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苏九没有酒

68、对峙

　　“警察叔叔，你相信我好不好，当时我真的没看见弯道上有车。”张萱涨红了脸，身子都要越过桌子了。

　　“你当然没看见了，你当时不是在看手机么。”旁边一个穿着皮夹克的中年男人，翘着二郎腿，一副自得的模样说道。

　　张萱怒从心中起，“明明就是你从直道临时变过来的，我当时就是看那边没车我才看了一眼手机的。”

　　“哟呵，你开车看手机还有理了是吧。”中年男人的声音也高了起来。

　　张萱面红耳赤的争辩道：“你不要胡搅蛮缠，变道的过失更大吧。”

　　“监控又没拍下来，就凭你一张嘴叭叭的说人家警察就能信了？”

　　“你这人！”

　　贺骁被眼前的这两人吵的头疼，从事故现场吵到警局，不带歇气的。

　　他敲了敲桌子，不耐烦的说：“这里是警局，不是菜市场，叫你们来是交代问题的，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

　　张萱眼圈都红了，“我就看了一眼手机，也没干别的，怎么就这么倒霉，今天的工作全搞砸了，我才刚转正没多久，要是被开除了该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抽抽噎噎的，一边哭还一边控诉对方车主的无良行径。

　　“诶，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还哭上了，你别和我来这套啊！”中年男人像是避瘟神一样往旁边挪了挪。
　　贺骁扶着额头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整张脸都布满了阴郁，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忍耐差不多到极限了。

　　“萱萱！”警局门口有人喊了一声。

　　张萱听见熟悉的声音，一扭头果然看见方辞站在门口，心里的委屈顿时都上来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方辞走到张萱的跟前，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的说：“怎么还哭了。”

　　“方辞姐…… ”

　　贺骁的世界仿佛停止运转了那么几秒钟，他呆呆的看着站在自己桌前的人，连呼吸都忘记了。可是他又不相信自己运气会那样的好，日思夜想的人就这么“腾”的一下出现在眼前了。

　　“警察同志……”方辞原本是想要询问一下张萱现在的情况的，可是在抬眼看见坐在对面穿着一身警服的人，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嘈杂的警局在这一刻好像突然什么声音都消失了，就连空间都开始扭曲，身边的景物不断不换，时间也在流转，从春天到冬天，从白昼到黑夜，那些横跨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时间都在不断的后退，一瞬间回到了蝉鸣盛夏，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回到了她高喊一声“贺骁！”，走在前面的白衣少年虽然不会回头但会停下来等她的时候。

　　如果真的存在魔法就好了。

　　方辞的肩膀上多出了一只手，那只手的主人将她轻轻揽在怀里，眸色中全是温柔与担忧，“你还好么？”

　　方辞被这一句问话叫回现实，冲着他点点头，“我没事。”

　　贺骁死盯着握住方辞肩膀的那只手，原本在他手中把玩的笔“啪”的一下断成两截，他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都要被气笑了。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老熟人竟然集聚一堂。

　　高彦承将目光转移到贺骁身上，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眼睛里却闪着锐利的光锋，“贺警官，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这次居然是在交警队。”

　　“一个小小的交通事故居然能请得动本市顶顶有名的刑辩律师，张女士面子不小啊。”贺骁皮笑肉不笑的说。

　　张萱觉得对方似乎是在跟她说话，可又没有在看她的，而且这话里竟是冰碴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针对谁。

　　高彦承没有接贺骁的话茬，转而对坐在一旁的中年男人说：“我是张萱女士的律师，关于这起交通事故，我的当事人将委托我来替她处理。”

　　中年男人先不高兴了，冷嗤一声，“屁大点事还请律师来了，吓唬谁啊！”

　　高彦承不咸不淡的看了中年男人一眼，接着说道：“这起案件很简单，我的当事人固然有错，但是直接造成两车相撞的情况的却并不是我当事人的错，如果对方车主没有突然变道，那么这起事故也不会引起。”

　　“你这个律师空口说白话，现场没有监控凭什么说我变道？”

　　“您也说了现场没有监控，既然您主张没有变道，又有什么证据呢？”

　　“我……”

　　对方抓话里的漏洞精准狠，中年男人应付起来明显吃力，他原本翘着的二郎腿这时也放了下来，两只脚不安的挤在一起，额头上也冒出了涔涔冷汗。

　　高彦承一看便乘胜追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放在桌上，推到贺骁的跟前，“当时路段的监控录像确实有问题，所以我们联系到了当时在现场的后方车辆的车主，他的车上安装了行车记录仪，清晰的记录了当时现场的情况，视频资料可以直接证明事故发生的时候，确实是对方车主突然变道所导致的。”

