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苍】长风》夜游者Che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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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那双眼眸，他有太多话想说，却又明明白白知道，若自己还有一分半分地为他着想，就不能说不该说，否则只会徒然惹他烦恼令他分心；便如这次受伤一般。
　　但……情动，便是难以自禁。
　　这般欲言又止进退不能的苦涩至平淡的个中滋味，真真是前所未有。
　　忽觉一点微凉落在眼睫，朱武指尖一抹，不由一怔。“雪……？”

　　苍仰头望天，伸出手去，洁白的雪花落在几乎同色的手掌上，显得十分晶莹可爱，“连豁然之境的地气也受到了影响？这实在不妙。神州天气与地气都已完全失衡了吗？”
　　“听说伏龙在寻找补柱的材料，不知是否顺利。”
　　“希望吧，此事必然不易，好在伏龙处事老到。现在中原人力不足，暂时还可勉强放心。若能顺利结束弃天帝之乱，吾等也得继续为此奔波。”
　　“第三座神柱一毁，弃天帝便不再受到空间失衡的影响，要阻止他将是更加困难。”
　　“嗯，该做之事，苍不惜逆天而行。”
　　“苍……”
　　“嗯？”
　　“天命，你认为是什么？” 当年和箫中剑去听六祸苍龙讲道，说到所谓的“天命知份”，即是知道自己在天命中所扮演的角色，他总觉得有些似是而非。
　　“对于苍而言，是应当且必须完成之事。”
　　“…………”
　　“恨长风？”
　　“不惜一切代价？”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天命便是要毁灭这世间呢？”
　　“逆天。”
　　“哈，”他轻笑，苦涩之极，“这真是……令人无言的回答。”
　　苍淡淡看了他一眼，“天道恒远，修德以应。”

　　端着两个偌大的托盘的屈世途匆匆走来，“哎，弦首啊，怎么只有你和恨长风了？剑子他们三人呢？”
　　“已动身前去无佛寺佛公子处。”
　　“啊？那岂不是不在豁然之境吃饭了？”
　　“嗯？”
　　“哎呀，前日我听恨长风说了，弦首你光喝一点粥怎么行呢！虽然你们先天都是可以辟谷的，不过这种时候，吃一点好的总没有坏处吧？材料现在有限，不过我今天专门为你们烧了些实惠好菜……不吃就太浪费了。所以，”屈世途眨眨眼睛，神情严肃笑容可掬，“弦首，既然剑子他们三人不在，你和恨长风就要多吃一些了。”

　　大餐……
　　眼看着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送到面前，鲜香得令人食指大动，看起来也是好吃美味，可惜白如玉翠如翡黑如炭朱红如樱亮如金等等的食材里除了寥寥几种他都叫不上名字……
　　鼎湖上素罗汉斋象牙雪笋春江先知狮子滚绣球熏松子豆腐衣八宝素烩桂花干贝雪包银鱼咸烧白五元鸡红烧牛尾糖醋排骨清蒸鳜鱼药膳乌鸡野山珍炖鹿排……
　　天南海北的一堆菜名砸下来，没听完银鍠朱武眼前金星已经闪成一片，耳边时不时还听见布席的屈世途在唠叨着道门佛门素斋的不同做法，他只觉得自己额角在不住跳动。

　　这……难道屈世途真打算给他们两个人吃？？
　　就算……打算给五个人吃这么多也夸张了点吧？！
　　当他是异度的洪荒魔兽还是当苍是玄宗的人形饕餮啊……

　　面无表情致谢之后默默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抬头却见苍正好瞥了他一眼，再低头凝视着堆在自己面前显然是素斋的若干个盘碗，长睫微微颤抖，神色中颇有几分无可奈何。
　　他突然有点心虚。

　　呃，好吧，他承认，他真的低估了屈世途对烧菜的热情……
　　再有，他突然，有那么一点，真的只有一点而已，同情素还真和叶小钗……

　　不过，其实，他蛮喜欢看苍吃东西的。
　　怎么说呢，吃东西的苍……感觉很可爱可亲，没有那么超然世外。

　　59

　　从来，苍就是从容安静的气质，吃饭的时候专心致志沉默不语，更觉出斯文优雅的仪态来。颜色浅淡的唇开开合合，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一点声音都无，但实际上吃得并不算慢。
　　自然，和自己风卷残云的速度相比是差远了。

