看向陆语嘉满是粉色的床铺，脑子空空的，心里也是空荡荡的。该有的震惊与愤怒不觉化成种种无奈萦绕在胸口，郁闷得连呼吸都会牵动痛觉神经。

　　覃然收回视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