　　高彦承说话的声音不急不缓，他看着贺骁眼睛没有错开，眼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一旁的张萱听到有新的证据的时候，高兴的握住方辞的手，“有了这个就可以证明我说的话了！”

　　方辞看了身旁的高彦承一眼，虽然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准备了证据，但是想起在来警局的路上他安抚自己说只要相信他就好，那她就还是不要多嘴了。

　　“谁知道你这是从哪弄来的录像！你们血口喷人！”

　　中年男人在看到U盘的时候就坐不住了，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作势就要冲上来，高彦承一把拉过站得离那人更近的方辞，护在自己的身后，“这位先生，在警局闹事的话无非是罪加一等，我可以告你对我的当事人进行人身伤害。”

　　贺骁也站起来了，可是他隔了一张桌子，什么人都护不了。看着躲在高彦承身后的方辞，她的手还轻轻的抓着对方的胳膊，贺骁肚子里就窝得全是火。

　　“你他妈给我老实坐下！”他指着中年男人厉声吼道。

　　中年男人被这一吼给吓老实了，原本嚣张的气焰被泼了一盆凉水，从头管到脚，清醒了。他看着那原本不怎么爱说话的小交警此时目露凶光，和方才判若两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你以为那个路口监控坏了就什么都拍不到了么？路面上当时的车痕那么重，你变道技术可以啊，国家赛车队怎么没找你去指导漂移训练呢？”

　　中年男人心想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他开车向来比较野，交通规则也是心情好的时候遵守一下，心情不好的时候视若无睹，之所以腰杆子这么硬，还是因为交警大队他是有路子的，每次就算情节严重，最多进来走个过场，哪有今天这阵仗？

　　想到此处，中年男人呢硬是梗着脖子大声嚷嚷道：“小伙子年纪轻轻不识好歹，我在这条路上开车的时候你估计还在家吃奶呢！你警员编号给我，我要投诉你！”

　　贺骁冷笑一声，眼中爬上了一丝阴鸷，手撑在桌上靠近了他一些，“落在我手上，你的那点关系保不了你，不信你现在打个电话和他确认一下。”

　　中年男人脑袋里那根紧绷的弦“啪”的一声就断了，他身子一松，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刚才对方的那个眼神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令人心生恐惧。

　　张萱不明白刚才还一直插科打诨的警官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雷厉风行了，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个中年男人给震慑住了，不过那位警官的样子确实吓人，虽然长得确实不错，只是一看就是不好接近的主儿。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警、警察大哥，我能走了么？”

　　贺骁头都没抬，刷刷写了一张罚单递给她，“分就不扣了，去把罚款交了就能走了，下不为例。”

　　“是是是！我以后一定遵守交通规则！”张萱连忙点头称是。

　　她接过贺骁手里的罚单，扭头扑到方辞的怀里，“方辞姐，谢谢你！”

　　方辞无奈的笑笑，“好啦，赶紧回家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张萱一听这话两只眼睛瞪的溜圆，“我没被解雇啊！”

　　方辞揉了揉张萱的脑袋，“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呢，你这么能干，我怎么舍得你呢！”

　　张萱挽着方辞的手臂蹭了蹭，“方辞姐你真是人美心善，菩萨下凡普度众生啊！”

　　高彦承看着方辞的神色放松下来，他也会心一笑，拍了拍方辞的肩膀，“咱们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方辞姐，他是你男朋友么？我在楼下见过他好几次来接你下班了。”张萱拉着方辞边走边问。

　　“小孩子家家怎么这么八卦…… ”

　　他们三人走远了，警察局里恢复了嘈杂的声音，好像刚才没人来过一样。贺骁呆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搁在桌子上的手逐渐攥成了拳头。

　　中年男人见他一直不说话，心里犯怵，猫着头问道：“警察同志，我这、要扣几分啊？”

　　贺骁已经攥成拳头的手重重的捶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有几分扣几分！”

　　他站起来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骂了句“操”，也不知道在泄什么火，吓得中年男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可贺骁发完火就走了，根本不管留下的人的死活。

　　过了一会，有个看起来更年轻的小警官走过来，一脸严肃的说：“你跟我去那边吧。”

　　中年男人再没了刚进来时的盛气凌人，点头哈腰的跟着小警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