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苏九没有酒

50、受伤

　　学校补完课之后，假期所剩无几，无论祁越怎么劝，贺骁就是不愿意出门。这天他好不容易才把人给拽了出来，两人去了台球厅。虽说这孙子平时也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可也不至于这么丧，才刚打了没两局，就把球杆丢在一边，整个人窝在沙发里。

　　“你怎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被人甩了啊？”

　　贺骁不吭声，依旧躺在沙发里不说话。

　　“要不让我女朋友给你介绍几个她们学校的妹子，她的小姐妹长得都还不错，身材也好，这治疗情伤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一段新的恋情。”

　　贺骁看了祁越一眼，他立马收起来嬉皮笑脸，不敢再开玩笑。可是仔细想想，好几个月都没看见贺骁身边有新人了，可真是新鲜。

　　“不然叫陆嘉行和边远一起热闹热闹？”

　　贺骁好不容易有了反应，挪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那俩见色忘义的货怎么会有时间。”

　　“靠！陆嘉行那孙子也有人要？”

　　“姜夏回来了。”

　　祁越皱着脸，不解的问：“她不是带了男朋友回来么？”

　　“是啊，所以陆嘉行也带了个名义上的女朋友啊，想要一较高下。”

　　“就他那路数，估计还没出招呢，就趴下了。”

　　“未必，他带的人厉害。”

　　“哟！谁啊，我认识么？不认识的话改天叫出来一起吃饭，可得长长见识。”

　　贺骁想起赵曦言和陆嘉行打来闹去的时候，方辞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样子每回都让他觉得好笑。他抓了抓头发，懊恼自己为什么又想起方辞来了？不止今天，补课结束以后，他几乎每天都会想起她来，想她说话的样子，笑起来的样子，马尾在脑后荡漾的样子，想起和她相处的每一个瞬间。

　　他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她，就越是会想起她，贺骁谈了那么多女孩，从来没有过这样。

　　“祁越，你的这个女朋友是不是谈了挺久了。”

　　“我想想啊，快一年了。哎哟，是挺久的了。原本我也以为自己不会喜欢这一型的，可是时间越久越觉得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才最舒服，她一不在我身边我反而觉得不自在。所以无论怎么吵架，就是分不掉。”

　　“是么……”贺骁垂下眼眸，掩盖住了自己大部分的情绪。

　　台球厅里一阵骚乱，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进来了几个看上去不太友善的人，领头的上来就扯着嗓子喊：“祁越你个王八羔子给老子滚出来！”

　　贺骁看了祁越一眼，“你小子又惹什么事了？”

　　“等会再给你解释，现在还是赶紧逃吧。”

　　那帮人里有人认出了祁越，几个人直冲冲的朝他们走过来。

　　“操！”

　　*

　　“喂？方辞，你能帮我个忙么？”

　　陆嘉行的声音听起来着急的不行，方辞还以为赵曦言出什么事了，毕竟他俩最近总是厮混在一起。

　　“怎么了？”
　　“前两天贺骁和祁越在台球厅让人给围了，我听祁越说贺骁受伤了，我现在在外地，打他电话也不接，他家里这段时间没人照顾，我怕他出事，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他？”

　　“啊？”

　　“我把他家地址和他电话发给你，你帮我去看看，没事了你和我说一声，谢谢了啊！”

　　“不是，你等一下……”

　　方辞还没来的及说什么，陆嘉行就把电话给挂了。随后短信就发过来了，方辞盯着屏幕上的地址和手机号码看了好一阵，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已经很久没和贺骁说过话了。

　　自从下雨那天之后，贺骁课间再也没主动来找过陆嘉行，有时候方辞会盯着陆嘉行前面的位置发呆，恍惚间还能看见贺骁一手撑着下巴，懒洋洋的问她：“书就那么好看？我看你看了半天也没翻页，老实说你其实根本就在装样子吧。”

　　方辞原本以为自己和贺骁的关系似乎是拉近了那么一些，至少他们现在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可是他突然间如此的冷淡，让方辞也不禁怀疑起来，是不是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赵曦言也一早就警告过她，像贺骁这样久经情场又皮相好看的人，稍微说那么一两句无关大雅的玩笑话也会让小女生春心萌动，误以为自己好像得到了青睐，其实人家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随手一撩。

　　方辞站在贺骁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她抬起手来，又放下，又抬起来，又放下，如此反复。这扇门打开了，她要说什么？她要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贺骁？

　　“砰砰砰。”指节碰击门面发出的声音一声一声的敲在方辞的心上，随着她的心跳起起落落。她敲了好一会都没有反应，方辞又把手机掏出来确认了一边地址，喃喃自语的说：“是这里没错啊，难道不在家么？”

　　“咔嗒。”门开了。

　　贺骁看起来脸色很差，毫无血色，整个人靠着门框才勉强撑住身体，额头不断冒着虚汗，腹部还渗出了血迹。

　　方辞倒吸一口凉气，她听陆嘉行说贺骁受伤了，心想可能也就是皮外伤的程度，毕竟他总是会挂点彩。可是她没想到贺骁的情况看起来竟然如此糟糕，怪不得陆嘉行在电话里急得不行。

　　“你来干什么？”他眉头深锁，语气十分不友好，可是脚下却好似没站稳，虚晃了一下。

　　“陆嘉行说联系不上你，他在外地没法过来，让我帮忙过来看看。”

　　“看完了可以走了。”

　　贺骁说完就要关门，方辞伸手挡住就要关上的门，急着说：“你看起来挺严重的，我送你去医院吧。”

　　“你怎么老想送我去医院？”

　　“难道有病不应该去医院么？”

　　“我就是有病，还他妈病的不轻。”他靠着门的助力让自己站直了一些，“我病死也和你没关系，我不去医院，也不想看见你！”