　　看着苍面前的碗碟按远近次序一个一个清空，他略略扬起眉毛。
　　在他看来，苍的胃口一点不小啊……
　　天知道修道之人的辟谷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几天不吃也对身体没什么影响，但是会很想吃，尤其是烤得外焦里嫩的肉排之类，最好还加上美酒。而，苍所谓的辟谷，似乎竟是不会饿？平日里，只见他与三先天等人煮茶品茗，看起来，正道真是比魔族容易养活……

　　朱武默默看着苍柔和秀致的侧影，视线不知不觉间从清晰的唇线到下颌纤细的曲线一直滑到精巧的喉结还有修长的脖颈，忽然觉得喉间一阵发紧：嗯，弃天帝所说的话……看来对他还是颇有影响……

　　深吸一口气，他转头去盯着眼前排场颇大的美食群。随手夹上一筷鳜鱼，细密的鱼鳞下，淋了高汤的雪白鱼肉称得上入口即化，鲜美非常。
　　咳，他还是老老实实吃菜吧。好在，屈世途准备得过于丰盛……

　　满桌美食佳肴，两人默默埋头大吃，除了偶然的杯盘叩击，安静得令人觉得……幸福。
　　唔，说起来，无论是苍还是他，往日都不曾想过两人会有一天如此心平气和地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吧？自从母后过世，他便很少与人一起吃饭。除了狼叔。
　　后来，因为自己和九祸吵架一怒之下跑到了苦境，就连和滕邪赦生生前都没在一起同桌吃过饭……毕竟他有错在先，九祸怎么对他都不算过分，但是故意剥夺了滕邪和赦生重生的机会却是真正令他难以忍受……
　　微微的涩意泛起，他默默地再吞下一大块鱼肉，转瞬之间，盘子里的鳜鱼已经只剩下半条。看看苍那边，似乎他正在和一盘蘑菇之类的东西奋斗着。
　　不过，素斋难道全是蘑菇豆腐青菜萝卜米面粥汤之类的东西？吃那些对内伤能有好处吗？

　　“苍……”
　　“？”苍从从容容地把食物都咽下去，抬头看着自己不出声。习惯真好……
　　“道门是完全不食荤腥？”
　　“不能这么说。有固定几类不吃，再是遇到仪式时候荤酒全禁。”
　　“这么说来，平日里不禁酒？”
　　“是，不可过量而已。”
　　“鱼现在可以吃不？”
　　“嗯。”
　　他准确地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苍碗里，“吃了吧，屈世途手艺不错。”
　　“…………”苍看了自己一眼又低头去看那块鱼，神情不变，只是目光略显复杂，似乎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默默低头把鱼肉夹来吃掉。“吾够了。不用管我。”
　　“你该吃些好的，鱼啊鹿啊什么的席面上有，要不你自己夹，或者我夹给你。”
　　“……”苍微微一怔，浅色的睫毛抖了抖，从他这角度看去，只觉得平时色泽浅淡的双唇现在格外鲜艳丰润。数息之后，那双铁木筷子很淡定地落在了鹿肉上。

　　看着他安静地一口口吃饭，朱武忽然觉得心情大好。
　　窗外不断飘落的雪花，似乎也感应到他的心境，飘得越发缱绻了。

　　如果，这样平静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他就是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陪伴在苍的身边，也会感觉到内心的平静和幸福吧。

　　只是……那才是真正的奢望……
　　一念起，佳肴依旧，却是再尝不出滋味。他继续保持着风卷残云的庄重仪态往嘴里塞，一不小心，夹菜时捏断了筷子。

　　苍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默不作声地把桌上几大盘肉类都推到他面前，包括那盘看上去很鲜嫩好食的鹿肉。“吾够了。”
　　朱武无语。苍的敏锐，有时候真令他想抓狂。
　　好歹……给吾一个辩白的机会好不……
　　吾不是因为太想吃肉而捏断筷子的啊啊啊……

　　明知到，现在的恨长风，半身的圣魔元胎，根本没资格与弃天帝一战，不用妄想什么取胜的可能。可是，而今他却比过往任何一刻，更渴望胜利。
　　哪怕希望渺茫，他也想要博上一博；
　　如果，真能结束弃天帝之乱，或许……你我之间，会有所不同？