　　因为生病，贺骁的声音不仅低沉还很沙哑，苍白的面容让他的棱角看上去更加冷峻，眼神里充满着抗拒和戒备，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拒绝着所有人的靠近。

　　方辞不知道他为什么一见到自己就要对她发这么大脾气，可是看他这幅样子又不好转头就走，只能咽下心里的委屈，拉着贺骁的胳膊想把人拖出来。

　　“不去也得去！”

　　贺骁想要挣脱方辞的桎梏，一抬手身子便失去了重心，一头栽在方辞的身上。他嘴里不断吐出的灼热气息喷洒在方辞的脖颈处，方辞伸手去摸贺骁的额头，烫的吓人。

　　“你怎么这么烫？”

　　贺骁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在方辞身上，她觉得自己要撑不住跌倒了，费力的把人拖进客厅的沙发上。贺骁被烧的迷迷糊糊的，嘴里还不忘念叨着：“我说我不去医院，你听不懂人话么……”

　　方辞摸了把头上的汗，无奈地说：“怎么对不去医院这件事情就这么执着，真是服了你了，简直就和小孩子一样。”

　　贺骁整个人在沙发上都蜷缩了起来，方辞找来一个温度计给他量了量体温，吓了一跳，都快烧到40度了，还嚷嚷着不去医院，这么烧下去人非得烧傻了不成。

　　她在他们家转了一圈，找到贺骁的卧室，床上的被褥已经湿透了。她从柜子里拿出新的被褥给他换上，把贺骁从沙发上又拖起来扶到卧室。

　　翻箱倒柜找了些纱布和药，把贺骁身上原本的纱布剪掉，腹部上露出一道一指长的血肉模糊的伤口，看上去像刀伤。那伤口虽然看着吓人，但是好在并不是刺得很深。只是因为没有好好包扎，周围有些红肿发炎，甚至有轻微的化脓的迹象，估计也是因为这样才引起高烧的。

　　“幸好不是很严重。”方辞打了盆温水小心清理着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说来也是可笑，她第一次见贺骁打架之后，看到他脸上被打伤的痕迹，就突发奇想的在网上学习了些急救知识，想着哪天能派上用场，赵曦言因为这个事情还嘲笑过她，说贺骁还轮不到她来救。
　　所以闫悦说的大概没错，她或许真的从一开始就是想拯救贺骁，想要让这个少年远离黑暗，永远都能拥有那样耀眼明媚的笑容。

　　“嘶！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估计是碰到伤口发炎的地方了，贺骁因为疼痛清醒了不少。

　　“咦？你醒了啊。”

　　“我又不是死了。”

　　“我看离死也不远了……”方辞小声念叨着，一抬头看见贺骁正面色不虞的看着她，又心虚的低下了头。

　　方辞把纱布一圈一圈的绕在贺骁的腰间，他赤裸的上身带着些少年的清瘦，可也隐隐看得出来些锻炼的痕迹。刚才贺骁没醒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可现在她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弄得她也不好意思起来了。

　　贺骁动了一下身子压住了纱布，方辞的手正好环在他的腰上，抬头抱怨了一句，“你不要乱动，压到纱布了。”

　　贺骁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不自觉的呼吸声都加重了，女孩微微泛红的双颊让他忍不住调笑道：“你脸红什么？”

　　“我没有！”

　　“我都看见了你还说没有。”

　　方辞慌不择路的大声嚷嚷着：“你你你，快点让我包完，免得伤口又渗血。”

　　贺骁也就清醒了一会，没多久又昏睡过去，方辞给他喂了退烧药，可是感觉好像不太起作用。她想起来自己小时候高烧不退的时候，她妈用物理降温给她退热，倒是还挺管用的，眼下只能试试这个办法了。

　　她拉着贺骁的胳膊用蘸满酒精的棉球来回擦拭，一面观察贺骁的反应。高烧让贺骁觉得身上到处都疼得难受，之后又不知道什么东西在他皮肤上摩擦，弄的他更难受了，他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不知道方辞到底在干什么，想要收回自己的胳膊，不满的哼哼起来，“你别弄了，弄的我浑身难受！”

　　方辞按下他的胳膊，强势的说：“不行！你烧不退，又不肯去医院，这么烧下去得烧坏了，难受你就忍一忍。”

　　贺骁虽然还是哼哼唧唧的，但是也不再阻止方辞。方辞勉强把他的四肢都擦了一遍，又找来些冰块用毛巾包起来敷在贺骁的额头上，之后硬拉着贺骁喝了两碗白米粥。

　　重新给贺骁喂了点药，哄他睡下之后，方辞已经精疲力竭。她窝在沙发里给陆嘉行回消息，竟然不知不觉的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她去探了探贺骁的额头，大概是他本身底子就好的缘故，折腾这么一天总算是退烧了。

　　她见贺骁正睡得熟，也就没想打扰他，收拾好东西之后就悄悄离开了。客厅的门刚一关上，贺骁就睁开了眼睛。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钟表的声音，额头上还有方辞掌心残存的温度，他坐了起来微微一侧头，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牛奶，杯底压了一张字条：

　　“醒来记得喝掉哦，对你伤口愈合有好处，不去医院牛奶总是可以喝的吧！”

　　贺骁的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他将牛奶喝掉，去上厕所，路过客厅沙发的时候见上面凹陷下去的一块还有些褶皱。

　　他走过去躺在凹陷的地方，靠枕上有不属于他的清甜气息，他侧过头去嗅了嗅，和刚才方辞给他包扎的时候，头发上的味道一样。在这个家生活了那么久，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度过的，可是他却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寂寞难耐。

　　他拥着抱枕，将整张脸都埋在里面，就好像是在拥着某个人一样，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那如潮的孤独拆骨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